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魏建伟刚出现在门口, 魏远航就瞧见了他。
何晓芸正把菜摆到桌上, 见他回来,道“回来了, 洗手吃饭吧。”
刚说完,她心里就囧一下, 怎么听起来像老夫老妻一样原本想问他上午工作怎么样,此时也咽回肚子里, 不问了, 问出来就更像了。
她不问,魏建伟倒开了口,“市场那片热闹么”
“热闹,比咱们那个小县城大多了。”
魏远航迫不及待道“我看到好多好多大车车, 还有那么那么那么多人”
“别那么那么了,坐下来吃饭。”何晓芸把他按到椅子上, 系上一条口水兜, 省得他把饭菜吃得到处都是。
魏建伟洗了手, 也坐下来,“过几天有时间,一起出去走走。”
“你正事先忙,空了再说,反正我们都闲着。”何晓芸道。
她给魏远航夹了块肉,小孩闻了闻, 马屁张嘴就来, “妈妈做的肉好好吃啊。”
“你至少吃下去再说这句话, 我还能信你。”何晓芸好笑。
“啊呜”魏远航张口把肉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满意地晃着小脑袋,嘴巴还不得闲,“真的好好吃,对吧爸爸”
“确实不错。”魏建伟点头赞同,还看着她道“辛苦了。”
何晓芸听得不甚自在,拿人钱财,替人做饭,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呀,怪难为情的。
她道“快吃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吃过饭,魏建伟又回了营区,何晓芸刷洗碗筷,等干完家务,才发现魏远航不知什么时候趴在床边睡着了,难怪刚刚没动静。
她把小孩抱上床安顿好,又将昨晚换下的衣服洗了,然后在屋里四下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可收拾的,便将书拿出来,坐到桌子前静下心读书。
最近忙忙碌碌的,温习的事荒废了不少,上午去市场,见到魏建伟提到的那间书店,比县城的大多了,她打算等手头的书看完,就进去瞧瞧,还得再买几个笔记本,专门用来做笔记。
午后的家属楼十分安静,一开始还能听见隔壁许兰香让王德荣睡午觉的声音,那小孩哼哼唧唧地不想睡,没多久就没了动静,想来是被他妈压制着睡了。
何晓芸听在耳里,想到小胖子有时也是同样的状况,嘴边不自觉带了点笑意。
秋日的天气凉爽惬意,一晃眼,小半下午过去了,何晓芸沉浸在书里,直到魏远航醒来,才发觉时间流逝。
“妈妈,我有点想奶奶了”小孩刚睡醒,躺在床上摆弄他的小被子,说话带着鼻音,奶声奶气的,“还有爷爷、伯伯、伯娘、小叔叔”
他把家里的人一个一个数出来,连外公外婆和艳艳都念了一遍,末了歪头想想,又加上一句“还有小妹妹,不知道小妹妹长大了没有。”
何晓芸听着,不由轻轻拍了下额头,她忘了,应该给家里写信报平安的。
当下她就把笔和纸翻出来,说“我也想他们了,来,妈妈跟你一起给他们写信。”
信写到一半,听到别家传来做饭的动静,她又起身,把饭煮上。中午的鱼和肉都还有,一会儿放在饭里热一热,只需要再炒个新鲜蔬菜就行,做完后,她又抱着小孩继续写。
临近傍晚,上学的、上班的人陆续回家,家属楼热闹起来。
魏建伟跟同行的人道别,跨进家门,饭菜的香味钻入鼻腔,那母子二人坐在桌边,埋头不知写什么,夕阳余晖照在两人身上,金灿灿的光芒显出几分温柔。
“首都真的很大,有很多车车,人也好多好多”何晓芸边写边念,魏远航则歪着脑袋,努力想还要跟爷爷奶奶说什么。
两人都没发现他回来了,魏建伟走到他们身后,发现已经写满了两张信纸,还有继续往第三张写的趋势,而且满篇都是小孩子啰里啰嗦的话,难得她有耐心,一个个写下来。
何晓芸先发觉不对,猛地扭头一看,见是他,轻轻拍了拍胸口,说“吓我一跳,你走路怎么跟猫一样无声无息的”
魏建伟瞥了眼自己脚下的鞋,明明是一路喀喀喀走回来的,她没听见,反倒说他像猫,不过,这种事当然不能跟她理论,他问“给家里写信”
