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火种(小修)

    下午两点,横滨市中心车流如织,海风裹来夏末的热度,太阳高悬在天上。

    在卡尔薇一行人前往La vie en rose的同时,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迎来了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黑色轿车停在大门前,一楼大厅里原本还在小声说笑的前台立刻收了声,事先接到通知的干部从电梯里出来,正好接到刚要从车上下来的人。

    “我们已经和你们首领预约了今天下午的时间。”

    说话的是一名青年,穿着黑西装,模样拘谨,看起来是随行翻译,而他身旁的男人,从外貌来看年逾不惑,拥有着欧美人常见的鹰钩鼻和深邃眼眶。

    “是,二位这边请,我们首领已经恭候多时。”

    负责接待的干部将两人引至电梯,随后楼层缓缓爬升。

    “肯特先生,这回是第一次来横滨吗?”

    翻译小声将干部的意思传达,中年男人没开口回答,只是倨傲地收了收下巴,算作肯定。

    干部见怪不怪,笑容依旧:“希望您能在横滨度过一段美好时光。”

    “叮”一声,楼层到了,干部走出电梯,将二人引至最里间的办公室门外,“首领大人,肯特先生到了。”

    “请进。”

    里面传来回答。

    ……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森鸥外,在过去曾是一名外科医生。现如今快四十岁的年纪,身形清瘦,眉目温和,很难让人将其与黑手党头目联系起来。

    尤其是在他身旁没有小女孩的时候,不论是举手投足,还是外貌,都更像一名儒雅的文人。

    但,越是这样外表看起来不起眼的人,越不能小觑。

    “二位远道而来,辛苦了。请坐。”

    森鸥外客气地请两人入座,随后又唤来下属准备上好的茶水。一番准备过后,才笑吟吟地看向已经在座位上被晾了有半分钟的客人,“不知今日莅临,有何贵干?”

    他说话时的语气温和而不热络,将将好地把持着某种微妙分寸,从这点出发,倘若把之前的冷落当做“冷落”,反而过于苛刻了。

    一系列细节堆积成一层假象,让人难以试探出他的真实情绪。

    好在,坐在他对面的客人对如此套路已经见怪不怪。

    男人嘴角轻扯,从进屋起第一次露出一个能称得上是笑容的神情:“没想到能将这么大一个组织管理得井井有条的首领还如此年轻,森先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森鸥外轻笑:“要说年龄的话,据我所知,肯特先生故乡土地上,还有一位似乎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啊,据说肯特先生还与其在三年前合作过,是吗?”

    大概是没想到森鸥外了解得如此详细,巴泽尔·肯特的神情微变,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顺着话道:“森先生看来是专门了解过了,如此看来,今天我代表组织来这一趟,应该会有所收获吧。”

    森鸥外双手交叠支在下颌,作倾听状:“我相信肯特先生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不会让人失望。”

    “森先生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近段时间,运用能力进行犯罪的人数有所增加——啊,这可能已经给贵组织的管理增加了一些麻烦,在此,我要代表我的组织向你们道个歉。”

    “但是,不知森先生有没有注意到,那些犯罪者,他们的能力在短期内有着近乎异常程度的提升呢?”

    巴泽尔·肯特话音刚落,森鸥外的黑色长睫微微轻颤。

    “听起来,肯特先生知道内幕?”

    巴泽尔笑了,“我今天来,就是想要和森先生交个朋友——是交朋友,而不是谈生意,比起那些一次就终止的生意,我更希望和森先生、和港口黑手党发展出长远的交情。”

    他向旁边使眼色,随行翻译很快从手提包中取出了一枚小小的装置,如果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那里面保护着一个小药瓶,随着动作,药瓶里的液体轻晃。

    “这是我们为贵组织准备的见面礼,我们叫它……‘火种’。”

    古希腊神话中,天神普罗米修斯偷走火种,将其送给人类,使之成为万物之灵。

    而巴泽尔·肯特所在的组织,“普罗米修斯”,研制出了一种特殊药物,命名为“火种”。

    [——好大的野心。]

    森鸥外淡淡地看了那药瓶一眼,将门外的中原中也唤进来,把药瓶接过收好。

    而自橙发青年进屋后,巴泽尔的神色又有所变化了,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名年轻的干部,直到他离开。

    森鸥外轻咳一声,“肯特先生似乎对我的部下感兴趣?”

