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对着地图叭叭叭一聊就是大半夜,直到春雨的身体实在坚持不住睡过去了才暂告段落。
玉幽篁伸了个懒腰, “唉——我也回去休息了, 你说我这多累啊,又出才又出力的给你们搞部落建设, 这还没搞到一半呢, 又上了一趟即将进行部落争霸的车。”
游茏秦捏着写满了标注的地图, 和他并肩走出去, 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看你是很乐在其中嘛!”
玉幽篁将扇子在指间不断转来转去, 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唉!这都被你瞧出来了。我从小所有事情都是别人给我安排好的,哪怕一件衣裳,也是别人送到眼前来让我穿上。现在自己亲力亲为去做一些决定,也还算有趣!哎,我给你说, 你是还没见到我教他们做的那个纺车, 比你们这儿的好用多了!保管你们以后织起布来贼快!”
两人聊了几句,玉幽篁的住所就在春雨隔壁,当下就跟游茏秦挥手道别了。
游茏秦笑笑, 也准备往家走。路过春雨院子的时候, 顿住脚步,目光落在了那扇紧闭的屋门上。
寂静的夜里, 他心绪有些涌动,望着那扇门的目光很是单纯,却也隐有了一些复杂。
他隐约感觉到这些人能够给人族的大地带来巨大的变革, 他期待这种变革,是因为那能够让人族强大起来。他甚至隐隐听到了其中命运与历史的车轮转动的声音,好像他生来就是要参与这样一场变革的,好像他生来就要为人族之崛起而奋战一生。
所以他很庆幸,遇上了他们。春雨,玉幽篁,还有那位被玉幽篁称为“秀微君”的大人。
他们来得如此神秘,却也如此及时。
可是他也感觉到了,春雨他们……和自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他会忍不住去想,他们是来自哪里?他们的世界是怎样的?应是他也想象不到的繁华吧?
也忍不住会去想,他们会离开吗?
就像族中老人口中相传的故事那样,英雄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之后,就会离开,故事也会结束。
春雨。
也会走吧?
他性格爽朗豪迈,今日又与春雨玉幽篁商讨了未来的宏图,然而此刻,却莫名低落了几分。
摇了摇头,企图将这些丧气劲儿甩去,他收回目光,继续往回家的路走去。
走出不到几步,忽觉视线瞥到了个什么,扭头看去,正是篱笆上正坐着一只小小的人偶。
游茏秦诧异道:“秀微君?”
人偶背对着他,面对着房屋的方向,没吭声。
游茏秦皱眉想了想,上前半步,劝说道:“闻说白天的时候,春雨与秀微君起了矛盾。若是春雨不是,秀微君也罚过他了,不如重归于好。”
人偶本不欲理他,然听他说“罚”,顿时冷硬道:“我什么时候罚他了?”
游茏秦淡声道:“我与玉幽篁回来时,见他全身寒霜覆盖,人冷如僵,玉幽篁说他血液险些要冻结成冰,难道不是秀微君恼怒之下出手所致么?”
“我什么时候!……”人偶火冒三丈地转过身来,话没说到一半,突然愕住。
他曾修习过顶级功法《霜天绝》,偶尔出手,确实会带有霜寒之气,而千百年来,应付那些魔宫下属时,也常施以威压,配上《霜天绝》,就会让人感觉浑身冰冷,有实力差一些的,出门时已几乎要被冻死过去。
白天跟春雨说话时,他因为心中怀疑春雨跟夜光城、雨千戈有什么联系,不自觉地就用了对待魔宫下属那一套……
而春雨,是个凡人。
曾经历了拔灵根,碎魂魄,有旧伤在身的凡人。
人偶一时觉得有些口干,“他……是因为这样才生气的?我并非有意的。”
难怪自己跳上他肩膀时被他避开了,原来……自己无意间竟然重伤了他?
人偶心里有点堵,自己堂堂一个魔君,竟然沦落到对凡人出手,对方还是自己未来的徒媳。
也不知雨君那小子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欺师灭祖,磨刀霍霍向师父?
游茏秦却摇了摇头,“非也。”
“他应该是……将你当做了朋友的。不管你想问他什么都好,直接开口便是,可你却下意识地用那样会伤到人的方式去问,无异于用刑逼问。可见他以朋友之心待你,你却未必。”
“所以,他应当是伤心了吧。”游茏秦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要他一个粗莽大汉来思考这种细腻的事情,实在是为难他了。可是春雨显然因为这件事情而整晚都心情不好,作为朋友,他自然要挺身而出,来帮忙劝和了。
人偶没再说话,像是在想什么。
游茏秦也觉得这种话不宜说得太多,便打了个招呼要回去了,临行前回身道:“不如直接去哄哄他吧?春雨脾气那样好,肯定哄哄就高兴了!”
