李月桂这个生日过得热闹, 还有邻居好奇来串门, 知道是何晓芸姐妹二人起的头, 给她们妈做寿,无不夸李月桂生了两个好女儿, 这叫她脸上更有光彩。
直到下午,两对年轻夫妻才带着孩子各自回家。
次日早晨,魏远航一醒来就问他妈“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阿姨家”
“怎么”何晓芸给他穿衣服, “不是昨天才见过阿姨吗”
“我跟小华妹妹约好了,要把我的积木借给她玩。”
小华是何晓芬的大女儿。
何晓芸笑“呦,这回不小气了过一阵子吧, 下回我去阿姨家, 就把你带上。”
小孩一脸认真道“那妈妈说话要算数哦。”
“知道啦。”
吃过早饭,家里人各自忙碌, 何晓芸坐在门口拣黄豆,一面看着魏远航, 不让他跑出去, 现在太阳越来越毒辣,稍不小心,小孩子娇嫩的皮肤就会被晒伤。
“请问, 这是魏建伟家吗”
院门外忽然传来陌生的声音, 她抬头一看, 发现是个穿着军装的男人, 年龄三十岁上下。
“是, 您是”她站起来。
对方笑容爽朗“我是他的战友,我叫林岳飞,双木林,岳飞的岳,岳飞的飞。”
何晓芸本来有些戒备,听见他的自我介绍,却忍不住想笑。她让魏远航到后门喊一声,把魏建伟喊回来,他就在竹林里,又把林岳飞请进堂屋,给他倒了碗茶。
“你是老魏的妹妹”林岳飞试探地问。
何晓芸迟疑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不管是“我是他媳妇儿”、“我是他爱人”、还是“我是他老婆”,都别扭得让她说不出口。
“妈妈,爸爸回来啦”恰巧魏远航找到了人,从后门跑进来,魏建伟就跟在他身后。
听见他的称呼,林岳飞惊讶地瞪大眼,视线再一次落在何晓芸身上。
他早就知道老魏结婚了,可是在部队时,从未听他提起另一半,连偶尔有人开玩笑,也从不接话茬,他们几个就暗暗猜测,他娶的不是个母夜叉,就是母老虎。
谁能想到他媳妇儿不但年轻漂亮,性格看起来也很不错,老魏这是什么福气怪不得要藏着掖着呢
见魏建伟回来,何晓芸松了口气,又与林岳飞寒暄几句,就带着魏远航离开。
她进了厨房,犹豫该做点什么招待客人,王春花跟冯秋月正好都不在家,没人可商量。
正想着,魏建伟也走进厨房。
“你怎么不跟你战友说话”把他一人丢在堂屋,是不是太怠慢了
“不要紧。”魏建伟道,打开橱柜不知找什么。
何晓芸看他翻了一会儿,翻出一瓶酒,又装了盘王春花炒的花生,就准备出去。
她赶紧叫住他,“哎你们就拿这个下酒你那战友吃早饭没”
看出她在想什么,魏建伟说“你忙你的,不用管他。”
听他的语气,与那战友交情是很不错,可人家有心,大老远过来,总不能让他就吃个花生米吧
何晓芸无奈道“你先出去跟人说说话,我看家里有什么,好歹准备两个下酒菜。”
她取出几个鸡蛋,炒了碟蛋松,又割下一块腊肉,和蒜苗一起炒。
菜做到一半,王春花回来了,她是听见别人跟她说家里来了客人,一路赶回来的。见锅里的菜,她点点头,说“上次插秧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这道蒜苗炒腊肉做得很不错。”
何晓芸不好意思,“我这点三脚猫功夫,也就妈不嫌弃。”
“可不止我夸,你爸也说好呢。”王春花道。
菜做好,何晓芸端到堂屋去。
虽然是喝酒,魏建伟跟他战友喝得还挺安静,多数时候是在低声交谈,不像有些男人,平时窝窝囊囊,一上酒桌就吆五喝六,让人见了心烦。
见她端着碟子进来,林岳飞忙说“弟妹别张罗了。”
何晓芸笑笑,“家里没什么吃的,随便做了点。”
魏建伟起身接过,问她“要不要坐下来”
“我又不会喝酒,坐着装木鱼吗”何晓芸开了句玩笑,又说“你们慢慢吃,需要什么喊我一声。”
目送她离开,林岳飞对魏建伟竖了个大拇指,“老魏,弟妹真是这个。”
不止长得好,待人接物还大方得体,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确实没得挑剔了。
魏建伟瞥他一眼,说“喝你的酒。”
林岳飞嘿嘿一笑,“怎么,我多看两眼你就不乐意了看不出来你还有当妒夫的潜质,我真是开了眼界,难怪之前一直藏着不让人知道行行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别那么看我,怪渗人的。”
林岳飞今天来,主要是跟魏建伟说动身的事,两人之前从部队结伴回来,走当然也一起走。