    巴泽尔·肯特笑着摇了摇头,“只是感慨青年俊杰。不过,还是先让我来为您介绍‘火种’吧。”

    “森先生,您处在这个位置多年,想必知道如今有许多人,都在想尽一切办法让‘能力’得到强化吧。”

    在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能力’,根据性质与使用方式的不同,人们将其粗略划分为三种,即超能力,异能,替身。

    “我所在的普罗米修斯,从很多年前就在致力于研制这样一种药物:短时间内大幅度提高身体机能,不论是机体素质,还是能力——我们追求的,是极致的强化。”

    “四年前,我们研制出了‘火种’的雏形,这之后的四年,经过无数次试验与改进,刚刚您看到的那个小药瓶,就是‘火种’的成品。它突破了过去所有未完成品的障碍,真正实现了人类基因的强化,不仅仅是针对那些能力者,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在一次注射后拥有非凡的力量。”

    “如果能够将这种药物加以应用推广……森先生,您觉得这一枚小小的‘火种’,能在横滨、不,是全世界上,燃起多大的火光呢?”

    说到最后,巴泽尔的语气已经带上了一点隐约的、引诱的意味。

    事实上,这也的确是无比诱人的一块蛋糕。

    “倘若普通人用了它,会怎么样呢?”

    森鸥外问。

    “这可就不好说了。”巴泽尔神秘莫测地道:“也许是成为超能力者……也许,是成为‘怪人’。”

    “我知道了。”

    森鸥外没有当场表态,他的圆润温和与不偏不倚,一直持续到了巴泽尔从港黑大楼离开。

    ……

    “中也君,你对今天来的这位客人,有什么样的看法呢?”

    中原中也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在办公室门口,算作被森鸥外默许的旁听,他知晓整个过程,闻言没有直接回答,“首领,我上周负责抓捕的那名能力犯罪者,他的血液检验报告已经出来了。”

    “哦?”

    “从成分分析来看,他是‘火种’注射者。”中原中也上前,将报告单呈在森鸥外面前,指着其中一项数据道:“在被抓捕后的48小时内,他的异能水平曾出现较大波动,但总体呈现衰退趋势。而到了72小时,也就是这里——”

    “该注射者表现出了极强烈的情绪变动,似乎精神受到巨大刺激,从体.液分析结果来看,他的身体在这段时间大量分泌脑内吗啡。”

    “用来止痛。”

    森鸥外看了看那些数值,身子往后倒在椅背上。

    “是,首领。按照您的指示,已经给他注射了一单位的‘火种’,几乎是两分钟不到,该注射者情绪明显镇定,吗啡分泌水平回归正常值。”

    “成瘾性。”

    “……是。”

    巴泽尔·肯特,在知晓港黑已经抓捕到一名破坏过一桩交易的火种注射者后,仍然带“大礼”上门,并表示此番见面是想要与港黑寻求合作。

    他在赌,或者说,是“普罗米修斯”在赌,赌他森鸥外即便知道火种的副作用,依然会与他们建立合作关系。

    也不怪巴泽尔今天离开时那般气定神闲。

    “中也君怎么看呢?”

    森鸥外又把问题抛给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没有委婉,“和‘普罗米修斯’的合作不行。”

    “嗯,继续说。”

    “首先,火种的成瘾性会使注射者的生存成本大幅度提高,如果我们对部分人批量注射火种,除非‘一次性’,否则后续的成本会越来越高;其次,还没有一份报告可以清楚表明火种对能力的提升可以达到怎样的程度,存在较大个体差异性,如果出现极端情况,我们遭受的风险也将大幅提高。”

    中原中也说得很快,显然是将上面这段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森鸥外边听边点头,最后却说:“还有一点,中也君为什么不说呢?”

