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茂保宪这几天对自己的生活感到很不满意。除了要探查右大臣家四女公子被生魂附体的事还要按照荒的指使在平安京四处搜查八岐大蛇的踪迹。这让他原本只需要在阴阳寮点个卯便能划水出宫寻找情人赏月谈情的日子遭到了难以想象的打击。
提笔在熏了香的兰色花笺上写下墨迹浓淡适宜的和歌对情人倾诉衷肠,最后折起来与事先准备好的松枝绑在一起交由使者送到女方家中。这样一来,安抚一个情人的工作算是完成了。
昭华看他这样写了一个上午,使者来来回回送出去十几封书信,可贺茂保宪还不打算停笔,便发出一声叹谓。刚好被贺茂保宪听见,贺茂保宪便起了让昭华代笔的意思。
“你那么闲,要不帮我写一写?”贺茂保宪拿着笔侧目看向一旁的昭华问道。
“你还是自己写吧。”他的字迹都跟贺茂保宪的不一样,还让他写?贺茂保宪是当那些情人都没脑子吗?
贺茂保宪猜到了昭华的想法说道:“她们不会在意这个的,反而知道是你写的之后更加高兴,也许还会把信珍藏起来放到棺椁中一起同赴往世也说不准。”
昭华调侃道:“有那么夸张?”
“女人的疯狂往往超乎你的想象。”贺茂保宪低着头继续写,只要把这封写完他就能停笔歇息一会儿了。
昭华今天正巧没事,便提前来阴阳寮找安倍晴明。但是安倍晴明有事与几个阴阳师外出,所以就只能跟贺茂保宪待在一起了。
他无聊地翻阅着阴阳寮书架上关于占卜星象的书籍。偶尔抬头见贺茂保宪伏案奋笔疾书,不由打起了哈欠。
屋檐下的铜铃声声作响,清脆而悠远,庭院当中一片清净寂寥。
“头中将夫人的事有眉目了吗?”忽然想起此事,昭华便向贺茂保宪问道。
“还没有。”
“唔?”昭华还以为此事早有进展了。
“别那样看我,头中将自己都数不清到底有几个情人这让我如何下手去查。”贺茂保宪将毛笔一搁,对着昭华又说道:“何况生魂从头中将右大臣他们来过阴阳寮之后就再也没有附在四女公子身上,根本无迹可寻了。”
说起无迹可寻,贺茂保宪又不得不想起那八岐大蛇,不由更加头疼。
“原来是这样吗?”昭华支着脑子兀自喃喃说道。
“不过说起来,你怎么最近那么闲,天天往阴阳寮跑?”贺茂保宪看着昭华问道。
“我以前也这样啊。”昭华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坦然地回道。
“我怎么没发现?”
“你以前又不经常在……”昭华嫌弃地看了一眼贺茂保宪。
贺茂保宪摸了摸自己的鼻间,自言自语地说道:“我有吗?”
