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恬不知耻春小雨

    玉幽篁神色恍恍惚惚地出了飞船——这次是从飞船底部的舱门走出去的。

    游茏秦、风后和巫祝长宁被留在了里面,教春雨认字。

    他们经过大量的比对之后, 发现飞船中的部分文字和即鹿等仙人传授给汤羊部的文字是一致的——纵使他们只传授了很小的一部分文字, 但那也可以帮助众人连蒙带猜,合力解析出剩下那部分文字了。

    玉幽篁对于文字解析没有帮助, 为了不被一直聒噪不停的他打扰, 众人将他赶了出来。

    恍恍惚惚地出了飞船, 玉幽篁恍恍惚惚地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于是只得坐在了飞船边上, 发着呆等着飞船里的几人出来。

    他艰难地回头看了一眼这艘巨大的、差点要了所有人性命的飞船。月色下,钢铁的外壳泛着冷冷寒光。

    怎么可能?这东西不是法器,而是一件凡器?

    仙人并非是修炼成仙的,而是一群将人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外来者?

    他此刻觉得自己的世界观有点崩塌,道心也摇摇欲坠。

    这个时候,他无比庆幸, 他们魔门向来随心所欲, 并不像道门那样对仙人怀着万分的景仰,甚至立了道门三尊加以供奉。

    魔门这边没什么好信奉的,只信奉自己手中的实力, 魔祖、上代魔君和当世魔君实力高强, 便给他们立像。何况这魔像也不是他们魔门中人立的,而是凡人立的。

    玉幽篁坐在草地上, 神色恍惚,他心道,这次出来, 竟遭遇那么多奇人奇事,可真是赚大了,回去之后非得在母亲面前炫耀一番不可,也好叫她知道,自己并非那么不学无术。

    春雨他们这一研究,就研究了好几天。期间还不断找来了秦华部的学者、华猐部的巫祝、汤羊部的巫祝和阿答。最后聚集了一大群人。

    人一多,在飞船里住的自然不方便,索性在飞船外面搭建了简易的房屋,安排了人手过来给他们做饭。

    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月,合众人之力,终于把飞船上的文字破解得七七八八了。

    李寰铮也终于消了气,回来了。

    他见了春雨,心头最后那一丝不满也消散了。

    青年的样子实在是太疲倦了,头发乱糟糟的,发尾都打了结,估计洗了之后就没好好梳理过,眼底泛着浓浓的青黑,浑身透着“快来扶我我要倒了”的气息。

    但越是这样,他的眼睛就亮得越发可怕。

    李寰铮对上他的眼神,几乎以为他是想把自己剖开来看看的。

    反射性地想要将春雨一脚踹飞开来,又生怕把人给踹死了。李寰铮忍了忍,寒声道:“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就将你那双眼招子挖下来!”

    春雨满不在乎,不过眼神里的那种狂热倒是收了收。他虽然喜欢探索各种事物的真相,但不至于把手伸到自己人身上。

    更何况,直接研究一位大乘期的高手,哪有自己一步步修炼至大乘期那样研究得透彻?

    他懒洋洋地向着李寰铮走过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半眯着眼睛道:“这飞船上的文字已经学得差不多了,操控方法我也已经掌握了……”

    李寰铮接道:“你打算将即鹿如何?”

    “即鹿必须死。”春雨道。他揉了揉额心,打了个呵欠,继续打起精神道:“只是,不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死。”

    “你要借他的死,来挑起人族反抗仙人的心?”

    “没错。其实,各部之中早已有领袖人物察觉到仙人对人族并非抱有善意,诸如裮秦大哥、汤羊部之子长席之流,也早已在心底生起了对仙人的不满和反抗情绪。”

    “只是,仙人积威甚重,少有人敢提起反抗之辞。”

    “而我,只是要在他们跃跃欲试的心上,加那么一把火。”

    “请神祭上,借巫峤之手杀死仙人,昭示着仙人并非绝对的强大,那只是一个开头。”

    “接下来,就轮到即鹿了。”

    “曾经由汤羊部供奉的即鹿大仙,他死于人族之手,你觉得,这个消息传遍人族之日,那些曾饱受仙人欺压而不敢反抗的人们,会怎么样?”

    “他们还会有虔诚的信仰吗?”

    “还会愿意将每年好不容易通过劳作换来的物品,供奉给仙人吗?”

    李寰铮眼神如琉璃般空澈,道:“你比我还像个魔头。”

    “哈哈哈……”春雨咯咯地笑了起来,只是许是因为太过疲惫的关系,声音有些喑哑。“这算是魔君大人对我的褒奖么?”

    李寰铮静静看着他,“以现在的人族之能,还无法和仙族抗衡。你这般行事,不怕为人族招致大祸么?”

