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1叮当猫

    一通骚乱过后, 作乱的钩蛇一命呜呼,鸡犬不宁的客栈再次恢复平静。

    众修士吵吵嚷嚷,闹腾着要将钩蛇拆骨剥皮, 瓜分血肉,却不料这妖孽死而不僵,血液中毒性未散,不过一会儿工夫, 又放倒了几个没经验的倒霉蛋。

    好良言难劝该死鬼, 大慈悲不度自绝人。

    谢芳年冷眼睥睨,幽幽说着旁人听不见的风凉话,这两句话用在这里, 倒是合适。

    “”

    女装江雪声薄纱覆面, 弱不胜衣, 一步三晃上前, 在钩蛇面目全非的头颅边站定, 曼声点评道

    “此蛇腥气甚重,想来也曾为祸一方,有不少凡人遭过它的殃。落得如此下场, 倒也不算冤枉。”

    林中更深露重, 舒凫紧跟在后, 给自己的小娇妻披了件外袍。

    至于这两位大佬的形象,她已经懒得吐槽了。

    反正都挺养眼, 爱咋咋吧。

    谢芳年腿脚不便, 如今变成了猫, 依旧是个行动迟缓的小短腿。只见他慢腾腾地贴地蹭过来,皱了皱粉嫩的猫鼻子

    昙华真人,你是否觉得,这蛇妖的血腥气有些异样

    江雪声正在凝目细查,闻言与他一样低眉轻嗅,美人颦蹙,端的是风情万种,可劲儿祸祸天下直男。

    不远处,好几个“安能辨他是雌雄”的修士看直了眼睛,妒火中烧地瞪着舒凫。

    舒凫唉,这又是何苦师尊,你与柳师兄原本都是直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披着美女画皮的直男沉吟片刻,徐徐点头道确有异样之处。这钩蛇的血肉中,似有蛊虫气息,与魔气混在一处,极其细微难辨,难为谢长老看得出来。

    舒凫一怔蛊虫魔气

    江雪声抬头望她一眼,目光闪动,被轻纱遮盖的面孔上看不出表情凫儿可还记得,“七魔君”之中,有哪一位善用蛊虫

    这一点,舒凫自然记得。

    修真界七大魔头,凝露、贺修文,一个她已打过照面,另一个被她砸了店;赵九歌,深藏不露的反派boss,眼下还解锁不了他的副本;南宫溟,恋爱脑土味魔君,这一世暂且无缘相遇。

    除了他们之外,另有三人。

    其中一人号“狡慧”,在七魔君中排名第二,犹在原著男配南宫溟之前。总体来说,此人也算智商在线,但相较于赵九歌稍逊一筹,不知不觉做了他挡风的墙,属于“机关算尽太聪明,奈何生来炮灰命”。

    一人号“饕餮”,乃是赵九歌附庸,人设与名号一样简单粗暴,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吃人,而且吃出了风格,吃出了文化,几乎可以拍摄一档舌尖上的魔修。

    还有一位,自号“六毒”,最擅长使用蛊虫毒物,自认为“比五毒还要多一毒”,所以取了这个名号。

    舒凫据此断定,此人是个偏科生,只在生物和化学上天赋异禀,语文水平实在堪忧。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原著作者偷懒,压根不想给炮灰取个正经名字。

    你们的意思是,这钩蛇是“六毒魔君”派来的

    舒凫竭力控制着面部肌肉,以免自己喜形于色,露出一副按捺不住的期待表情。

    自从她结丹以后,各路前辈都对她大方指点,却至今未遇上旗鼓相当的对手,正需要一条耐操的大鱼试剑。

    江雪声摇头眼下还不能确定。谢长老,你能否看出,这钩蛇身上的蛊虫是哪一种

    这如何看得出来

    谢芳年仪态优雅地蹲坐在草丛中,毛绒绒的大尾巴来回摇摆,我不擅蛊毒之术,只是“药毒不分家”,我常常与这些东西打交道,因此格外敏感而已。

    而且,若要以蛊毒操纵生灵,一般应将蛊虫下在头部。

    他偏了偏脑袋,一双湛蓝猫眼闪着幽幽的光,转向那破烂得不成样子的蛇头瞥了一眼,戏谑道

    若是九华宗弟子下手轻一些,或许还有回旋余地。白涟真人的“火云枪”,果真名不虚传。

    舒凫“又开始了是吗”

    孰料天有不测风云,谢芳年嘲讽得正欢,一旁却有个蛋黄派不,丹隍派修士上前,没头没脑地向蛇身上劈了一刀,企图剥下一块锅盖大的鳞片。

    这一刀下去,只见血花飞溅,那修士自己穿戴了护身法衣,端坐在一旁的谢芳年却躲闪不及,被蛇妖的污血泼了一头一脸,瞬间成了只皮毛斑驳的小红猫。

    你

    谢芳年几乎要喊出声来,一旁秦欢见状,当即一个箭步上前,从储物袋中取出蛇毒解药,二话不说从白猫头顶往下倾倒

    “小白,你忍一忍这蛇毒必须马上解,否则全身都会溃烂”

