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小路上寂静无声,唯有车轱辘碾压在地上的声音显得十分清晰, 偶尔遇到凹凸不平的坑洼时, 腾起的车身连带着车里装着的碗筷碰撞的叮当声, 听久了还显得有点节奏感。
一开始祁妙推着车,走路十分轻松,甚至还有余力聊聊天。
“这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啊!”祁妙双手推车,看着天上还十分明亮的星光, 笑嘻嘻的抬头说道。
莫铭没有推车,他在前面提着灯笼,照亮着前方的路,听到祁妙的话,下意识看了看四周, 点了点头, “这么早恐怕也不会有人。”
“前几天的话, 那倒不一定,田里的活还有人趁夜在做。”祁妙想起几天之前的农忙时节,彻夜呆在田里看着田里放水的时候,放眼望去, 还能看到两三个地方的人点着火把烤火的模样。
“那是特殊情况。”莫铭反驳道,前几天那正是农忙时节,每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三头六臂。
祁妙笑笑,突然感觉到一阵风吹来,还带着凉意的风让裸露在外的脖子一下子冒出了鸡皮疙瘩,突然问莫铭道:“你冷不冷?”
“嗯?”莫铭愣了一下, 回头望去,就看到祁妙一只手松开了小推车,另一手正在拉着脖子边上的衣领,像是在遮风的动作,皱了皱眉,道:“是我大意了,这么早,天气还冷,忘了备上兜帽。”
“没事,等会儿推久了,我身上就热起来了。”祁妙摇摇头,问:“你还没说你冷不冷?”
莫铭摇摇头,“不冷。”
“逞强!”祁妙可不相信他的话,相处了这么久,她清楚莫铭有着和她那个世界的女孩子普遍的情况一样,就是体质偏冷,无论是冬季还是夏季,身体的温度都比别人要低。她体质不错,身体健康,这个问题倒是不怎么严重,可现在她都感觉到冷了,他怎么会不冷。
“今天是第一天,都没经验,准备不足,明天记得戴上遮风的兜帽。”
莫铭听见这话,垂下视线看向手中的灯笼,昏黄的灯光在这个漆黑的夜晚照亮了前方的小路,看起来十分温暖。他下意识伸手靠近了些,感觉到蜡烛火光传来的温暖,嘴角弯了弯,道:“我记下了。”
说完了这句话,两人之间就沉默下来了,好一会儿,身上才暖和了。
祁妙想起了一个一直放在心上想问的问题,“小莫,这样的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她一直都很想问,虽然知道莫铭是因为什么原因和自己结婚,但是那只是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她自己是很享受这种慢节奏,不用每天绷紧神经的生活,但是莫铭呢?
好像从没见莫铭说过这样的生活是不是他喜欢的?
现在这种两人辛辛苦苦的早早抹黑起床,还在这冷天里吹冷风的情况,一般人都觉得十分辛苦吧。
会不会他也觉得很辛苦,只是一直都没说?
“嗯?”莫铭轻吟一声,好一会儿才开口道:“能和亲人在一起,就很好。”
虽然前世的生活很富裕,身边每时每刻都环绕着无数的婢仆,但整个人却是空荡荡的,对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每个人也是带着面具生活,你根本无法知晓对方那张笑容面孔之下,有着怎样的心思。
现在虽然每天都忙忙碌碌,总是要为了钱而烦恼,甚至双手和肌肤,也不再像以前一样那样水嫩如青葱般好看,但是却有一种真真切切靠着自己努力生活的满足感。甚至每天都能看到父亲和妹妹们露出轻松开心的笑容,而不是像记忆中那样在某个时刻就凝固在脑海,带着漫天的血色。这样的结果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所以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但是他这些心思却无法传达给祁妙,祁妙听到莫铭的话,沉默了,没在问下去。
他大概一点也不在乎自己除了家人之外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吧!
有时候她都觉得莫铭活下去的动力除了家人之外就再也没其他的了。
如果某一天,他的家人突然不见了,莫铭……
祁妙没在想下去,因为她觉得事情很有可能就往她想的那样的方向发展。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在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开口说话。
渐渐的,祁妙也没心思说话了,她的全部心力都集中在小推车上。
古代路况不好,乡间小路甚至镇上的路大多都是泥土路,天晴还好,但是雨天就十分难走,无论多么小心,衣角鞋子都会沾染上泥泞的痕迹。
今天凌晨虽然不是雨天,但是路上的坑坑洼洼也不见少,一开始精力满满,还能有余力边走边说话,但是时间越久,就越没有多余的力气还能轻轻松松的聊天。
祁妙推着小车,喘息的声音也逐渐粗/重了起来。
莫铭似乎是一直注意着她的状态,祁妙才刚刚感觉有点吃力,这边莫铭就将一直提在手中的灯笼挂在了车上,一起帮忙推车。
“多谢!”有人帮忙,祁妙顿时就感觉轻松了不少,喘着气对莫铭说道。
“我们换一下,你休息一下!”莫铭说完就走到了祁妙的身边。
祁妙也没推辞,点点头,就松开了手,这是他们最开始就说好的。
