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魔修一面引着飞雨君二人往里走,一边着人前去通报里面的几位金丹期的大人。那几人正坐在一处商讨今晨在临岩道上空发现的那枚“探鸟符”,忽闻下属来报,说是上面派了位元婴期的大人过来,个个都惊了起来。
怎的会出动了元婴期的大能?莫不是他们这事办得哪里不对?
金丹,元婴。
一阶之差,天壤之别。
须知天元界中,修真大道共分九阶:闻道、炼气、筑基、金丹、元婴、出窍、化神、渡劫、大乘。
九为极数,五居正中,修真之途唯有到了第五阶元婴,那才真是半步跨进了“道途”,有机会真正地得窥大道。
一千多年前据说也是元婴遍地走的,但眼下么……元婴期的修真,在外已经能被人称一声“老祖”“大能”了。
五人面面相觑,少顷,一名坐正中央的白面男子摇了摇手中蒲扇,“走吧,去迎接一下那位‘大人’!”
几人依言出门,哪知方到屋口,就见前方转角处拐出了三道身影。那白面男子一惊,随即释然,想是元婴期的大能,哪里能让他们这些金丹期轻易发现了行踪?元婴期,那是梦寐以求的境界啊!
这般想着,望着那道气势皇然的身影,眼神不禁灼热了几分。
几人正欲上前拱手行礼,冷不防遭了一通元婴威压的洗礼,那滔天魔气裹在威压之中袭来,劈头盖脸地砸在五个魔修身上,当即就令他们站不住了,跪倒在地。
飞雨君这一回的威压却是没有针对性的,连在身旁引路的魔修和远处的其他魔修也个个趴了下去。
唯独一人,还好端端站着。
春雨。
飞雨君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少顷,缓缓抬起眼皮,态度阴沉,“既是抓到人了,为何还拷问不出东西的下落?难道不知‘那位’已经等候多时了么?还是说……”他眼珠一转,死亡般的视线投落在那白面男子身上,言语中带着危险气息,“你想私吞?”
那白面男子起先还算镇定,闻言大惊,连忙解释道:“前辈明察!晚辈怎敢有那种心思?实在是那凡人女子嘴太硬,任我等严刑拷打都不肯吐露半个字!”
飞雨君道:“严刑拷打?”待那五人畏惧又带着几分试探的目光看过来时,他唇角泛起丝丝冷笑,“多此一举!对付个凡人女子,直接搜魂了便是!”
搜魂!
说者有意,听者更是有心。这等残酷且遭天谴的手段,连十分残暴的魔修都不敢轻易动用,眼前这位“前辈”却淡淡说来。
至此,几人对飞雨君的身份再无疑义。那么,既是上面派来的,就该改口了。
白面男子畏惧道:“大人说得是……”
飞雨君再次打断,趾高气昂:“本座听说,你们发现了一枚探鸟符?”
白面男子屡次被打断,心底对他越发畏惧,底气也越发不足,道:“回大人,今日卯时我等抓到了赵卿歌,正欲填埋她的随身护卫时,小人在临岩道上空发现了一枚探鸟符的踪迹,一闪而过,我等修为低微,未能……”他的声音在飞雨君越来越黑的脸色之下渐渐变小,最终低头,“请大人责罚!”
他发现的探鸟符……这么看来,这白面男子就是苻玉了。
飞雨君杀气顿时笼罩住几人,寒声道:“既然行踪暴露,为何不上报?”
几人遭受这波杀气洗礼,险些趴到地上,连忙补救般急声道:“我等一经发现那枚探鸟符,立刻便赶回山寨收整!大人您也看到……”
“愚昧!”飞雨君厉声道:“行踪依然暴露,那凡人女子在我们手里的消息定然已经传了出去!这种时候还需要本座来教尔等如何行事吗?”
“这、这……”那苻玉深惧元婴修为,满脑混乱间急中生智,眼睛一亮,道:“不若由大人现行带那赵卿歌回去交差,我等销毁此间行迹便立刻跟上!”
