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里休的演唱会就在这天晚上,因此留给卡尔薇休息的时间不多。
不过相比起连轴转了快24小时的中原中也,先前已经在飞机上睡了好几小时的她还是要轻松不少。临走前她再度向他道了谢,然后提醒他今晚记得来观看演唱会。
有那么几秒钟,中原中也的神情看起来是很想直接在这家酒店开间房睡觉。但他最后还是没这么做。
卡尔薇回房间洗漱时,特里休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做美容保养,今晚对她而言十分重要,需要以最好的状态去面对。
“你还真的赶回来了……不累吗,估计连生物钟都不用调吧?”
“还行吧,本来也没怎么睡觉,脸要干裂了,你看看,”卡尔薇一边往脸上涂涂抹抹,一边往站在洗手间门口的特里休面前凑:“我这里,是不是多了一条眼纹?”
“……好像是有点。”
“我就知道,可恶——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因为早八百年前就见识过卡尔薇在爱美一事上有多努力,特里休放弃了劝她在房里休息的念头。
反正去美容馆睡也是一样的。
“你这次回去,没被乔鲁诺发现吗?”
特里休问。
卡尔薇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语气怪异:“发现了。”
“……那,他怎么说?”
“我们吵架了——准确说,是我单方面地和他吵。乔鲁诺什么都没说。”
卡尔薇抹上口红,从洗手间出来,搂着特里休一起往门外走,“是我误会了他,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解释?那不是他的作风。”
特里休试着想象了一下,有点不太能想象出来。
以她对乔鲁诺的了解,他不是一个会和人吵架的性格——有那个时间,他已经先把事做好了。
但,就像卡尔薇说的,如果是被人误会,乔鲁诺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或者之后寻个合适时机,将情况解释。他可不是那种自己和自己闷着的人,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他也许不会在意,但卡尔薇绝对不在那“无关紧要”的名单上。
特里休避而不问两人发生误会的原因,只是说:“那你后来怎么处理的?”
卡尔薇一怔。
怎么处理的?
虽然知道在父母遇害的事上,是自己误会了乔鲁诺。但他什么都不解释、甚至难得迟疑的神态,说明他的确还有别的事情瞒着她。
卡尔薇猜不到那会是个什么事,对她重不重要,又为什么要瞒着她。
加上那晚他们的确闹很僵——好吧,是她单方面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复杂的历史问题堆积,这些都让她一时半会不太想和乔鲁诺正面对上。
卡尔薇沉默片刻,“……冷处理。我是不是应该道歉?”
特里休发出嘲笑:“相信我,乔鲁诺一定不想听你道歉——你不是这种性格,而且你还很了解他,知道他要是被道歉了心情绝对会更差。”
卡尔薇第一次被人看得这么透彻,一时间哑口无言。
“其实,你可以多信任乔鲁诺一些。”特里休说。
用的是[可以],而非[应该]。
即使是一些很微不足道的细节,特里休也顾全人的感受。
“哇喔,你这语气听起来像在劝一个有疑心病的女人。”卡尔薇夸张地耸肩,以此活跃气氛:“我一直很信任教父,就像那些和他行吻手礼的人一样。”
特里休:“现在的确是你说的这样,有很多人信任他,他们把性命都交到他手里。”
卡尔薇:“是,教父他不缺信任。”
“可同样是信任,由不同的人交予,对于接受者来说,意义是不同的,我们都很清楚。”特里休静静地注视着她,“教父不缺信任,但乔鲁诺呢?”
“……”
“你看,你被问倒了。”特里休不紧不慢地补充。
“等一下,”卡尔薇伸出一只手,“特里休,你到底哪边的?”
特里休笑而不语,把她搂上了车。
美容馆设内有温泉汤池,热气袅袅,池里放了一些中药材,用纱布包住缝好,泡着有养生功效。
临时从经纪人队伍中抽调的人发来信息,大意是购买超市的事情已经办妥了,现在正要与埼玉先生联系。
“这是一家连锁超市,店主告诉我,附近还有一家同品牌的连锁超市,近段时间正因生意不景气,想要低价出手。汐华小姐,您有购买意愿吗?”
卡尔薇大半个身子浸泡在温泉中,双手交叠在岸上,“没有,一家够了,我买了送人的,不是要赚钱。”
“……好的,汐华小姐。”
挂了电话,特里休的声音从隔壁屏风后传来:“你这又是看上了谁,出手这么阔绰?”