“对,刚刚要是不航航说起,我都忘了给家里报平安了。”
“没事,我已经拍了电报。”
何晓芸一听,高兴道“还是你想得更周到,不然,等这封信寄到,爸妈肯定早就等急了。”
她瞥到窗外的天色,忙站起来,说“都这个点了,先准备吃饭吧。我跟航航已经写得差不多了,你看有什么要说的,晚上再写一点,明天拿去寄。”
魏建伟点头应下,跟她一起把桌面收拾好,碗筷摆上。
一整天里,这个时间段是最热闹的,走廊上孩子嬉笑打闹声,盥洗室冲刷水声,不知道谁家打掉了一个碗,紧跟着传来父母呵斥,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所有的一切让何晓芸恍惚觉得,这里跟清水河,似乎也没有太多不同。
“妈妈,我要去跟荣荣玩。”吃过饭,魏远航道。
何晓芸看到王德荣已经等着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估计有点怕魏建伟,不像上午那样直接跑进来。
“是荣荣哥哥”听见魏远航的话,那小孩把脑袋伸进来喊了一句,在魏建伟转过去之时,又嗖的一声躲到墙后。
“你跟我一样小,不是哥哥。”魏远航反驳。
“我、我四岁了”
“那也好小”
两个小屁孩的对话毫无营养,何晓芸见还有点天光,就给魏远航拿了两块糖,让他跟荣荣分,顺便放出去玩一会儿,省得在家里关不住。
“上午我就在想,小胖子遇见这么个小伙伴,两人可算一拍即合,要翻天了。”看两个孩子跑远,她笑着对魏建伟说。
对于她又叫儿子小胖子的事,魏建伟很明智地没有争论,只道“老王管孩子管得严,翻不出大浪。”
何晓芸便调侃他,“你说老王管得严,我怎么看那小孩似乎挺怕你的,你是不是暗地里凶他了要不然,就是你长得太吓人”
魏建伟没说话,只是忽然凑近了,与她面对面,鼻尖之间只有几厘米的距离,似乎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
何晓芸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睛吓得睁大。
无言对视,直到他缓缓开口,“你觉得我长得凶”
何晓芸的心猛然提起,又骤然落地,还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一巴掌按在魏建伟脸上,把他怼了回去,边咳边道“凶不凶自己照镜子,少出来吓人了”
见她咳得脸都红了,魏建伟只得替她给她拍背,挺无奈似的问“不至于吓成这样吧”
何晓芸一听,噗嗤一声又笑起来,又笑又咳的,可把她忙坏了。
“呦呦,天还没暗呢,这是干嘛”许兰香站在门口,看着凑得极尽的两人,笑得一脸揶揄。
这才察觉与魏建伟姿态暧昧,何晓芸忙退后两步站直了,对许兰香道“我说他长得凶,害得小荣连门都不敢进来。”
许兰香啧啧摇头,走进来笑道“要是平时,你说老魏哪里不好,嫂子肯定站你这边,可你说老魏长得凶,这话我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赞同。听老王他们说,当年别说整个团,就是整个师,老魏这相貌都是数得上的,多少小姑娘如狼似虎盯着呢。他和你结婚,你们两人可算金童玉女,天生一对。真正丑的人外面大把,你就别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在这里说风凉话啦”
说着,她还推了何晓芸一把,恰巧何晓芸没站稳,被她一下推到魏建伟怀里去,自己闹了个大红脸,许兰香则在一旁哈哈大笑。
说实话,今天才头一天认识,她其实不该这么逗何晓芸,只是对方实在太好逗了些,明明孩子都三岁了,脸皮还薄得跟个小姑娘一样,说几句就脸红羞涩,她自己是个爽快利索的性子,见到这样的,就特别止不住嘴。
手忙脚乱地从魏建伟怀里退开,看着许兰香笑得前俯后仰的模样,何晓芸只得悄悄瞪了魏建伟一眼,无声道“都怪你。”
魏建伟无可奈何地偏了下头,嘴角带着笑意。