    空气沉默片刻。

    “……还有一点,从汐华清一那晚遭受狙击的情况来看,动手的人来自普罗米修斯。因此,我合理怀疑普罗米修斯曾向passione寻求合作,但被某种强硬的方式拒绝了。如果我们与普罗米修斯建立合作关系……”

    森鸥外不慌不忙地接上:“如果建立合作关系,港黑就会站在passione的对立面,中也君,你是想说这个,对吧?”

    “是。”

    “站在passione对立面,又如何呢?”

    中原中也愣住。

    [……又如何呢?]

    事实上,港黑与passione各据一方,势力范围不重叠,两边来往也不多,最近一年半载,更是没了利益联系。

    即便是站在对立面,按照利益至上的潜规则,只要没有出现直接利益冲突,他们也不会“反目成仇”。

    换句话说,就算港黑与普罗米修斯建立合作关系,也不会妨碍到现在的赚钱模式,而passione远在意大利,绝对不会为此专门派人过来找麻烦——除非他们那位年轻神秘的教父脑子出现问题。

    森鸥外并没有点到即止,继续说道:“说起来,我也是前一阵才听闻,汐华小姐已经从passione辞职许久了呢。”

    像是捕捉到了某个关键字眼,中原中也上一刻还在迟疑的神色瞬间肃然几分。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而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也就反应过来,森鸥外正在提醒他。

    ——这是来自上位者的警示。

    橙发青年抬起头,毫不避忌地与上位者的双眼对视,掷地有声道:“我们曾与passione有过合作,我原本担心的是,对立关系会让他们将已经掌握的把柄用来拿捏掣肘,但我却忽略了我们近段时间来的发展状况——是属下短视了。即便是对立关系,只要不出现其他冲突,与我们也无关痛痒。”

    然后顿了顿,“至于汐华小姐辞职一事,我并不知情,首领提起,是指?”

    森鸥外捧着茶杯轻啜,袅袅的热气升腾而起,氤氲了他的面容,让人看不出来满意与否。

    “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就和中也君提了两句。普罗米修斯的事,我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中也君,你先出去吧。”

    “是。”

    前脚刚从办公室出来,后脚就有属下跟上来,低声道:“干部大人,接到安排过去的人的消息,汐华小姐今天中午身体不适,从体育馆回酒店休息,一个下午没有外出过。”

    “你总和我提她干什么?”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拧起眉。

    黑衣人微微一愣,“抱歉,是属下……”

    “——不,没什么,你继续说吧。”

    下属额头冒出冷汗:“呃,说完了。”

    “……知道了。你先去忙,有什么情况再通知我。”

    “是。”

    中原中也无声轻叹,突然就觉得太阳穴那传来一抽一抽的疼。

    监视什么的……实在是,很麻烦。

    他又想到了部下刚刚说过的话。

    [……身体不舒服么,还是崴伤吗。]

    算算的话,已经两天没见面了。

    虽然不长,但责任毕竟在他身上,所以还是……

    五分钟后,放在圆桌上的电话被接起。

    “汐华小姐,关于上次的事我实在很抱歉,不知你的脚伤……”

    “——哎呀呀,这是谁呀?”

    从听筒里传来的,却是一个轻佻的男声。

    中原中也僵在原地。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来自于一个阴险狡诈、诡计多端、极端欠扁的家伙。

    但是。

    “……怎么,是你?”

    这样的事太过出乎意料,以至于往常每一次与那个家伙有所联系,都会十分暴躁的中原中也,一时间甚至没想到要发火。

    因为这无论如何都不应该。

    是他疏漏了什么吗?

    听筒里的声音越发柔和,甚至藏蕴了一点笑意,一点熟稔,“有人是不是连听筒都够不着啊,真是听不清在说什么呢。不过如果要问手机的主人的话……”

    “她去洗澡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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