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阙殿宇虽然重修,终究看上去单薄,少了气势。两边的树上挂上了彩绸,颜色花花绿绿,颇为喜庆,未尝不是粉饰太平的好办法。
顾云清随着自家外祖去拜见当今的这位皇帝,刘正基脸上堆着笑容,不过他那个笑容带着一股子让顾云清无法说出来的味道。这个皇帝对于她来说也算有仇。虽说如果他不赐婚,也许就没她了。可她宁愿没有投胎,也不想要这么一个父亲,也不想阿娘和外祖这辈子过得如此凄楚。总之,她是不会对他有好感的。
刘正基装作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从上面走下来,弯腰扶起老侯爷:“秦侯快快平身!六郎也起吧!”
顾云清在顾家排行老六,不过她从小一直生活在秦家,而且满京城都知道秦家和顾家的那档子事儿,所以基本上没有人会叫她六郎。唯独当今这位皇帝,最喜欢这么叫,仿佛这么叫了,才能显示他对两家人家的看重,表达他希望两家人能和睦相处的愿望。
祖孙俩谢恩之后站了起来,云清嘴角带着淡笑,看上去人畜无害。太子过来对着顾云清说:“六郎,今日咱们小辈儿的坐那里,等下你坐孤边上。”说着他指了指边上的位子。
这位太子是个捡漏的,他生母是刘家的一个侍女,刘正基登基之后,自然不会让他的原配,前朝公主做皇后,如此一来,那位公主和公主所出的儿子,全都死了,至于怎么死的,就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了。
这位在角落里的皇子,就变成了最年长的皇子,后来不知怎么地很得皇帝的宠妃,后来封为皇后的周氏的喜爱。他与周氏年纪相仿,母子相称,十分和谐,特别和谐,让人咬牙切齿地和谐,也就顺理成章被封作了太子。
不过他身上总是缺了那么点气势,哪怕不是王霸之气,好歹也要有他爹那么点枭雄之气吧?
不管这些,顾云清忙作揖:“多谢殿下。我能等等阿暨吗?我等下和他坐一起。”
曹暨过来磕头行礼:“小臣代父请陛下圣安!”
“这曹家的大郎君已经成了这般翩翩少年郎了?快快起来!”皇帝将曹暨扶起,对着上头那个小了他三十来岁的皇后说:“看来今日你又有得事情做了?”
上头的皇后,芙蓉如面柳如眉,一双眼睛微微向上挑,正红的宫装包裹着妖娆的身段,紧扣的抹胸几乎容不下粉白的桃儿,按照她的年纪也有三十来岁了吧?但是此刻看上去就是个二十出头的风姿绰约的美人。她莲步轻移,从台阶上下来,香风阵阵,一双勾魂的狐狸眼看着曹暨。
曹暨重生之后,到底是有了前世几十年的王者之气,那气度配上少年郎的模样,在同龄人中很是出挑。见那周后仔仔细细地将他看过之后:“大半年没见,曹家大郎长开了,这长安城里的俏郎君,恐怕无人能与他匹及了。”
顾云清心内骂一声:“草!”这个娘们,可不是个东西!明明老皇帝是让她牵红线,到好像成了她在相看面首了。而且还是她的好哥们,阿暨。
曹暨被这个妇人看的难受,这位周皇后,出身贫寒,与那汉宫飞燕一般,以舞姬之身进献给了刘正基。那刘正基一得到她,就爱不释手,同吃同住,宠了这么些年,也没有个孩子,就和那位不受宠的皇子勾搭在了一起,让那位认在她名下,做了儿子,成了太子,名义上是母子,私底下不堪细说。
因为她以贫苦之身登上至高之位,所以认为是天命所归,深信菩萨。虽然信佛,却不向善,虐杀宫人,又喜好敛财,收受贿赂,不顾国库空虚几次出游,兴师动众,以至于沿途百姓,随行士卒饿死无数。后来顾奎起兵攻入宫中,这女人又扑入顾奎的怀抱,成了顾奎的宠妃。
等到曹暨打下长安城,顾奎又将这个那时将近四十的老娘们,当成美人献给他,这个婆娘还当真没有自知之明,打起勾引他的主意。真把他给恶心地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让人拖出去吊死,不让她再祸害人。
此刻曹暨却没有办法下一声令,把她给弄死。还得承受她打量的眼光。他回一句:“娘娘谬赞,暨粗陋之材,实不敢当。”
顾云清看那皇后一副骚狐狸的样子,曹暨的脸色都变了,她嘟囔一句:“阿暨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曹暨听见顾云清的话,他侧过头瞪了她一眼,仿佛是怨怪她说自己不好看。
周皇后轻轻一笑,媚态横生,偏过头去,看着顾云清尚有些肉嘟嘟的脸:“顾家六郎这是妒忌了?你莫要着急啊!你这姿容以后也定然是不输于曹家大郎的美少年,不过你还得等两年,你现在就是个半大的孩子。”
“娘娘,并非是我妒忌阿暨,实在是阿暨算不得良才美玉,我只是说出实情。”顾云清踏出去说道,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
周皇后饶有趣致地问:“还有谁能比曹家大郎出色?”
