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日当下,粉墙白瓦,院内的树上,翠鸟黄鹂乱踩着花枝发出清脆婉转的叫声,引得落花纷纷,落红成阵。
安倍晴明坐在案几前用纯白的纱布擦拭着日后祭祀将会用到的器具,另一边他将纸人也一同放案几上等待着昭华的回音。
自从安倍晴明说了自己还不是阴阳师之后,小纸人那边的声音就断了。这不由令安倍晴明蹙了蹙眉尖。
也对。如果不是阴阳师这类的身份引来皇子的好奇,他也不会与我接触。安倍晴明这么想着,露出了一个有些像春日残樱般苍白的笑意,带着些许失望和落寞地抬手想要切断与昭华的传音之时,小纸人忽然发出了声响。
“我能来找你玩吗?”皇宫中的昭华手中拿着纸人对其说道。
刚刚有侍女听见了声音走入御帘内查看,昭华为此便闭嘴不说话,等那侍女离开才又从袖中拿出了纸人,迫不及待地问了出来。
关于安倍晴明现在还不是阴阳师那也正常,毕竟他年纪也没多大。昭华这么想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现今只是一个六岁小儿的事实。
“你……要找我玩?”
听见安倍晴明的声音,昭华心内庆幸。
幸好男神没有挂电话。
在安倍晴明的生涯中还是第一次有人向他发出要玩的邀请。
要知道安倍晴明当初所住的村落,那边村民的孩子因为知道他是白狐的儿子所以都惧怕他根本不会找他一起玩耍而贺茂保宪与他更多的事探讨阴阳师之类的事情偶尔聊些其他的话题也从来没有找他玩过什么。
如果贺茂保宪真的要带安倍晴明玩的话肯定是会教坏小孩子的,所以这次安倍晴明遇到昭华的请求竟然有些错愕,一时间懵了。
他看着屋内又被他摊了满地的符咒朱砂还有书册,在想:玩?玩什么?
刚刚昭华晾了一会儿安倍晴明,现在换安倍晴明晾昭华了。
昭华听小纸人哪边一直不说话,还以为男神挂了,连声说道:“晴明?晴明?”
昭华的声音将安倍晴明游离的思绪招了回来。
“……我在。”
听见安倍晴明的声音,昭华说道:“那么我们说定了,我明天来贺茂家找你玩。”
你跟谁说定了?我说定了什么?心中的吐槽还来不及转成话语说出来,安倍晴明就发现昭华那里单方面切断了传音。
安倍晴明看着小纸人有一种既无奈又郁闷的感觉浮上心间,不光如此同时安倍晴明还有一次小小的期待,对于明日与昭华的邀约。
得知心中竟然产生如此情绪的安倍晴明躺倒在席子上抬眼看向窗外浮云散乱的春日晴空。
还是不够成熟呢。仍处于少年之时的安倍晴明对着湛蓝清朗的天空发出一声喟叹。
立即切断小纸人传音之后的昭华躺在枕席上捂着唇偷笑。
没想到有一天他也会使出这般行径,不过为了能够好好抱紧史上最厉害的阴阳师安倍晴明的大腿,那其他又算得了什么?彻底把脸丢掉宫外沟渠中的昭华如是想到。
虽然他承诺了明天去贺茂家找安倍晴明,可是桐壶帝那边还没有知会过。为了不爽约,昭华起身打算去求桐壶帝放他出宫。
去了清凉殿跟桐壶帝说了此事,桐壶帝大手一挥同意了。
得到了可以出宫的准许,昭华打算例行公事对自个老爹桐壶帝撒个娇,但是却发现桐壶帝此刻的神色并不大好,似乎有些烦忧扰身的样子便打算小心做人告退离开了。
昭华虽然看出了桐壶帝的忧虑但是没有想到他的忧虑正来源于自己。
桐壶帝烦恼的正是之前高丽相士为昭华批出的命格。
起初桐壶帝确实有把皇位传给昭华让他当太子的念头,又苦于昭华背后没有强大的外戚作为支持所以歇了这个打算。这次高丽相士的到来让桐壶帝的这个想法又冒了起来。可是看到贺茂忠行所带来的命格书之后,桐壶帝又只能把这个想法给按下了。
若不能成位太子的话,此刻昭华即便是被赐予亲王之位身份也会很低,只能做个无品级的亲王罢了还比不上朝中有势力的大臣们来的拥有实权。
为了昭华的未来,作为老父亲的桐壶帝可是操碎了心。
这边昭华刚出了清凉殿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挥退了跟在身后的女官侍女们,昭华走近源博雅的身后跳起来拍到了源博雅的手肘打了个招呼。
“嘿!”
在出神想事的源博雅没有注意到昭华,他低头看着这个还没有他身后所背负的弓箭来得高的孩子,蹲下身问道:“你怎么来了?”