“哼!”飞雨君冷笑一声,“还算不是太蠢!”
元婴的威压笼罩在整片山头,莫说是山寨中人人瑟瑟发抖了,就连半空的飞舟之上,展越等人都感到了几分压力,个个面色苍白。
陈霜惊骇道:“这……这难道是元婴期?!山头怎会有元婴大能在?那、那他们岂不是危险了?”
展越也在心底着急,他一看飞雨君交给他的玉牌,心底挣扎了好一阵,最终道:“我们靠近一些看看!”他咬牙:“若是他们有危险,就想办法先救他们!”
其实,在他心底也十分不确定这番上前是不是去送人头的。
那可是元婴期啊!
但是,飞雨君对于他们连番出手相助,他们若在此时弃之而去,那岂非禽兽不如?
“备战!”几名少年少女便祭出了各自的法宝,陈霜输入灵力,驾驭着飞舟一步步往山头靠近。
越是靠近,那股元婴的威压更重,虽然不曾针对几人,但依然让几人难以承受,飞舟甚至轻轻摇晃了起来。
“在那里!”林一休快速搜寻了整个山头一圈,很快发现了飞雨君和春雨。
而那边,一个魔修正扛着浑身鞭痕的凡人女子走出来。
鲜蔓翠裙上已然染了一道道血痕,发髻上的珠钗已掉落了大半,女子满面惨白,大概是因为牵扯到伤口而呻.吟了一声,曼丽的容颜因为痛苦而显得枯萎,飞雨君扫了一眼,正是那位在赵庄镇探出马车看着春雨的女子。
赵……卿歌?
春雨本来在抬头望天,却听到了细微的一声呻.吟,感觉有点熟悉,缓缓低头去看。
正好看到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扛着一个姑娘走过来。
春雨脑中瞬间一片空白。空白中,一副可怕的画面像坏掉的琉璃镜破碎又重组,交织成女子苍白的面孔在血中淹没的场景。
再看向那几名魔修时,眼中已然满是仇恨和血丝。“尔等该死!”说着就要冲上去同那几个魔修拼命,却被飞雨君一道法咒定在了原处。
飞雨君看了一眼那几名魔修诧异的眼神,心下微沉,斜睨了春雨一眼,“道修就是天真!以为自己能做什么?还是趁早认清现实,乖乖做我的药童!”
苻玉看着那名“药童”的表现,眼中划过一道暗光,心底已是起疑,但听飞雨君这般说道,那疑惑又稍稍减了下去。
听起来,是强迫一个道修作为药童,对于“上面”心狠手辣的作风而言,似乎也是正常。
就在这时,赵卿歌艰难而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逆反的天地,腹部被一个坚硬的肩膀硌着,令她头晕目眩。从脖颈流到脸上的鲜血浑浊了她的视线,可她却一眼就认出了那看似“倒立”的人是谁!
浑浊的眼泪充斥在染血的眼眶,赵卿歌忽然有了一种历史重现的宿命感。
当年她险些遭奸人侮辱,那出手相助的人,不正是那个灰布麻衣,长发束在脑后的青年?
“春……雨……你来……救我了……”她声音微弱,哭道。
……
空气瞬间凝固了。
那正扛着赵卿歌往前走的魔修顿住了脚步,几名魔修的眼神也开始变得不对劲,甚至后退一步戒备了起来,飞雨君则脸色沉沉。
赵卿歌声音虽然微弱,但在场的皆是修士,耳聪目明,怎能听不清楚她说了什么?几乎是一瞬间,这些魔修就起了疑心。
苻玉一个眼色,身边几人便纷纷祭出了各类飞剑和法宝,苻玉残忍而奸诈的目光在飞雨君和春雨两人身上不断徘徊,试探道:“对了,方才忘了问,前辈的身份玉牌可否借来一观?我等也是听令行事,还望前辈行个方便!”