隔壁屋内正竖直了耳朵偷听的玉幽篁面露不可思议:脾气好?裮秦这厮是瞎呢还是傻啊?就春雨那大混蛋,六部跟他无冤无仇的,他都能想着要去干掉人家,这叫脾气好?那我还真没见过脾气差的了。
人偶那边却是若有所思,哄?
想了半晌,他突然生气地唾弃自己:开什么玩笑?他是我谁?凭什么我哄他?要哄也是雨君那小子来哄吧?
他一面唾弃自己,一面飞进了屋中。
床是在临靠轩窗的一边,天气炎热,轩窗开着一小条缝儿,月光便从哪里悄声摸了进来,盖在了侧身睡着的青年身上。
他半搭着被子,露出两条洁白的手臂,一头青丝流水般铺散开来,沉睡的眉宇间浸透着疲色,血色充盈的唇微微启着,时不时以为自己是梦中的一只猫儿,便迷迷糊糊地“喵啊”一声。
他两只胳膊搭在一侧,却习惯性空出了一片位置,像是那里原本应该还睡着个什么东西一样。
人偶借着月光默默看了半晌,慢手慢脚爬过去,窝在了那个刻意留出的位置上。
月光西移,一人一偶酣然入眠。
第二天,春雨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期间玉幽篁来喊过一次,却被一道结界挡在了屋外,连半点儿声音都没能传进来。
因为前几日都没睡觉,昨晚又聊到了夜半三更,春雨这会儿虽然醒了,精神却不太好,脑袋昏昏涨涨的,一度令人想要再躺下去。
他起来梳洗穿戴整齐,见桌子上放着一小碟点心和两枚果子,以为是玉幽篁放过来的灵食,拿起个果子擦了擦皮就啃了下去,顺带把其他东西揣怀里兜着就出了门。
路上他拉过个巡逻的士兵问了问裮秦和玉幽篁所在,得知裮秦在教场教习剑阵,而玉幽篁则带人去了秦湖那边挖矿。
教场那边有游茏秦看着就行了,他粗中有细,自有一套应付那些使者的办法。
倒是秦湖底下的矿,春雨有些好奇。
玉幽篁起先是带着人去挖湖底的丹砂,谁知把丹砂挖空了之后,竟有大股灵气从被挖空的洞中溢出,玉幽篁潜下去一瞧,哟呵!发财了,一层又一层的灵石!
以玉幽篁自己的身家,自然不缺灵石,可这个世界缺呀!这个地方目前还只闻说有玉矿,不曾出现过灵石呢!
春雨自己也没见过灵石,又听说那片灵石藏在湖底,便想去瞧瞧。
他一路啃着糕饼和果子出了城,往秦湖行去,路上还算太平,只遇到三两只小兽,被他用刚习来的白首剑诀打跑了。
说到白首剑诀,他又想起了那个传他剑诀的人。
哦,他说怎么总感觉少了个肩部挂件之类的东西,原来是少了那混蛋呀……
真是混蛋,做错了事都不会道歉,还想当没发生一样跳上来。开什么玩笑,你雨爹我是能那样忍你的人么?
想到昨天本来好端端的,那混蛋却突然发疯,将自己险些冻死,春雨就打了个哆嗦。
真的很冷,那时候。
浑身都冷,人偶对自己的态度也很冷。
他心知跟人偶本来就攀不上什么交情,那人偶充其量也就是他朋友的师父罢了,自也不能要求对方对自己多好。
可他前脚才悉心传授自己白首剑诀,后脚跟着就要弄死自己,这态度委实让人心凉也心惊了。
好像逗只猫儿狗儿,高兴了给你肉吃,不高兴了迁怒于你,就把你一脚踹开,什么时候将你杀掉,都是理所当然的。
当时人偶浑身杀意与暴虐之情,春雨首当其冲,感受再深不过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感受到心脏仍在砰砰跳动,松了口气。
人偶一直悄悄跟在身后,这会儿见他使了白首剑诀之后就若有所思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想起自己了。也不知是在想念自己怎么还不回去,还是记恨昨天误伤了他。
再走了一段路,又遇上几只野兽,这几次,春雨都不用白首剑诀了,只用游茏秦教他的招式。
好了,魔君大人不得不恼怒地承认:这厮绝壁还在记恨他昨天误伤他的事情,连他教的白首剑诀的都不乐意用了!宁愿去使一些被白首剑诀甩了不知几百条街的无名招式!
人偶一脚踹断了旁边的百年老树:真是气煞我也!!!
作者有话要说:无辜的百年老树:真是气煞我也!此人有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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