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浓稠, 而化不开的黑夜。
玄关处几盏顶灯柔和散发着光芒。
灯光下,阮初初的手臂攀着席喻的脖颈,微微仰着头。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
像极了这个温柔绵长的吻。
偷偷睁眼,能看清他冷白的皮肤,清隽的眉骨, 以及睫毛在下眼睑拓下的那层阴翳。
这样的时刻, 阮初初的脑海里闪现过很多场景。
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冷漠的态度,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时候的她, 就像一个逼婚的坏女人, 他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瞧过她。
他回国那晚, 孤身坐在沙发上,一半在明, 一半在暗。
侧脸和锁骨的线条流畅立体, 微微抬眸,眼底的冷然仍像一座冰山。
那时, 他让她别碰他。
后来,他却拥着她,借着酒精发酵, 借着糊涂神智,亲吻她。
漆黑的眸子有火焰在燃烧, 向来冷漠的他终于有了一丝丝关乎于欲望的狼狈。
在南临的时候, 他在更衣室的衣柜里找到她, 即使那双眸子藏着风雨欲来的严峻, 可她的心一下就化了。
这一路走来,或许对席喻来说,只是很短的几个月时间,但是对于阮初初来说,却是从少女时期就开始的漫长单恋。
以前只会在荧幕上看到的男人,现在就在她面前。他的眉眼,他的气息,他吐息时的热度,都近在咫尺。
如果,如果她能早一点知道席老太太一直放在心里的那份愧疚,或许她也能来得及让老太心地离开这个世界。
连衣裙的拉链声仿佛是这个夜晚唯一的声音。
后背与空气亲密接触,一阵的凉意从尾椎往上冲,同时交杂着那些不可言说的热烈。
她有纤细的腰身,精致的弧度,像是天边最漂亮的月牙。
席喻是那个摘下月牙的人,放在掌心温柔呵护。
从玄关到卧室,不长不短的路程。
连衣裙落在玄关,睡袍卡在卧房门口,那几盏顶灯,也没有关,一直亮到早上。
在薄汗和疲累共存的时候,阮初初依偎在席喻胸口,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了一句“我爱你。”
男人并没有回音。
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可好像,也不需要他听到。
暗火缠绵的夜晚总有火苗燃烧和熄灭,她也累了。
却不知,抱着她的男人,在她闭上眼后,轻轻低头去亲吻她额头。
清明又深沉的眸子,仿佛还沉浸在刚刚那轻到几乎听不见的三个字之中。
有种忐忑在心底弥漫,怕失去的感情更甚。
席喻知道自己是自私的。
他甚至都觉得,自己仿佛担当不起阮初初的那三个字。
可阮初初却在这会儿,用充满倦意的声,在他怀里说“我希望你也能像我爱你一样爱我,只是爱我,而不是因为奶奶那份愧疚”
她似是在呓语。
困倦的小脸看不出任何别的情绪,只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席喻却久久不能平静。
忽而,双眸清亮,泛上一层晶莹,轻勾的嘴角,像是在笑自己。
他还自私地不想让她知道,但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夜是漫长且深的。
心,是温暖的。
天亮时候。
阮初初在床上翻滚,眼睛还没睁开,就先闻到了煎蛋的香味。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确认是有这个香味后,才跳下床,随手拿了件她的睡袍披上。
深秋的早晨,晨曦微现。
在厨房做早餐的男人,穿着昨晚被她扯下丢在卧房门口的睡袍,肩宽腰窄,线条流畅。
他在认真煎蛋,远远看着,更像是在做一件艺术品。
每一个动作,都那样优雅完美。
阮初初小步走过来,钻进他的臂弯里。
怀里突然多了一个人,席喻顺手关了火,提醒她“小心烫到。”
阮初初用自己的手覆盖住席喻拿锅铲的手,说“我们一起。”
席喻轻笑“别闹。”
“我是认真的,你不觉得这样的早晨,我们一起做早餐,很浪漫吗”
席喻似乎是在认真思考“我觉得你再这样在我怀里,我们就没有早餐吃了。”
阮初初讪讪收回自己的手,从席喻臂弯那钻出来。
“那我去洗脸了”
“等一下。”
席喻叫住要去洗漱的阮初初。
阮初初回头的瞬间,他的唇就落在了她唇角。
而后,他揉揉她的头“洗漱去吧。”
像是被塞了一块甜度满分的糖,阮初初嘴角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连回答时的笑容都是甜甜的。
“好,我去洗漱。”
早餐很简单,煎蛋,吐司面包,牛奶和咖啡。
今天天气很好,阮初初一面撕着吐司面包的边边,一面看向明亮窗外。
“你说,我们是不是要早点去排队啊”