昭华斜瞥他一样,又将目光放在手中的书卷上。不过他的侧脸微微泛红,贺茂保宪低头思考着自己的事便没有察觉这一点。否则往下深入发掘还能发现其他更有趣的事情。
安倍晴明领着几位阴阳师在外勘察时日与方位的吉凶禁忌便提前派人来阴阳寮说他不回来了。昭华得知之后便与贺茂保宪告别。
“那么快就走了?”贺茂保宪抬头对起身打算离开的昭华问道。
“我都陪你一个上午了,知足吧。”昭华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贺茂保宪的视野,只留下一个狠心薄幸的背影。
贺茂保宪摇了摇头,回望庭院落英翩翩之景,叹息着少年人的薄情寡性。
“真是没良心啊……”
昭华乘坐牛车离开皇宫,原本打算回二条院。但是在车上想到住在五条的一位曾经侍奉过他的老人之前生病现在已经削发为尼便想要过去探望。因此就叫惟光大夫改换方向前去五条的一处宅院看望老人。
路途之中,昭华隔着车窗忽然发现路旁有一间屋子格外醒目,尤其是房屋便长着的青葱蔓草看起来十分可爱。
他的目光也仅仅只是停留了那么一会儿的功夫罢了,突然车子停了下来。
昭华拿着扇子的手掀开竹制的薄薄车帘向外看去,一位穿着黄色丝绢长裙的女童捧着一把白色的纸折扇来到车前。
惟光从女童的手中接过折扇交到昭华面前。
那染了馥郁熏香的白纸扇子上正放了一株开放着白色花朵的花枝。扇面上更是写了一首和歌。
“夕颜凝露容光艳,料是伊人驻马来。”
字迹像是随手而写,看起来颇为潇洒活泼,不乏优雅之趣。
无缘无故得到一把写了和歌的扇子加上一枝小白花的昭华,打量了手中的东西片刻便将扇子以及花枝交给了惟光。
“送你了。”昭华说完将东西递给了惟光就又钻进了车厢当中。
惟光摸不清头脑地看了看牛车中的主人还有扇子,便把扇子收入怀中,而那朵花则丢在了地上陷入泥淖之中了。
昭华的脑中回想着那首和歌。觉得这两句和歌固然作的不错,语句优艳非常,但是他可是有家室的人,才不去惹这些风流债呢。
毕竟还有头中将这一类前车之鉴放在眼前,昭华当然不会去搭理送扇子送花的人。
牛车迈步向前而行,坐在那间被夕颜花围绕的屋子里头的女人隔着帘子向外窥视已经离开的牛车,被口脂染得鲜红的唇瓣倏忽间弯了起来,露出一个妖艳诡谲的笑容。
“这次的是一位正人君子呢。”女人笑着看向身旁容貌清秀却透露着一股柔弱气息的女子说道。
这里便用夕颜来称呼这位与此花十分相似的人吧。
“看来……是这个样子……”夕颜小声的回答,眼神不敢去看对方只能温顺地低下头,看起来是那种十分胆小的女子。
见到夕颜如此害怕自己,女人有些不满。不过她还是面带微笑地双手放在夕颜的两臂旁边,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
夕颜的双眼泫然欲泣,尤其是在面对女人的时候更是连泪水也从眼眶中流淌了下来,看起来我见犹怜极了。不过女人却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擦开并告诉她:“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夕颜既没有拒绝也没有信任地点头,只是一味地哭着。女人将夕颜揽入自己的怀中,宛如哄孩子一样,手在夕颜的身上轻轻地拍打着,而夕颜则靠着她的肩膀微微啜泣。
夕颜的衣服上有着紫色常夏花的纹饰而女人的身上则穿了一套红色的唐衣,原本也只是颜色过于艳丽与女人苍白的脸颊看起来略有些违和罢了,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即便在宽大群裾的掩饰之下,一条青绿色的蛇尾巴还是从层层衣物中伸了出来在席子上轻轻摇晃。
屋中的女人不难发现这奇异的怪像,但是全部都跟没有看见一样,从容地做着手中的事,一点反应也不曾有。
“走慢点啊!臭和尚!”一头紫发的恶鬼在一位僧人的背后大声喊叫以此发泄自己的愤怒。但是僧人却兀自手持锡杖向前一步一步行走着,根本没有理会身后恶鬼的无能狂怒。
夜叉十分想给前面的死和尚来一记黄泉之海将他送上天空,但是思量之下还是按捺了下去。毕竟,他可不想听死和尚在他面前念叨那些没有意义的佛经。
被和尚从海边小村庄带出来的恶鬼没地方可去,只能跟着和尚前往平安京的寺庙去看传闻中从遥远的唐国流传而来的佛经。即便他对此一点兴趣也无。
“走慢点啊!”夜叉还在背后喊着,青坊主口中默诵着经文虽然步伐缓了下来可是却没有停下。
一僧一鬼朝平安京旁的山寺靠近,在远处俯视着他们的源赖光,身上的衣袍随风而舞,猎猎作响。
“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对着身边的鬼切说。
鬼切紫色的眼瞳略微闪烁了一下,随后低头称是。
源赖光轻笑了几声,笑声散落在风中,立即逝去。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