何晓芸默默转回头来,不敢再看他,怕再看下去,砰砰止不住的心跳就暴露了。
从前怎么没发现自己是这么颜控的人看别人笑两下,胸腔就不争气的扑通扑通。
虽然魏建伟是长得很好看没错,虽然他的笑是很养眼没错,虽然
好吧,要是诚实点,她得承认,他刚刚那个歪头杀实在太犯规了
直到魏建伟去提开水,许兰香的笑才逐渐平息,她揉揉笑得发酸的脸颊,说“差点忘了正事,我要给我家那泥猴子洗澡了,小航现在也在那边玩,不如你把他的衣服给我,我给他们两个一起洗了,都是男孩子,也不用怕羞。”
“那怎么行”何晓芸忙说,“我去把他喊回来。”
许兰香一把拉住她,“不用,跟我还客气什么,反正给小猴子洗澡,咱们自己也得弄一身湿,一个鸭子是赶,两个鸭子是放,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明天他们两个让你洗,我还乐得轻松。”
何晓芸迟疑了一下,“这也行,那明天我给他们洗。一会儿洗完了嫂子就让他回来,不然太能闹了。”
“这有什么,”许兰香不以为意,“小航还算斯文,我家里有三个,那才叫能闹呢。”
“也就嫂子受得了,我可禁不住。”何晓芸边找衣服,边佩服道。
“受不了能怎么办,自己生的,不得哭着养大吗”
她说得风趣,何晓芸听着直笑。
魏远航在隔壁,颇有点乐不思蜀的意思,最后还是魏建伟过去把他领回来。
关了门,何晓芸教育他道“荣荣的哥哥姐姐要上学,你们这样吵吵闹闹,会打扰他们学习的。”
“可是”小孩眨巴着眼睛,“他们也在玩,没有学习呀。”
何晓芸噎了一下,才想起来,这年头的学生,基本上是不用写作业的,有时候一天的课还只用上半天,剩下半天就到地里参加劳动去了,根本没有好好学习考个好成绩的说法。
她只好道“那也会吵到叔叔阿姨休息,以后天黑了,你就要回来,或者把荣荣请到咱们家来玩,不能总在他家里闹,知道不”
“知道啦”魏远航连连点头。
何晓芸拍拍他的小屁、股,把人赶到床上去,拿了小被子给他,“那就睡觉吧。”
哄睡了小孩,她又坐到桌前,之前写的信还差一点,写写完。
魏建伟洗漱完进来,见小孩已经睡着,放轻了动作。
“你来。”何晓芸跟他招招手,拿了张空白的信纸给他,“我快写好了,你也写一点。”
两人并排坐在灯下,埋头写家书。
写完了给婆家的,何晓芸想想,又给她姐写了一封,其实是想写给她妈,但是李月桂不识字,她弟又不怎么在家,不如写给何晓芬,让她转告。
开头照旧描绘了下首都的繁华,再写安顿情况、周边邻居等,写着写着,她瞄了魏建伟一眼,苦恼地皱皱眉头,好半天才继续道“我和航航在这里一切都好,建伟也很好,不用担心。”
其实她是想写“建伟对我很好”,毕竟这样更能让家里人安心,可是这几个字怎么都写不出来,觉得特别羞耻,纠结了老半天,还是用上面那句代替。
但是等她再读一遍,又觉得只这样写,怎么看都欠点让人信服的意思,不由得又瞄了瞄魏建伟,带着自己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心虚,慢吞吞写道“建伟对我很”
魏建伟瞥了她一眼。
何晓芸此时颇有点草木皆兵的意思,察觉到他的动作,赶紧用手遮住信纸,凶巴巴道“干嘛东张西望,看你自己的。”
就许她瞄别人,不许别人瞄她。
魏建伟也不反驳,只是用眼睛瞥了她一眼又一眼。
何晓芸自己心里虚,被他看着看着,脸就红了,头越垂越低,最后直接用手捂住脸,整个人埋在桌子上,凶巴巴的声音漏了底气,变得可怜巴巴的,“你看什么不许再看了”
她就像只鸵鸟,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子里,以为这样就安全了,却不知一对红彤彤的耳廓还露在外面。
魏建伟眼中带着笑,稍稍侧过身,在她耳朵上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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