席喻右手端着咖啡杯,喉结轻轻滚动一番,随后咖啡杯被轻放到桌面。
他视线淡淡落在阮初初脸上,薄唇似是在笑“去哪排队”
“民政局啊听说领证都要排很久的队的。”
“我们是去公证,跟领证不一样。”
“啊不一样吗”
“嗯,手续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阮初初恍然大悟地说着,很自然地将撕下的吐司边边放到席喻的盘子里。
席喻用叉子叉起吐司边边,送进自己嘴里。
等吃完,他才宠溺般地念叨一句“挑食。”
阮初初嘿嘿笑了两声,抬手去端旁边的牛奶杯。
早餐时间,恬静温暖。
饭后,阮初初去衣帽间找衣服,昨天穿过来的的那条裙子已经乱糟糟的,不能再穿出门。
等她换好衣服,才发现要跟她一块出门的男人,白衬衫黑西装,从头发到衣袖袖口一丝不苟。
阮初初懵懵眨眨眼,低头看看自己。
粉色碎花的一字肩雪纺衫,配的是浅色牛仔裤,待会还准备穿件外套再穿双平底鞋的
所以,是她穿的太随意,还是这个男人穿的太正式
“席老师,你这么穿,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你啊”
阮初初不承认自己穿的太随意,故意吐槽席喻。
席喻拨弄着袖口的那款袖扣,微撩起眼,眼神清冽扫向她“这么神圣的时刻,我觉得应该要这样穿。”
“可是这太高调了。”
就算换做普通人,这么一身西装出门,都会引人注目的。
更何况还是席喻。
席喻倒是不以为意,似是做了某种打算。
“你希望在国内公证,也是那样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吗”
阮初初被席喻问住。
她怔愣一下“啊”
席喻迈步靠近她,熟悉的冷涩香席卷而来。
他抬手托住她脸颊一侧,目光定定地与她对视“我希望,今天能和你,光明正大地结婚。”
被别人看到又怎么样,他这样的年纪,他有一个爱的人,他和爱的人结婚,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无关身份,此时此刻,他只想和她,光明正大地做一切事情。
阮初初明白过来席喻的意思,望着他黑亮深沉的瞳眸,她抿着嘴巴笑了,忍着鼻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别哭。”
在阮初初要酝酿眼泪前,席喻先出声制止,声音却异常柔和。
“今天这样的日子,别哭。”
“那我忍不住怎么办”
阮初初委屈兮兮的。
现在她就想哭了,待会去了民政局,公证了,她肯定是会激动地要哭的。
席喻眸里落下无奈“还真是小哭包。”
他将她搂抱在怀,手掌轻轻抚着她后脑,说“别哭了,马上要出门了。”
“嗯”
阮初初在他怀里点着头应。
他却沉默了一会。
而后压低声音问“真的确定跟我结婚吗”
“我这个人,好像脾气不大好。占有欲强,爱吃醋,性子也冷,没有那么热情”
席喻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笑“这么一说,好像缺点还挺多。”
阮初初也跟着笑了。
“嗯,你缺点是挺多的,有自知之明算是你仅有的优点了。”
席喻笑笑。
他揉揉阮初初后脑的头发,手指穿过柔软的发丝,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那你真的确定,要和这样的我结婚吗过了今天,就再没反悔的机会。”
“你是不是傻呀,我的决定,早就已经告诉你了。”
阮初初埋首在席喻熨贴的西装上,她说“在拉斯维加斯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跟你结婚了。哪怕知道你不情愿,但我还是做了那样的决定。”
哪怕路途充满荆棘,哪怕看不见有曙光的尽头,当时的阮初初,还是想着努力朝他靠近。
席喻定下心来,松开阮初初,捧住她的脸,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秋日的阳光绵绵融融,有凉风拂过,枝头树叶哗哗出声。
席喻和阮初初,手牵着手,旁若无人的,穿过路人怔愣惊愕的视线,走进海城民政局。
身后紧跟而来的是手机摄像头和各种围观群众,惊讶和欢呼,都像是对他们的另一种庆祝。
阮初初的左手无名指,戴着席老太太临终前交给她的金戒指。她和席喻十指紧扣,悄悄抬头去看他,他依然是清冷的眉眼,低头看她时,却对她流露出一点只属于她的温和笑意。
无惧世人眼光,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向世人宣告他们的爱情。
身后依然是各种手机快门声。
各个不同角度的照片和小视频被相继传上网。
席喻和阮初初完成公证手续。
同时间,微博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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