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华部武风盛行,但众人只闻秦华部近些年来侧重开垦农田, 发展商贸, 着实没想到这儿的武风竟到了如此令人震惊的地步。
这一行人都是各部落的阿答,身份高贵, 教场中的人显然也已经看见他们了, 但哪怕看见了他们的首领悉圆, 也无一人停下动作来行礼, 顶多瞥了一眼, 就将注意力转回到了自己的动作和走位上。
游茏秦从旁解释:“还请诸位稍等,他们正在练习剑阵,离结束还稍有片刻。”说罢带着众人走到一边观看场中青年和少年们练习剑阵。
使者们虽看不懂这从未见过的东西,但场中众人比划得整整齐齐,还是很能唬得住人的,不由一个个警惕了起来。如若将来两族交战, 秦华部有这些勤修武艺又听指挥的士兵, 可是一件大杀器呀!
河女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那所谓的“剑阵”深不可测,明明每个阵队中只有八人, 借着“剑阵”发挥出来的气势, 却仿佛有八十人、八百人!
她忍不住了,问道:“我只知以玉石布阵, 不知何为剑阵?”
游茏秦唇角一弯,将早已准备好的话说了出去:“不如河女大人亲自试试?”他先前吩咐下属提前过来让众人准备出这番气象,为的就是等着一问。
河女从小熟悉阵法, 看得出这剑阵的厉害,自然不敢托大,道:“可否容我先准备一二?”
以身试阵,这可不是小事。她便吩咐随从去取些玉石过来,打算以阵试阵!
汤羊部使者在旁听得不屑一笑,究竟是个小女娃娃,这点东西还要准备。
谁料他这笑容还没收起,游茏秦收到人偶传音,立刻转过来将矛头对准了他,彬彬有礼道:“大人笑得如此轻松,想来对破阵是信心十足了。吾族卑弱,这点小打小闹,以大人之能必不放在眼里,恳请大人不吝指教!”
这一口高捧的大帽子扣下来,汤羊部使者果然不好拒绝。但他自负身为修士,不愿同普通人争斗,更何况还有同玉幽篁的决斗在后,于是便想派出自己的随从。
他的随从,自然也是身经百战披甲厮杀的战士,派出去对付下面那些小辈,还是大材小用了呢!
不等他开口,游茏秦再度表示顾及他稍后还有一战,不如请他派出四名自己的随从,去指点指点下面那些小孩。
汤羊部使者自然答应,他一共带来五名随从,便随手点了四人前去试阵。
游茏秦便去叫停了操练中的各个剑阵,又点了一支少年队中的四人,道:“汤羊部使者大人胸怀大度,愿派身经百战的部下指点你们一二,你们可要好好学着!不可丢了吾族脸面!”
那四名少年是两男两女,正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几双单纯的大眼好奇地盯着汤羊部出战的四名战士,脆生生道:“是!”搞得那四名明知主人是要他们去杀杀秦华部威风的战士都觉得有些面上发热。
春雨先前看到众人练习剑阵,就觉着熟悉,再回忆了一下,发现这不是他画给游茏秦的剑阵嘛!便走到已然退到悉圆首领和众使者身后的游茏秦身边,悄声问道:“可是我画给你的《雨中斗法剑阵》?练剑阵不过几日,你有把握吗?”
“我呸!”不等游茏秦答话,肩上的人偶就伸出短胖小手一拳怼在了春雨脸上,“什么《雨中斗法剑阵》?!那叫《四方剑阵》!我还没问呢,你这又是从哪儿看来的?好好的剑阵画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不堪直视!”他一连用了三个词来骂,显然气大了。
春雨“哦?”地惊讶了一下,眼神渐渐亮起,“四方剑阵?好名字!好名字!好应景!这一人一个方向的,就该叫四方剑阵!”
他乐滋滋地问:“你怎么知道这是四方剑阵呀?我看他们操练,似乎与我画得有所不同,可是你帮忙进行了修改?”
人偶气冲冲道:“那叫修正!”
春雨敷衍地点头,“修正修正!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这个四方剑阵,莫非也是像白首剑诀那样有口诀和心法的?”
人偶语气凶恶暴躁,“滚啊!”
春雨道:“我也想学呢!”
人偶飞到他脑袋上踩了好几脚,才渐渐消气,听他说想学,又不耐烦了起来,“钧天剑宗的东西有什么好学的?要学就学我魔宫的!再说了,你连白首剑诀都尚未参透,就急着学什么剑阵,也不怕贪多嚼不烂!”
“哎~”春雨摆摆手,“此言差矣,我若用白首剑诀去行四方剑阵,两者之学习哪里冲突了?”
人偶起先不屑,然后渐渐沉默了,看着春雨,心中稍稍惊异,这人看似异想天开,但所言未必没有道理。谁规定四方剑阵就不能用白首剑诀的剑法了?
