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准备送安阳和宁蓉去私塾？”李雪进门看到站在桌子边上正四处环视的祁妙，却没有动任何一样东西, 心里对祁妙的感官更好了些。
倒不是她不大方, 而是因为这些书太来之不易, 她自己用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皱了一点。偏偏他们家来客人的时候，那些懵懂小儿根本不懂这书有多么珍贵，总是随意摆弄，偶尔弄皱了, 坏了，他们家大人也只会说一句“孩子还小，她不是故意的，你别计较”，随后再由大人家里送点东西过来补偿一下就算完事。
这让人如何说她？要是说了那个小孩子, 人家大人护着自家孩子, 认为你和一个小孩计较, 心胸狭隘，要是有个别嘴长，爱讲闲言碎语的家伙那可就不好了。
时人最重名声，尤其是像她这样, 没什么背景的学生，要是流传出这样不好的传言，那对她的未来简直就是严重打击。
可是不说，心里难受，书本对她来说，那重量完全不是那一点点赔偿就可以弥补的。
那重要的知识就这样没了, 简直就是噩耗。
如果她们家有钱，是富贵人家，或许可以重新买到一样的书本，可以弥补，可是她们家的情况，怎么可能有钱。
一般往往发生这样的事情，只能是她最后咽下这些事情，还得故作潇洒的样子对人家的道歉表示没关系。简直想要吐血啊！
到最后，为了杜绝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只能将书房列为重地，关门上锁，严禁小孩进入，就连一些手脚不干净的大人也在此列。
只是这样做的话，偶尔也会被一些嘴碎的人说些不好听的话。
什么书房里藏啥啦，怎么还上锁了？
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好东西？
更有心思歹毒的，直接问你是不是藏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不过这点解释一下就好，实在不行，就再也不和这些人来往，相对于失去重要的书籍，还能承受，因此也就一直用下来。
祁妙那只看不摸的态度让她心里十分高兴，因此对于祁妙的感官好了不少。
上前给祁妙倒了杯茶，便直接切入主题，询问刚才从自家大姐哪里知道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祁妙喝了口茶，点了点头，“嗯，所以今天过来找你打听一下。听说你现在在镇上的私塾读书，是吗？”
“嗯。”李雪点点头，“你想问什么，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 ，言无不尽”
“我确实有很多想问问你！”祁妙说道：“最想问的是束脩？不知道是多少？”
“束脩一般是按照年算的，我们私塾一年大约是十两，这只是单纯的束脩，除了束脩之外，读书需要用到的笔墨纸砚都是自己准备的，还有上课所用的书籍也是自备的。”李雪开始就祁妙所问的问题开始回答。
“因为是在镇上，来往花费的时间较多，中午的空闲时间无法让人来回一趟。我一般是自带午饭过去。”李雪说着就想起了一些细节提醒着祁妙。
祁妙认真听着，从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上拿出炭笔记下关键词。
李雪看到祁妙拿出的东西显然十分好奇，说了一段后就停下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祁妙手中的东西，十分好奇的样子。
祁妙只是在专注的记下那些关键词，在记下了所有的东西后，却没在听到李雪的声音，抬头一看，就看到了李雪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
“这是什么？”李雪指着祁妙手中的炭笔问道。
“这个是我自制的炭笔，就是用木炭做的。”祁妙解释道，说完见李雪还是很好奇的样子，便问道：“要试试吗？”
李雪看了看祁妙，见她脸上不带丝毫不舍，便点头答应了。
拿到手中的炭笔和平日里的毛笔完全不同，李雪试着像祁妙一样抓住笔，在上面写一一下，结果没想到力道控制不好，一下子将笔端尖尖的木炭全部压碎了，成了粉末。
李雪身体一僵，有些无措的看着祁妙，脸色的表情无措又尴尬，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是先前提到的那些不知轻重的孩童一样，毁了别人的重要物件。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越是解释，那种感觉就越像，最后李雪只能试着道：“我一定还你一个一样的炭笔。”
她希望能这样弥补自己所犯下的错误。
祁妙看着少了一节的笔尖，摆了摆手，“不必在意，木炭做的笔比较脆，一不小心，力道大了一点，就会成这样子，我刚开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不，麻烦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我做一个新的给你。”李雪却不想这样，这件事情让她联想到了那些小孩子，便更加不愿意就这样简单的道歉了事。
祁妙见她坚持，想着做木炭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便把做法给了李雪，满足了她的要求。
随后祁妙又问了问私塾有关放假，上课时间，怎么上课等一些细节问题，李雪也都一一回答了。
到最后祁妙知道了想知道的问题后，收起了纸笔，突然看到书架上的那些书，好奇的问道：“李二姐，书架上的那些书你都读过了吗？”