    笑声戛然而止。

    春雨的眼神和他撞在一处,里面像是有最深最沉的东西在搅动着。可李寰铮发现,不过是短短那么几天,他就觉得这个人陌生了起来。

    那种对方突然变得陌生,而他却被瞒在鼓里的感觉……就和当年的那个人一样。

    可这一次,他不会再重复当初那样的错误了。

    他不是那个凡事都不敢过问,只敢在那人身后当一个沉默寡言的乖巧师侄的人了。

    春雨的变化,必然和他这半个月对于飞船的研究有关。

    他走近了青年,高大的影子将青年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他沉声道。

    受他的影响,春雨的脸色也冷淡和凝重了下来。他打量着李寰铮,显然在考虑要不要将事情告诉他。

    李寰铮也不逼他,就这样静静地等。

    良久,春雨闭了闭眼,道:“我不能告诉你。”

    随后一阵可怕的威压从男人身上呼啸而来,却又转瞬被收了回去。

    春雨脸色有些苍白,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男人方才几乎暴走却又迅速压制住的灵力,向他解释道:“我不是不信任你。”

    “或许你会觉得可笑,但在我心底,于我而言,你确实是非常重要的人。”

    “我不会不信任你。”

    他目光直视李寰铮,话语却显得十分艰难,“我只是、我只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下自己的心绪,道:“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先休息一会儿。我半个月没休息了,有些头晕。”

    说完,他蹲了下去,双手叠在额上。

    几息之后,李寰铮就那蹲着的人身形一歪,朝着地面倒去……

    ==

    春雨又开始做梦了。

    一个天空被撕裂的梦。

    一个绝望的,不断挣扎的梦。

    他应该是半跪在雷云和火光之间的,紧紧抱着一个人,身上沾满了对方的血。

    那样多、那样红的血啊,自他的身体中汩汩流出,落到大地上,化为无数的火焰。

    那一定是他非常重要、非常亲近的人。

    所以他抱着那具没有了生命气息的身体的时候,才会有那样心死如灭的感觉,甚至连身上的伤口都不再感受得到疼痛。

    他的眼眶中溢出血来,血泪滴落到那人死寂无光的瞳孔中,泛起一圈一圈的血红。

    他轻声对那人说着些什么,但那声音太细碎太微弱,他只看得到他的口型在变,却听不清是说了些什么。

    前方出现一道熟悉的人影,一身黑色劲装,眼神冷酷,踏云而来。

    他在那一刻似乎感觉到有些崩溃,还有些可笑。

    那是另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

    “我没想到,你才是守狱人。”他喃喃道,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得清。

    但对于春雨而言,却有如雷霆轰鸣。

    “呃啊——!”他猛然惊醒,手指一划,掌中便出现了一把剑,神色紧张骇然,浑身都绷得很紧,如同受了伤、一无所有的困兽一般。

    一道淳厚的灵力从身后包裹而来,他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做噩梦了?”

    是李寰铮。

    他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然后缓缓回过头。

    入目的,是那一袭比夜色还要深沉的黑衣。

    男人靠在窗前,双手环胸,目光冷淡地看向窗外。

    那股灵力十分柔和温暖,极大地缓解了春雨紧绷的情绪。他收起了剑,点了点头,“嗯。”

    “修者很少会做梦。”李寰铮道。

    春雨笑笑:“那许是那些修者没有疼过。”疼过的人,在梦里也是会不自觉地感到害怕与疼痛的。

    “疼?你梦见被拔灵根了?”李寰铮皱眉,视线终于从窗外收了回来,看向春雨。

    春雨笑了一下,没有反驳,也没有应下。

    两人先前算是不太愉快,这会儿一时间相对无言了起来。

    不一会儿,春雨的肚子“咕咕”叫了一声。

    他坦然地眯着眼,道:“饿了。”

    李寰铮最烦见到他这副小无赖的样子,冷硬道:“饿了就去吃!同我说来作甚?”

    春雨从床上翻身坐起,像只动物那样朝着李寰铮的方向爬过去,然后赤着脚下了床,道:“唉,我想要邀请秀微君一同用膳,不如你帮我想想,要如何才能让他答应?”

    李寰铮表情一顿,不耐烦地扫了他一眼,“既要用膳,还不去洗漱干净?”他嫌弃地瞥了春雨站在地面上的赤足一眼,一挥手,将人挥进了被窝中,冷道:“衣冠不整!给你半柱香时间,速速打理好自己。”说罢,便出了屋,上外头等他去了。

    春雨掀开被子,露出一头乱呼呼的发,轻笑了一声,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见,道:“嫌我衣冠不整,还和我同居一室。你们魔宫的规矩可真稀奇~”

    屋外,李寰铮踏过的土地不由龟裂开来。

    李寰铮银牙暗咬:这厮当真是言行无忌,恬不知耻!

    作者有话要说:春雨:咦惹,我恬不知耻,那您老人家跑进我屋守着我睡觉,这叫什么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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