他没在魏家待太久,还不到中午就离开了,王春花怎么留饭都留不住。
“小林还买这么多东西,多破费啊。”王春花看着林岳飞带来的礼物,有两瓶酒、两盒烟、一包糯米糕,算下来得不少钱。
酒和烟她收起来了,糯米糕交给何晓芸,留着给魏远航肚子饿的时候吃。
“你跟小林商定了什么时间”她问魏建伟。
“后天早上。”魏建伟说。
“哦那只剩明天一天了。”王春花转过身去擦了擦桌面,以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
儿子当兵十一二年了,年年来来去去,聚少离多,按理说她已经习惯,可每次还是会舍不得。
何晓芸站在旁边,魏远航靠着她,小孩子似乎能感受到大人的情绪,虽然眼馋妈妈手里的糯米糕,一时却也安安静静的。
晚饭后,家务都收拾完,见天色还亮,何晓芸带着孩子出门散步,魏建伟一起。
天空被晚霞装饰成绯红色,鹭鸟白色的身影在禾田里闪现,秧苗插下去将近一个月,已经长得郁郁葱葱,颇为茁壮。
不知从哪里传来犬吠声、大人呼唤孩子回家声、青蛙在水田中鸣叫声,乡间的傍晚这样热闹,又这样安宁。
小孩蹦蹦跳跳走在两人前面,不时停下来看看路边的一株小草、一只小虫,他小小的脑袋里,尚不知离别之愁为何物。
“你”何晓芸清清嗓子,“晚上是不是就得开始收拾行李了”
魏建伟看她一眼,道“没多少东西,明天再收拾。”
这倒是真的,他回来这么久,她见到的,也就两套换洗衣物,一抽屉书而已。
魏建伟恰巧也想到了他那些书,问“抽屉里的书你替我保管建华回来不要让他乱翻。”
何晓芸半说笑道“我保管是需要报酬的,到时候我把你那些书全拿来看了。”
“尽管看,”他弯了弯嘴角,“抽屉不够看,衣箱也给你看。”
两人的东西在房间里是分开放的,衣箱里都是他的私人物品。
“谁要看你的东西。”何晓芸故作不屑。
魏远航扯了几根狗尾巴草跑过来,“妈妈,我想要小狗狗。”
之前何晓芸曾给他编过一只,那之后,只要见到狗尾巴草,小孩必定要念一次。
他揪来的几根草长长短短,跟小狗啃的一样,根本用不了,何晓芸另外折了几支,熟练地编起来。
魏远航仰着脑袋看了一会儿,大概觉得累,张开手对魏建伟道“爸爸抱抱。”
魏建伟见何晓芸没反对,才把他抱起来。
小孩在他怀里扭过身,几乎把脑袋凑到他妈妈肩膀上,毫不吝惜地拍马屁,“妈妈好厉害呀。”
“这次再把小狗扯坏,下回不给你编了。”何晓芸对他的彩虹屁不为所动。
“是小狗自己坏掉的”魏远航小声咕哝。
“是啊,小狗长了手,自己把自己扯得七零八碎的。”何晓芸轻哼了一声。
小胖子听不太懂她的话,却听得出妈妈的语气不太妙,不敢继续狡辩。
魏建伟没说话,眼中带着些微笑意,看着他们母子二人。
何晓芸随口问他“到你们部队,坐火车要做多久”
“两天一夜。”他说。
她算了算,两天一夜就是三十多个小时,按照现在绿皮火车的速度,大约一千多公里,在她的时代,交通便利,通讯发达,这点路程不算遥远,可是在此时,几乎是不可跨越的距离。
小狗很快编好,魏远航拿到手里,十分爱惜的模样,不过小孩子的喜爱往往持续不了多久,这只小狗能不能安全过夜,还不好说。
魏建伟看了看她,似乎准备把孩子放下。
何晓芸道“还是抱着吧,过两天你不在家,我又抱不动,他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
听着这话,他略略挑眉,说“舍不得我”
何晓芸切了一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就算确实有那么一丢丢丢丢舍不得,她也不会承认。
魏建伟勾了勾唇,神情似笑非笑。
“干嘛”何晓芸有点虚张声势地问,“你不说话,做这种表情是什么意思”
“就是笑笑的意思。”他说。
“什么笑笑,我看是呵呵才对,你别走,跟我说清楚干嘛要呵呵。”
“没有呵呵。”
“就有,你现在就呵呵了。”
“没有。”
“就有。”
“没有。”
“就有”
“那好吧,有。”
他忽然来了招呼出意料,何晓芸就有两个字都到嘴边了,只得吞下去,干瞪眼。
他看着她,眼神里似乎有些别的什么,“承认有,没什么丢人的。”
“什、什么意思”
但他偏又不解释了,坏心眼地说“你猜。”
何晓芸觉得他嘴角的笑怎么就那么可恶呢,好想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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