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悯

    “公子,你终于醒了!”温宁十分欣喜。

    “我这是怎么了?”​魏无羡撑着身子坐起来,头真的好痛。

    温宁一愣,立刻看向姐姐温情。

    温情心中有了些猜想,她不动声色的试探:“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晕倒么?”​

    “不知道,不过肯定没什么大事,好饿啊,有吃的嘛?”​魏无羡揉了揉肚子看向温宁。

    “有,公子我去给你拿。”​

    “诶,咱们这怎么变得这么好,这床还是黄花梨木做的。”​他忽然发现这乱葬岗的布置更换了。

    伸了个懒腰下地,出去先看了看自己种的莲花,嗯,长势不错,诶,怎么还有一片桃林。

    “温情,你种的桃树么?”​魏无羡觉得奇怪的很,这夷陵居然还能这么大面积种出桃树来。

    当一个人痛苦到极致时,就会下意识把令自己痛苦的人或事物藏起来,他大概是不愿意相信更不愿意接受蓝小姐已死的事实吧。

    温情微微皱了下眉,最后决定还是不要告诉他真相,蓝小姐也一定希望她所爱之人快乐。

    小阿苑虽然不知道死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知道阿卿姐姐不会再回来了,他哭的稀里哗啦,心情低落了好几天。

    所有的温氏族人都知道了蓝小姐的事情,也知道魏公子失去了关于蓝小姐的记忆,大家很默契的藏好自己的伤感,去隐瞒蓝小姐的事情。​

    半个多月下来。

    魏无羡早已发现这些人都在瞒着自己什么,乱葬岗那么明显的变化,他又不是傻子,能看不出来,只是他不愿意去深究罢了,每次去细想就头疼欲裂,似乎下意识的在抵触什么。

    生活还在继续。

    仅管大家住宿水平挺高,这里环境​也不错,但是依然很穷。

    温宁和魏无羡还是要出去卖东西,来养家糊口。

    这半年发生了许多事,金氏地位不稳,四大世家各自为战,甚至隐隐有些针对金氏。

    尤其是蓝氏,凡外出夜猎,金氏弟子碰见蓝氏弟子,必有一场恶战。

    聂氏也与金氏疏远了,怕是只有表面关系。

    江氏与金氏最为微妙,毕竟江家的大小姐嫁进了金家。

    听说蓝老先生半年前忽然病倒了,蓝氏的一应大小事宜都压在了蓝曦臣的身上。

    蓝曦臣半年里没有参加金氏的任何一场邀约。

    含光君蓝忘机自半年前便外出游历,半年里显少归姑苏,有人说在无妄海见过含光君抚琴。

    秣陵苏氏公然与金氏作对,金氏几次三番想要围剿苏氏,却都有蓝氏插手,未果。

    眉山虞氏的虞宗主半年前本已定下夫家,却在成婚当天接到一个消息,面色苍白的跑了出去,回来后​便宣布婚约作废,此生不再嫁。

    听说那杀人不眨眼的玉面罗刹竟然是桃花妖,好在那妖女与凶兽白虎已被金宗主除去​......

    ......

    ​云深不知处

    蓝曦臣在藏书阁翻阅九州通史。

    原来墨国竟真的存在。

    书中记载,墨国崇明帝墨塍死后不过三年,墨国便被别国吞噬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洛卿死后,他抱着她的尸体呆坐了一天。

    ​觉得自己这些年所有的行为就像一个笑话,少年时期奋战沙场保家卫国,登基后兢兢业业爱民如子,到头来你们却连我心爱的女人都容不下。

    阿卿是墨国最美的姑娘,他亲自为她擦干净身上的血,抱着她回了长禧宫那片桃林。

    阿卿,我来陪你了。

    他不想报仇了,也不想活着,更不想管什么狗屁的,国家,大义,责任,吞下毒药,他躺在洛卿的身边,十指相扣。

    几滴眼泪落下来,晕开了书页上的墨迹。

    前世你一身红衣离我而去,今生你同样一身红衣葬在我眼前消散。

    阿卿,你太残忍了。​

    “噗​”他吐出一口血来。

    心痛到不能呼吸。

    金光瑶回到兰陵后便病重在床。

    修养了整整一个月才能下床。

    他总是痴痴的看着一片从无妄海带回来的桃花瓣发呆。

    月色正朦胧,那朵花瓣却化作粉色的点点星光钻进了他的眉心。

    在这个世界他是一介白衣。

    不过堪堪及冠,却已取得秋试的解元,走到哪都被人喊一句举人老爷,他幼年失怙,只母亲一人抚养他长大。

    家境清贫却如何都要贡他读书。

    考中解元后给发了银子贴补,母亲总算不必那么辛苦,他才学极为出众,老师虽重视他的课业,可是从这里到京城千里迢迢,总该多备些盘缠,为了不伤他面子,便提议他来白鹭书院教书,便当一份收入。