他怀疑之心已起,称呼也从“大人”改口为了“前辈”。
飞雨君默然不语。气氛越发凝重紧张。
“前辈!我们来助你!”正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道呼声,紧接着四方剑阵布起,却是陈霜等人见下方飞雨君与五名魔修对峙,大战一触即发,便跳下了飞舟,妄图相助飞雨君。只留下经脉尚未恢复的展越在半空以灵石驾驭飞舟。
苻玉眼神一变,三角眼中满是愤怒和阴狠,“果然是骗我们的!动手!”却是管不了对面是不是元婴修为了,因为即便此刻退缩,回去之后也是死路一条。
两方这便动起手来,五名金丹魔修联手向飞雨君攻去,其余魔修则合围陈霜等人。
一战之下,不过十几招功夫,苻玉就发现不对劲啊。
如果对方真是元婴大能,自己等人虽然是奋力以搏,却绝不该有这么轻松,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过教派中的元婴老祖轻描淡写一招便击杀一名金丹修士的。而眼前这人的修为……
苻玉的脸色变得扭曲可怖,“竖子胆敢欺我?!”这人,分明不过是同他一样的金丹修为,却竟然假装元婴,欺骗了所有人!实在是不可饶恕!
另几名魔修这下也看明白了所谓“上面派来的元婴期大人”是怎么回事,个个脸色憋红,神情扭曲,出手尽是狠厉杀招!
飞雨君虽天资卓绝,又有其师尊赐予的诸般法宝,却也渐渐不敌五人合攻。
眼见另外几个钧天弟子也是渐渐不敌,四方阵被冲得七零八落,飞雨君心一沉,闪身避过苻玉一击,从乾坤袋中摸出了一道剑牌。
这道剑牌乃是其师尊秀微魔君赐予,内含秀微魔君注入的三道剑气,在此刻用来,虽颇有些大材小用,且恐有误伤,但此刻情况危急,容不得再想!
飞雨君当即就要以魔元催发其中一道剑气。
正是这千钧一发之时,山寨之中所有魔修的动作忽然顿住,一根根纤细却长达七尺的石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每个魔修丹田处穿透而过!针头深深没入地面!
同时,飞雨君浑身一僵,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死亡气息笼罩在心间,飞雨君毫不犹豫催发了一道剑气,朝着那正向他袭来的事物击了过去——
轰!!!
毁灭般的冲击波席卷了整个山头,顷刻将山头炸平。
除了,人。
飞雨君在紧要关头祭出了“方圆盾”,这才顶过了这一波冲击,眼见四周烟尘弥布,不禁焦急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大声唤道:“春雨!陈霜?咳咳……”
然而没有任何人声回复他,飞雨君心底一沉。师尊大乘修为,一道剑气足以灭杀出窍期以下的修士,那来历不明的石针又威力无穷,两相相撞,只怕春雨和陈霜等人……
“前辈!”不远处传来陈霜又惊又喜的声音,“你没事吧?”
飞雨君张了张口,正想说没事,忽然心中打了个寒颤,一道冷漠的杀机锁定了他,让他浑身僵硬了起来,不敢稍有动弹。
忽有轻柔熏风缓缓拂过,那些迷眼的尘烟竟飞快退散开来,归于地面。
春雨原本将西瓜紧紧抱在怀里蹲在地上缩成了一团,眼下尘烟尽逝,春雨忽有所感,抬头朝着天空望去。
数个淡蓝色的水球将他和陈霜、赵卿歌等人笼罩了起来,保护他们没有受到剑招冲击的半分伤害,只有飞雨君没有水球保护。而那些魔修,早已在剑气爆.炸中灰飞烟灭。
春雨一抬头,就看到了半空中一道踏云而立的高大身影。
春雨眨了眨眼,注视着那人的眸光清亮而柔软,继而变得悲伤。
那是一种带着疼痛的喜悦。
若说和什么有些相似,大概就是和赵卿歌方才看到他时候的眼神相似了。
只听那人声音自云端遥遥传来,恰似穿透了沙哑的时光和长埋于地下的寒骨,一字一字落到春雨的耳中。
“在下太一道秋山月,敢问,前方可是有钧天剑宗的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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