以前,祁妙推车到镇上或者回家里,一个人的时候都是利用农场放东西,快到家了才把东西偷偷拿出来,所以并不累。今天却不行,今天莫铭要跟着一起去帮忙,所以祁妙只能老老实实的搬东西。
但是并不代表着祁妙没有力气将一车东西推到镇上,而是因为今天的东西比起平日里那一推车的还要重。首先就是那一堆包子、饺子、热粥等,除了这些之外还有没有包好的馅料和面粉,因为想多卖一些,所以除了那些弄好的之外,还准备等空闲的时候,继续做一点水饺或者包子,继续卖。
除了食物之外,还有一堆木炭,几乎将柜子的底层都塞满了,足够保证所有的食物全都是热腾腾的,甚至还多了不少。
除了上述的东西之外,更别提还有碗筷和煮粥蒸包子的厨房用具,在这个没有不锈钢的时代,东西大部分都是陶制的,十分笨重,最后总共加起来,那些东西比起平日里的推车重了一倍还多。
好在心里预计到这种情况,两人早就商量好了换着来推车。就这样两人花了将近比平常走路多了一倍多的时间,才终于走到镇上了,路上三三两两的也开始有了行人。此刻天上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色的光芒,为了节省蜡烛,莫铭也早早的就吹熄了灯笼,跟在稀少的人流后面进镇上。
到了摆摊的地点,还没收拾东西,祁妙就对莫铭说道:“小莫,你在这里看着点,我先去交摊费。”
祁妙说的摊费是指在街上摆摊的费用,别看街上的小摊子看起来十分凌乱,好像随便停在哪里就能在那里卖吃食的样子,但实际上这些摊子都是有人管理的。
而管理这些摊子的人是镇上衙门专门分出来的一个分部,叫街衙,她们负责管理这些摊子的位置、治安还有卫生等等,几乎全包了,有什么问题找她们绝对没错。
祁妙在打算做吃食生意的时候,就事先调查过,先是问了街上卖小首饰摊子的老板,之后就直接找到负责那条街摊子位置的负责人,让对方给她留了位置,交付了定金,现在就是去交剩下的钱。不过秉承着“吃人嘴短”的原则,祁妙还准备了一些水饺,请人帮忙尝尝味道。但实际上的意思,两人都清楚的明白。
最后在负责人看“聪明人”的眼神下,祁妙拿着代表摊位的牌子回到了小摊车旁边。开始准备起来。
“我弄好了,暂时交了七天位置的钱,接下来的七天我们就在这里摆摊。”祁妙脸上带着笑容,看着已经收拾好,就连炉火也烧好了的小摊子,忍不住给了莫铭一个很棒的眼神,道:“你先休息一下,剩下的我来弄。”
说完,祁妙就接着莫铭的工作,将接下来的事情全都准备好了。
没多久,粥的香味就顺着热气的飘散开始弥漫在空气中。而另一边的包子也蒸了起来,水饺暂时还没下,等有人确定要买了之后,才下。
“来,忙了这么久,肯定都饿了,给!”祁妙见粥都热了,先盛了一碗,撒了点香葱在里面后,交给了莫铭。
“别忘了自己的份。”莫铭才刚提醒道,就看到祁妙又盛了一碗。
他还以为祁妙是给自己吃的,才放下心,就看到她又盛了一碗,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鸡丝粥往两边的小摊那里去。
两边的小摊并不是和祁妙一样做的吃食生意,倒是不存在竞争关系,对祁妙这个突然插在中间的摊子没什么敌视,甚至还期望祁妙的生意好点,多带点客源,好带一下两人的客流。但是没想到祁妙突然就端着粥过来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两边摊子离得近,还没等两边人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就看到祁妙满脸笑容,十分亲切的对她们分别说道:“大姐好,我们是七家早饭,今天小店新开张,以后请多多照顾!”
说完,就把手上的粥免费送给了她们,那两家老板有些惊讶,没想到居然会免费送她们鸡丝粥喝。
大家都不是富裕的人,这鸡丝粥也是难得的啊!
因着祁妙这一举动,两家本来就和祁妙的店没有竞争关系,自然也都笑着鼓励了一下祁妙,祝贺生意兴隆一类的说了两句吉祥话。有关心点的,就顺带问一下祁妙买吃食的价格。
祁妙早有准备,笑呵呵的就将自制的价目表指给她们看。因为此处识字的人不多,祁妙制作的价目表是带简笔图画的价目表。一个包子多少钱,就在后面画多少个铜币的模样,肉馅的就在后面画一猪头,素馅的就在后面画一个小草样子的。
水饺就画水饺的样子,后面也是同包子馅一样区分了荤的素的。而鸡汤粥更简单了,就一个简笔碗,碗上面画上了三条竖着的波浪线,做成热气蒸腾的样子,和包子水饺区别极大,一眼就看的出来。
解释一番之后,其他人都是十分好奇的看着祁妙的菜单,嘴里不住的惊讶着,倒是吸引了几个客人。
“老板,你这价格表做的倒是挺有趣的。给我来两个素包子吧!”一个中年女人就是在一旁无意中听到祁妙对菜单解释人之一,看到祁妙解释的有趣,就买了两个。
“好嘞,客人,有白菜馅,萝卜馅,麻辣豆腐馅的,您要哪一种?”祁妙一脸喜色,连忙放下价目表,快速的倒了小盆水,洗了洗手,擦干净后,动作十分迅速站到了蒸包子的台子那里。
那人看祁妙居然没第一时间去拿包子,而是洗了手,这才开始注意到祁妙的双手干干净净,没一点泥沙,还有袖口的衣服全都用干净的麻布罩了起来,顿时心生好感。吃的东西,总是希望干净点比较好。后来听到光是素馅的包子就有三种,立刻好奇的问道:“素馅的就有三种,那肉馅的呢?”
祁妙脸上笑容不变,笑着说道:“目前只有两种,鸡肉馅和猪肉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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