顾云清振振有词:“谢家七郎,那才是芝兰玉树。君子世无双,当是谢君那般才是。”
顾云清狂捧谢七郎,谢家是世家,世代出文人,不管谁当皇帝,对于这些世家,还是敬着的,不似曹家那样是守将,为人猜忌。再说了谢七郎横竖总是要为人瞩目的,将目光往他身上引,总归要比在曹暨身上的好。
曹暨知她在为他解围,不过听她满口赞叹那谢七郎,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那日庙里一见她还没忘记?
皇帝问白须白发的谢相:“谢相,你家七郎可来了?”
边上谢相踏出一步,弯腰行礼:“陛下,七郎已经到了!”
“还不让他上来一见,在座的都被顾六郎的话,吊足了胃口。”
皇帝这么一说,自有太监出去传召,曹暨这才告退落座,与顾云清并排而坐。
谢家七郎这两年在外求学,虽然之前很多人见过谢七郎,也知他有潘安宋玉的潜质,到底是许久未见,再说了孩提时代长地好看,年纪大了长歪的也是不少。故而方才曹暨一出来,周皇后说他无人匹及倒也没有人觉得有问题。
顾云清看着此刻跟在太监身后的谢家七郎,一袭青衣缓缓而来,那一张小白脸生地实在是让人挑不出错来,真是他娘的好看,比那日慈恩寺所见还要好看。
太子在边上吟唱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有人拍马屁:“太子好文采!”
“这是乐府诗中说水神白石郎的仙姿玉貌,孤看来谢七郎也不遑多让!”太子在外面还是很能装的。
曹暨见这翩翩美少年,不禁为他前世结局惋惜,还没惋惜停当,却听见顾云清跟他说:“就是这句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太贴切了,阿暨,你现在服气了吧?输给谢七郎,不算输!”
曹暨听见话,转头看她,见顾云清两眼更放光,看着那谢家七郎,这副样貌,是不是打算把口水都滴下来?
边上人听见顾云清这话,似有不解,问她:“云清,怎么说输给七郎?曹家大郎哪里与谢七郎比过?”
顾云清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指着对过对过女子哪里,跟着两位公主坐一起的王家三娘。众人恍然,纷纷打趣,孩子们都岁数大了,大多赞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迷津指点完,顾云清继续盯着谢七郎看,学那谢七郎的风姿,好勾搭满长安的女郎,那眼睛就如同黏在谢七郎身上了。
曹暨却是把顾云清当成媳妇来看,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家媳妇盯着别的男人,眼睛都不眨的?
再说了谢家七郎固然好看,自己这副皮囊却也是不错的。而且谢家七郎有的是魏晋之风,谪仙之姿,总归有种风吹就跑的感觉,哪里有他这么踏实?她居然看这等小白脸,看地两眼发直?在他面前吹嘘他好看还不够,还要在这样的场合推他出来?
曹暨敲了一下她的脑门,顾云清回神,一转念自己为何还要在伤口上撒盐,忙低声说:“阿暨,我愿意违心地说一句,你好看!”
曹暨咬牙,现在不能暴走,否则,他一定丢下这个混账去哪个角落静静。
好在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谢家七郎身上,也就不用再看曹暨,顾云清对着曹暨笑了笑,挤眉弄眼对他说:“这种地方何必与别人比美呢?美让给别人不好吗?”
好吧!曹暨没有办法再生她的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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