“这里是我家。”对着源博雅的问题昭华回答说。
没想到吧,我竟然能有一天对着皇宫说是自己家。处于膨胀心理的昭华自豪地伸着脖子就像一只引颈向天的小鸭子。
源博雅失笑地拿手戳了戳昭华的脑门,见后者不悦地抬手打开说道:“我们去找个地方再说吧。”
源博雅点了点头便由着昭华拉着他的衣袖走向皇宫中一处用来观赏的院落。
将自己明天要跟安倍晴明见面的事跟源博雅说了之后,昭华拿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糕点一边吃一边坐在假山的石块上晃动着两条小短腿问身边的源博雅说道:“明天你要去吗?”
因为救了被刺杀的昭华所以直接赐予官职成为左卫门督的源博雅不能继续宅在家里练箭或者去平安京外的山上找少羽大天狗了,只能按时按点在宫中供职。
“明天还是要待在宫里啊,没世间,不过安倍晴明这个人我听兄长提起过。”源博雅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回想起在家中哥哥源赖光曾经提起过贺茂家收养了一位拥有妖怪血统的孩子并且还想把他培养成阴阳师,不过,他所知道的也就仅限于此了。
“殿下是怎么认识他的呢?”
对于源博雅的疑问,昭华这时才反应过来。
源博雅和安倍晴明现在根本不认识。
要介绍彼此相识吗?昭华在心里暗搓搓地想。
将算命的事隐去,昭华随便解释了一下与安倍晴明相识的过程。源博雅不疑有他相信了。
最后,昭华特意加了一句“以后你有空我们一起去找他玩。”
源博雅点点头,因为昭华的原因他对安倍晴明也产生了兴趣。
他们所坐的假山临水而建,昭华看着水中灵活游动在碧水中窜来窜去的锦鲤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源博雅说道:“你的式神呢?”
“我没有式神。”源博雅看他,有些疑惑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昭华眨了眨眼睛说道:“我那天明明看到了大天狗,他不是你的式神吗?”
源博雅:!!!
面对着源博雅惊讶诧异的神色,昭华在想自己是不是暴露了什么。
“你怎么会看见他的?”眼前的孩子怎么会看见少羽大天狗?
“啊……哈哈……”昭华摸着脑袋尬笑几声。在明白了普通人是看不见式神还有妖怪这些异于常人的灵体之后,昭华对着源博雅严肃地说道:“可以我天生就具有做阴阳师的天赋吧。”
对此,源博雅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金乌西坠,月兔东升,天际的晚霞灿烂夺目好似银河边织女姬所织染的锦绣华章。几只晚归的飞鸟划过头顶的天空,昭华对着源博雅挥了挥爪子告别。
“我们下次再见啊!”立在淑景舍的门口昭华说道。
“嗯。”将昭华送了回去,源博雅离开了。
用完晚膳之后,昭华坐在廊庑的木板上手边放着一盘糕点。
他仰头望着天边的圆月回想着源博雅白天与他说的话。
原来是用吹笛子把少羽大天狗引了出来,早知道他当初抽符的时候就应该也这么做。
同一轮月亮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有它不同的呈现方式。
被囚禁在古井中的妖兽四肢都被含着符咒之力的锁链束缚着,它血红的双眼抬头看着井中可见的银月之后对着从地道中走来与它仅有一道铁门之隔的人嘶声怒吼,犹如在发泄自己困于此地百年来所积攒的愤懑。
鬼切的手覆上腰上佩戴的刀柄,眼中透露出冷冽不逊于刀锋的寒冷杀气。而他身旁的男人则抬手阻止了他。
源赖光回头看了鬼切一眼说道;“别紧张。”
当他的目光转回古井中囚禁的凶兽时又评价道:“不过是只伤了脑子的小狐狸而已。”
他走近铁门,离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停住了而鬼切则站在他的身后。
源赖光对着依旧布满锈迹的铁门有些嫌弃,他抬手轻轻弹了一下门只听见一阵强大的音波传来,他的触碰令古井中所贴的符咒全都亮了起来。
能够囚禁昔日梦山之主的不仅只有它四肢所禁锢着的锁链更是这贴满整口古井的符咒所形成的结界。
面对来人不明用意的妖兽用前掌拍击着地面但是却没有任何作用反而因此引动了身上的锁链传来锥心刺骨的灭妖之力。
白色狐形巨兽的硕大红目之中闪过痛疼难忍的神色,不过这样却越加激发了他的凶性。
怒吼回荡在古井与地道之中,源赖光不动声色地站在门后,隔着铁栅栏看着其中的巨大白狐,甚至连眼皮子也不眨一下,显然是毫无触动。
这只不肯说出名字不能成为自己式神役使的妖兽对源赖光来讲真是可有可无,杀了可惜留着又浪费,简直如同鸡肋。
不过,这次嘛,倒是能够有点用处了。如果不是右大臣想要借他的手杀了那位将会影响到弘徽殿女御所生皇子的地位的话,他也不会想起囚禁在这里的这么一只妖兽。
“你想得到自由吗?”
源赖光的话让陷于暴怒中的巨兽停下了继续挣扎的动作,它的眼睛在黑暗中散发着可怖的红色凶光直直盯着源赖光。
“如果你想出去就听我的话,我会放你离开给你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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