    蛇毒猛烈,这“解药”更是非同凡响,天然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诡异味道,闻上去好像将榴莲、臭豆腐、鲱鱼罐头混在一起捣碎,再投入锅中慢火熬煮,足以让每一个靠近的人五官抽搐。

    谢芳年嗅觉本就灵敏,此时甚至顾不上掩饰,直接弓着腰咳嗽起来“咳,咳咳”

    以他的修为,原本足以抵御蛇毒,秦欢的“好意”实在让他消受不起,却又无从拒绝。

    “好,这样便没事了。”

    秦欢用一瓶恶臭解药浇灌过谢芳年,将后者折腾得险些背过气去,这才大大松了口气,张开手臂上前,“小白,快过来。我带你回客栈,给你好好洗一洗”

    “”

    话音未落,谢芳年已经迈开小短腿,甩着一身湿哒哒的长毛,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树林里。

    洗

    落在他手里,怕是要被活活搓掉一层皮

    “小白小白”

    秦欢焦急地唤了他两声,终究坐立不安,还是紧跟着白猫的背影追了上去。

    菡萏紧随其后“阿恬,我也要去找小猫”

    白恬“师姐师姐,等等我师父说过,不能一个人乱跑”

    对此,舒凫爱莫能助,也只能奉上一个“希望猫没事jg”的表情包了。

    此后,江雪声与舒凫留在原地,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检查一番,除了钩蛇确实曾被蛊虫寄生之外,再无其他线索。

    江雪声这条老龙邪门得很,但在修行方面可谓光明磊落,向来与旁门左道沾不上边。

    对于蛊毒一道,他略知一二,终究涉猎不深,无法仅凭一缕气息断定蛊虫种类。

    不过,江雪声当然不会就此放弃。

    他略一思索,取了少许钩蛇血样,封存后交给一只传讯木鸢,托其带去天衍门,交给整日游手好闲、醉生梦死的师小楼,让他在天衍门浩如烟海的典籍中查阅。

    自从师春雨急流勇退、率众归隐以来,青鸾一族三代咸鱼,过了上千年太平日子,也该让他们一起加个班了。

    如此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月上中天。

    众人各自回房休息,舒凫也无心再与江雪声嬉闹,草草道了声“晚安”便解衣就寝,枕着他肩膀沉入梦乡,彼此沉稳绵长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半夜安眠。

    次日清晨,舒凫醒得很早,在床上躺不住,便与江雪声打了招呼,独自往山林里寻个僻静所在练剑。

    她背上这柄玄铁重剑,乃是江雪声新作,名为“斩楼兰”,是她自己绞尽脑汁取的名字。

    虽说修真界没有楼兰国,但大喇喇取个“斩天魔”又不太好听,只好委屈一下楼兰,承担这个假想敌的角色了。

    话又说回来,光是在前人诗文里,楼兰就被来来回回斩过好几次,比如李白就写过“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挥刃斩楼兰,弯弓射贤王”。楼兰大概已经非常习惯,不会因此而记恨她。

    总之,重剑“斩楼兰”威力惊人,较之于孤光又是一番气象,再加上舒凫已经结丹,为免伤及无辜,非得找个远离人群的地方练剑不可。

    她身法极快,不过几息工夫,已然游隼似的滑下山坡,在一处草木森森、寂静无人的山涧边停下脚步。

    放眼望去,但见峡谷幽深,两岸山壁陡峭,绵延数里,一道玉带似的清流从中蜿蜒而过,水面上闪烁着粼粼金光。

    不知为何,这幅情景让舒凫回想起昔日入门试炼,她也曾沿山涧逆流而上,与新结交的好友叶书生一路同行。

    就在山涧边,她还曾偶遇一条美女蛇,彼时那蛇妖正假装沐浴,企图吸引过路的登徒子上钩。

    此时此刻,舒凫独自走在与往日相似的景致里,宛如故地重游,耳边还有淅淅沥沥的水声传来

    等一下,水声

    舒凫猛然收住脚步。

    这并非幻听,距离她咫尺之遥的所在,千真万确有水声传来。

    而且与上次一样,这分明是有人掬起溪水、泼洒在肩头清洗身体的声音

    舒凫急忙转身,却还是迟了一步,只听见一声沙哑的“谁在那里”,旋即便有几道水流化为利箭,直奔她面门疾射而出。

    舒凫不是,我到底还是不是女主角啊

    为什么我总会撞见别人洗澡,还会被人当作登徒子追杀

    这根本不是女主该干的事虽然我现在是男人

    她顾不得细思,连忙提气长身,平地里一跃而起躲过水箭。还来不及喘口气,只听头顶枝叶一阵簌簌乱响,无数叶片化为飞刀暗器,急雨一般朝向她兜头罩下。

    舒凫人在半空,来不及调整身形,当即手腕翻转,提起手中重剑一挥,刚猛无俦的剑气横扫而过,将那来势汹汹的“飞叶快刀”尽数打散。

    与此同时,她心中蓦然一亮,立即扬声喊道

    “谢长老,是我我是有家室的人,不是来偷看你洗澡的”