李雪一愣，看到祁妙的视线落在书架上，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她确实都读过了，不过现在她却看不进这些书了。
整个人的精气神一下子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这巨大的变化祁妙就坐在她的身边，眼看着对方原本做的端正笔挺的身子，一下子像是没了力气一样，双肩微塌，眉宇微皱，嘴角都不自觉的下降了少许，这变化很难让人不在意。
祁妙看着李雪一副被困扰着的神情，道：“李二姐，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先前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李大姐脸色不好的样子，如果遇到了困难，可以跟我说，我们刚来的时候承你们不少照顾，现在你们好像遇到了困难，我们也不能这样袖手旁观。”
李雪看着祁妙脸上恳切的表情，心里有些暖暖的。可是这件事就算告诉了她，也无法解决。
毕竟两家的情况差不多，而且对方还准备送两个妹妹去读书，将来的负担或许比她家还重。
这样想着，李雪便摇了摇头，不准备告诉祁妙让她和她一起烦恼。
祁妙一见到李雪这样子就知道她是不准备告诉自己，便立刻脸色一暗，带着点夸张的伤心道：“李二姐这是把我当外人吗？明明你们的脸色都不好，神色间更是十分烦恼的样子，却偏偏还要对我说谎，说没有事。”
“不，不，不。”李雪似乎因为十分烦恼的样子，并没有察觉到祁妙脸上的表情带着些不自然的夸张，十分无措的捏了捏手掌，沉沉的叹了口气。
她太想要将自己心中的苦闷找个人诉说了，她的老师都告诉她，最好找家人或朋友好好商量一下，不然在这样下去，恐怕她无法在读书了。毕竟看不进书本，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的学习了。
“我，我不知该如何说。”李雪十分烦恼，面对家人的期盼，她一点也无法开口，只要一想到自己这样子，就感到十分羞愧。
祁妙见李雪愿意开口，顿时聚精会神，不愿错过这个机会，温和的说：“既然如此，不如我来问，你回答，可以吗？”
李雪点了点头，答应了祁妙。
“是不是你读书遇到了困难？”祁妙试探性的问道。
李雪点点头。
“是钱不够了吗？”祁妙见她点头，将自己先前的猜测说了出来，但是这一次，她的把握却比先前多了几分。
这个书房虽然书籍众多，但是书桌上那几支已经掉毛严重的毛笔暴露出了问题，还有许多来不及收起来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对比先前在书架上看到的字迹小了约莫两三倍。而且在这里还看不到任何有补充新的毛笔，或着纸张。这样看来，或许情况比她想的还要更加严重。
这一次李雪点头的速度比之前更加慢了，脸上还带着被点破窘境的难堪和羞赧。眼睛也不敢看祁妙，毫无焦点的在房间里四处环顾着，就是不敢看祁妙的脸。对着祁妙的耳朵都变得通红，唯有唇瓣抿的紧紧的，泛着苍白的颜色。
问到这里，祁妙基本上也就知道了情况，要解决这个问题，说起来简单，但是做起来却不简单了。
想了好一会儿，祁妙对李雪说道：“李二姐，我家前些日子买了些田。”
李雪还在等着祁妙问她话，没想到接下来突然转到了这样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上，一时间顾不得逃避，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祁妙。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清楚，我们都不怎么会种田，所以打算只留一半自己种，剩下的都打算租给别人种。你们家要不要租一点？”
祁妙试探的问道，租田这件事原本就是她们家的打算，这些日子里主要就是在收拾田里的活，弄好了，就准备让祝谷雨问问有没有人租的。而缺少田地，家里又缺钱的李家就是她们打算问的人之一。
他们家的情况和她家的情况不一样，李风那块头和干活的利索劲儿就堪比两个祁妙了，而且还是一个庄稼老把式。李风的夫郎因为家里的情况也容不得他当一个家庭主夫，所以也经常帮忙干活，那熟练程度虽然没到李风的程度，但是比祝谷雨也要强许多，毕竟人家有一个好妻主教他，所以干起活来也是一个十分利索的家伙。
而他们的大女儿李红虽然今年才十岁，但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干起活来也是相当于大半个祁妙了，还在加上那几个小的，虽然农活做不了多少，但是洗衣、做饭、打扫、喂猪、养鸡等等，也是极其勤快的。他们家唯一的遗憾就是田太少了。
听说在他们父母还在的时候，家里是有田的，后来因为父母的病，卖了许多田换银子治病，才导致生活水平一下子降到了谷底，近一年还算赚回来了些许。
李雪听到这个提议有些心动，但还是没一下子答应下来，毕竟租田这件事也是个大事，要考虑的东西有方方面面，家人里种不种的过来，该租几亩，还有种子要加多少，买种子的钱够不够等等。
祁妙也看出了对方的犹豫，说道：“这件事不急，你可以先和李大姐商量一下。我们家大概只会留下一亩水田和两亩旱田自己种，剩下的都准备租出去。你们商量看看要租多少。田租我们就按一般情况来收。”
李雪点点头，脸上带着感激的神情对祁妙道：“阿妙，多谢你了！”
“不用谢，租给你们我们也放心，不用担心别人糟蹋我们家的好田。”祁妙笑道，随后就和李雪聊了两句，就告别离开了，而手里提着的鸡蛋却在送了出去后又被退回来了，想来应该是不想占祁妙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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