    他欣然应之。

    寡妇门前是非多,幼时总有人欺辱他母子二人,他憋着一口气苦练武艺,本只是在一些镖局武堂外偷学,还是那武堂堂主心善见他根骨不错,倾心教授。

    后来就没有人来欺负他们了,毕竟柿子都挑软的捏。

    今日听院长说会来一名新学子。

    他平日里都是步行前往白鹭书院,今日也同样如此。

    身后传来叮叮当当和车轮滚动的声音。

    行至他身侧时,他也不禁扭头看了一眼。

    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

    飘扬的纱幔偶尔被风儿掠起,他隐隐约约能看见车内之人莹白如玉的侧脸,和高高竖起的发冠。

    他并未多想,继续前行,而那装潢华丽的马车却停了下来,那类似于书童的马车夫下了马,走到他面前:“公子,可是去那白鹭书院。”

    这条山路也只通向白鹭书院一家而已。

    “正是。”他礼数极好。

    “我家公子邀您同行,这离书院还有一段距离。”书童如此说道。

    他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放松警惕的人,但是莫名心中对马车中那人有几分隐约的好奇:“多谢。”

    “公子客气了,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鄙人姓孟。”他浅浅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更显纯良。

    那时候他也没有想过初见时的一个对视,可以让他记一辈子。

    撩起帘子的那一刹那,他与那双仿佛承载着万千星空的眸子对上,那人只是微微弯了弯唇,自己的眼里就再也装不下其它人间风物。

    他的礼仪是出了名的好,便是考取了解元见那县太爷时,他也没有这般手足无措过。

    略微僵硬的坐下:“多谢公子搭载,在下孟瑶,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玉卿。”他的声音很清冷,却又有种独特的韵律,叫人忍不住心驰神迷。

    “玉公子。”孟瑶对他作揖。

    玉卿回礼。

    “玉公子去白鹭书院求学?先前未有见过公子。”这样陌上人如玉的公子他的确从来未有遇见。

    “来求学。”玉卿话似乎很少,明明看起来很温柔,但那种游离的疏冷又叫人不敢太过靠近。

    “孟公子也是来求学么?”他清粼粼的看了孟瑶一眼。

    “算是吧。”孟瑶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

    往日从未觉得这段路那么近,几乎是眨眼间到了,书院内为示庄重,是不允许行驶马车的。

    书童牵着马,先行下去安置,孟瑶带着玉卿去找院长。

    “玉卿还有一事相求。”他忽然对院长作揖。

    “何事。”院长为人和善,学生的不过分要求,他多不苛刻。

    “玉卿不习惯与他人同住,可否予学生一间房独住,我可以交纳双份的津贴。”

    白鹭书院这些年来求学的学子太多,精舍本就不够住,要腾出一间着实不易,他有些为难。

    “老师,不若将我那间先给玉卿住,我平日里也不宿在这里。”孟瑶出声。

    “好,那就先把你那间挪出来。”孟瑶作为白鹭书院教出来最得意的学生,自是有优待的,那间屋子就是给他这个常年第一名留的。

    现在他已经不需要了,只要好好准备次年3月的春闱就好。

    交完拜帖,安排好,才由他带着玉卿去学堂。

    “方才之事,多谢孟兄。”玉卿说这话时,那种疏离感散了些。

    孟瑶弯了弯唇,眼睛里是细碎的笑意,唇畔边的酒窝深陷。

    进了学堂,坐着的学生纷纷喊孟瑶夫子,他才知原来他刚才的算是吧是什么意思。

    玉卿本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来这白鹭书院,如今却是真真起了兴致。

    孟瑶才学广博,除了极为跳脱的几位,其余人都听得出神,连他都有几分入迷。

    方才不过一时心善,见这山风料峭,他穿的单薄,才搭他一程,并未细看他的长相。

    肤色白皙,眼珠黑白分明,灵活而不轻浮,面相很是干净伶俐,七分俊秀,三分机敏,嘴角眉梢总是着带微微的笑意。

    一袭白衣,颇有几分出尘的仙气。

    玉卿的思维忽然有几分发散,总觉得若那眉心点上一点丹砂,那应是极美的。

    孟瑶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身子颇有几分僵硬,尾脊骨一麻,耳朵发烫,差点就念错了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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