    “我知道是你。”

    伴随着她的呼唤,阴郁、虚弱、中气不足的男声响起,水面上波光摇曳,影影绰绰间,映照出一道白得近乎透明的人影。

    “好不容易甩脱那几个小家伙,却又被你坏了清静。看来我这两日,当真是流年不利。”

    谢芳年从山涧中直起身来,衣衫单薄,满头乌发披散,仿若一层黑漆漆的鸦羽,包裹着他细瘦孱弱的身躯。

    “反应尚可,对重剑的运用太过生疏,不及孤光三成。昙华是怎么教你的”

    这话问得很不客气,但看在他牛逼的份上,舒凫不与他计较这些,一五一十地回答道

    “先生并非剑修,他指点我修为心法、运使灵器,至于剑术,他给我了明潇真人的剑谱和咳,留影石。这些时日,明潇真人得了空,也会通过传讯法器指导我。”

    简单来说,就是江雪声负责教授内功,关于外功,则是让她跟着明潇上网课,课后自己看视频。

    谢芳年嗤笑一声,不屑道“他若不擅剑道,就该趁早让贤。又是师尊,又是道侣,两边好处都要占着,将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圈在身边,好得意么”

    舒凫一言不发地听着,总觉得他话里话外酸气逼人,心头忽然灵光一现,斟酌半晌,谨小慎微地提出一个猜测来

    “谢长老,你有徒弟吗”

    谢芳年“”

    舒凫“你是不是也想要一个徒弟,传承衣钵可是直到现在,没一个瞧得上眼,就看我还凑合”

    谢芳年“”

    舒凫“所以说,你与先生针锋相对,其实不是对他本人有意见,而是馋他的徒”

    “聒噪。”

    谢芳年冷冷道,“不过看你有几分资质,信口提点你一两句,休要得寸进尺。既然你用不着,我也不必白费功夫。”

    说罢,他便拢着松垮的衣领,从山涧中慢慢起身,口念法诀清理了满身水渍,坐上停在岸边的轮椅,转过身就要撇开舒凫离去。

    但不知为何,他这一轮子,到底还是没能滚出去。

    “罢了。”

    舒凫从他背后望去,只听见一声意味不明的悠长叹息,随后便是“当”地一声响,一样沉甸甸的物事被掷到她面前,在泥地上闪烁着耀眼的光。

    那是一柄重剑。

    与通体漆黑的“斩楼兰”不同,这柄重剑晶莹剔透,光可鉴人,质地坚硬却细腻,像是用一整块水晶凿刻而成。

    “那日在魏城,我看你将古琴当重剑用,实在瞧不过眼。回去之后,闲着也是闲着,便随手做了这么个东西。”

    谢芳年漫不经心地扬手道,“如今看来,你也用不着了。留着徒然惹他疑心,不如投入山涧里吧。”

    “”

    舒凫想不到他当面尖酸刻薄,背后却有心至此,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忍不住发问道“谢长老,你”

    “你明明是只一丝不挂的猫,这么多东西,究竟是从何处变出来的抱歉,我真的很在意”

    谢芳年“”

    谢芳年“我脖子上系了个储物铃铛,毛长,你看不出来。满意了吗”

    舒凫“呃满,满意”

    谢芳年“为何还是疑问语气”

    “唉,还不是长老您人设性格变化太大,让我一时间有些适应不良。”

    舒凫俯下身去,用指尖戳了戳地上那柄重剑,只觉触手处一片冰凉,丝丝缕缕的寒意沁入肌肤,应当是与“玄霜诀”心法匹配的寒铁、寒玉一类,而且品质上佳。

    她这些年没少见奇珍异宝,但这么大一块寒玉,显然不是路边三毛钱一斤就能拉回来的。

    你的琴虽难听,剑却好看。旁人纵使听琴听得起了杀心,再看你的剑,便又不忍心杀你了。

    她虽然毫无音律天赋,却是个一等一的剑修苗子,将来不可限量。

    原来是这么回事。

    不知为何,舒凫脑海中忽然浮现这样一段对话

    妈妈,我想使重剑

    使,使大把的。两把够吗

    够了,够了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那个谢谢长老,长老真好”

    谢芳年“这其中真有谢意吗”

    “唉,您老人家自己阴阳怪气,骂人像喝水一样顺畅,对我要求也别太高。”

    舒凫认真道,“谢意是真,不过我这人性格如此,不善表达。而且你也知道,先生在这方面心胸狭隘,我不能与其他男人关系太好,或者管其他人叫师父。”

    “师父就罢了。他用过的称呼,我也不稀罕。”

    谢芳年倒是没隐瞒自己挖墙脚的心,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慢慢推到舒凫面前,安静地自上而下俯视着她。

    “或者,你可以考虑认我做个义父若是如此,那么昙华也”

    舒凫“”

    好家伙,原来你还打这个主意

    谢长老,你为了压过江雪声一头,竟已不择手段到如此地步

    舒凫“义父就算了,我没有到处认爹的习惯。不过,义母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毕竟我喜欢男妈”

    谢芳年“行了,滚吧。”,,网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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