这般思考行事,倒是有点像那个人……那个什么都敢去想一想,敢去试一试的人。
游茏秦在一旁沉默,他发现只要人偶和春雨同时出现,他在他们之中就根本插不上任何一句话。
游茏秦心想:莫非他们说话时,是看不见周围其他人的?
正此时,四周传来一片轰然叫好声,游茏秦抬头一看,原来就他们说了那么几句话的功夫,场中双方已然分出胜负了——
那四名身型彪状的战士或半跪,或跌坐在地,分被来自四个方向的长剑围聚一团,被剑锋或剑刃指向了不同要害。
而他们的对手,仅是那四名十三四岁的少年男女。
那一队少年男女牛刀小试,显然也没想到自己等人练习的剑阵在对敌之时能有如此能耐,一个个面上既惊且喜。
而汤羊部使者的脸上,已经是乌漆嘛黑一片了。
人偶看着秦华部众人脸上兴奋表情,嗤笑出声:“四方剑阵本就是以弱克强之阵,赢了才是正常,有什么好高兴的!”
游茏秦在一旁听见,点头赞同,“若是对上仙人,确实不算什么。但……”他眼中渐次冒出了某种神采,那是一种十分难以描述的光,“对于我人族而言,已是向着天空迈出了第一步!”他握了握拳,不想在人前失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不那么因激动而颤抖。
“今日吾等可以总角之力撼动身经百战的武士,他日……他日!”
“未来可期。”春雨从旁淡淡补上。“今日合人族之力,已有上百修士,他日,将会有更多!或许你活不到亲眼看到那时候,但总有一日,人族,或可登天!”
人偶听得哈哈大笑,“狂妄!”
春雨回道:“狂妄与否,你不是早已亲眼见过?不过失败了而已!”
人偶的笑声顿住了。再开口时,语气森然满含杀气,“登天之事另有隐情,岂容你一介凡人在此议论?”
春雨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凡人又如何?哪个修士不是由凡人而成的?古有修者羽化成仙飞升而去,他们最初的时候,难道就不是凡人了?”
“然蝼蚁尚可溃千里之堤,岂知凡人之力不可登天弑仙?!”
晴天霹雳,贯彻整片天空。
那青年眼神坚定狠绝,满满孤注一掷的意味。
人偶厉声喝问:“你从何处听来这句话?!”
春雨被他喝得一个激灵,眼中呆滞了一瞬,仿佛被他吓傻了一般,浑浑噩噩说不出话来。
玉幽篁见势不妙,施了个隔音术,将自己及春雨、游茏秦等人圈了起来,然后冒着生命危险凑过来举手,“我我我作证啊,刚才那人不是提到一个什么即鹿大仙么?我在我娘的秘藏书库里看到过一卷记载,说是古有仙人,名即鹿,被一个人族修士一箭射落,钉死在一个叫什么什么海的地方。”可见人力是可以弑仙的。
一旁的游茏秦只能保持沉默,因为他发现,他们的话中,有着太多他根本听不懂,或者不知晓的信息。
修者羽化成仙飞升而去?
即鹿大仙被一箭射死?
这些话……仿佛他们预知到了某些未来一样……游茏秦不由心底起疑。
玉幽篁这番打岔却没能起到任何效果,人偶飞到了春雨面前,两只被墨笔点出来的黑眼直勾勾正对着春雨,声音冷厉:“说!你从何处听来这句话的?!”
这句话……这句话!
几日之前,这太古遗境的阵眼——那座森林中,夜光城不善老魔在他的拷问下吐露了不少事情,其中便提到过这句话,与春雨所说一字不差!
——“哈哈哈!哈哈哈……登天,登天!世人皆醉,以为登天是为成仙!纵有人说要登天弑仙,只怕要被嗤笑痴心妄想。”
——“然蝼蚁尚可溃千里之堤,岂知凡人之力不可登天弑仙?!”
——“李寰铮啊李寰铮!你可知你临阵反戈,毁了他一生心血!更毁了我人族苦寻万年的出路!”
春雨不过一介稍有天赋的凡人,哦,不,他或许还曾经是个修士,一个被拔了灵根的修士。他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难道他和夜光城有什么关系?
亦或者……他也和登天之战有什么联系?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春雨,想要从那张表情恍惚的脸上找到什么线索。
而春雨本人,却是再一次陷入了布满层层迷雾的疑惑中。
他注意到了自己所说的话。
不止是“登天”。
在“登天”之后,还有两个字。
脑中有巨大的洪流呼啸而过,他懵懵懂懂地想:莫非我当年登天,是为了……
弑仙……
作者有话要说:裮秦(兴冲冲跑来):春雨,你看这个是不是……
人偶(打断):你今天吃啥了?
春雨:吃裮秦大哥家门口的无花果了。
裮秦(过了会儿):魔君大人,你看那个是不是……
春雨:你今天去哪儿了?
人偶:去挖裮秦家门口那棵无花果树了。
……
裮秦:我怀疑我在他们眼里是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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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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