“一个英雄,挺能打的。”卡尔薇言简意赅地讲了一遍飞机上的事,总结道:“他看起来有点潦倒,如果我在这个时候出手相助,按他的性格,以后我遇到什么事了,找他帮忙应该能免去不少麻烦。”
“你对陌生人还真是有信心。”
“无所谓,反正也没多少钱。”
那边传来一声惨叫,估计是被按到了哪根筋骨,卡尔薇抖了一下,抓着手机给宫泽贤治发了条消息:[今晚是我朋友的演唱会,贤治要不要来?会很热闹哦。]
这段时间忙得连轴转,忽视了这个被她从乡下带到城市来的男孩,卡尔薇有些歉疚。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大抵就是如此奇妙,她没有兄弟姐妹,却和一个异国他乡的孩子一见如故。
迟迟没有收到回讯,宫泽贤治不是一个会时时刻刻看手机的人,邀请他来看演唱会的事暂且搁置,卡尔薇打开手机通讯录,她还要找另外一个家伙的麻烦。
那边过了好一阵才接,刚接通,卡尔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先听到了听筒里传来的、似乎有些痛苦的喘息声。
……怪好听的。
她脑补了两秒,还是不客气地开了口:“你之前接了中原中也打来的电话,是吧?”
喘息声很明显地一顿,然后手机被拿远,卡尔薇只听到一阵闷闷的咳嗽声,再之后,青年的声音才出现在听筒里:“是呢,我和他说,你在洗澡——我担心说你去洗手间,会显得有些不雅。”
卡尔薇:“……这难道会比说我在洗澡糟吗?”
还不雅,嚯,她是不是应该感谢他?
“不是,”卡尔薇有些受不了地说,“你到底在干嘛?别喘了行吗?我是不是打扰了你的好事啊?”
平心而论,电话那头的家伙确实声音好听,不管是正常语气,还是故作轻佻口吻时,绝对属于一开口就能迷倒一大片女孩的范畴。
但现在,卡尔薇听着青年说每句话时,那几乎快要压不住的气音,她觉得这人以后混不下去了去做个午夜情感电台男主播也可以大赚一笔,不一定非要买个吉利数字刻章到处印:横滨开锁王,开锁请拨66668888。
“是啊,清一这通电话打断了我的人生大事,”那边轻笑,“我刚从湖里出来,如果不是这通电话,我也许已经自杀成功了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清一救了我哦。”
[早知道就不打这通电话了。]
卡尔薇后悔得几乎有了落泪的冲动。
“说正事吧。‘普罗米修斯’这个组织,你听说过没有?”她问。
“唔,我是应该说有,还是没有呢——说有的话,又会被清一拉去当工具人了吧。”
“嗯嗯,你清楚就好。还有别喊我名字,太宰先生,我们还没这么熟吧?”
“清一为什么要问起普罗米修斯?”
汤池水温差不多四十度,不算高,但卡尔薇在此刻有了点喘不上气的感觉。
……算了,生气就输了。
“太宰先生就说自己知不知道、知道多少吧?作为回报,我会把你现在赊的账都还清的。”
“那么我知道。”
太宰治答得很快。
“他们最近派人去和港口黑手党交洽了,不过森先生还没表态。他们的人送了一个礼物给港黑,嗯哼。”
听听,什么叫爱岗敬业,这就是了:即使离开了岗位,也时刻关注其动态和内部消息。
卡尔薇很善解人意地没问太宰治哪来的消息渠道,“什么礼物?”
“听说是种药。你是想得到它吗?”
“不是。”
她是想毁了它。
“不是就好,”太宰治轻叹,“虽然清一对我一点都不温柔,也不愿意和我殉情,但我也不想看你走上歧途。”
卡尔薇自动过滤出关键信息:“你知道那种药?”
“我知道喔,我还知道,普罗米修斯真正想要卖的,并不是火种。”
——不是火种。
那会是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卡尔薇回想起几小时前在直升机上看的资料里,对于那名失格英雄注射药物的介绍:火种,短时间内大幅提高“能力”,副作用为强烈成瘾性,和失控。
这的确是缺陷非常大、风险极高的一种药物。
如果普罗米修斯真正的目的不是将火种推向全世界,那么他们为什么会四处寻求合作,以期让更多人注射火种?
……解药。
他们研制出了火种的解药。
这个认知让卡尔薇即使身处热水之中,也感到四肢发寒。
“……太宰先生,为什么会——不,当我没说吧。”
她抿了抿唇,已经镇定下来:“普罗米修斯的首领是谁,在哪个国家,太宰先生知道吗?”
“清一这个问题就有些逾越了呢,如果我说出来的话,很可能会让自己也陷入危险的啊。”
卡尔薇敛眸。
太宰治说的没错,他没有将这样的机密告知她的义务。
“不过,如果清一愿意答应我一件事的话,让我‘不小心’说出来有关那位首领事情,也不是不可以。”
“太宰先生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真名。”
卡尔薇没有马上回答。
她的真名,卡尔薇,是一个在意大利非常不起眼的名字。
但如果这后面跟着的是马卡里奥,而非乔薇娜——那么意义,就大不相同了。
她见识过太宰治的城府与手腕,知道这名看起来总是不着调的青年实际上有多可怕——当你和他成为敌人时。
虽然他现在表面隶属武装侦探社,但距离他从港口黑手党叛逃,已经过去了两年,这两年他做了什么,接触了什么人——卡尔薇仅仅知道一个粗浅的大概。
去赌太宰治的真实立场,她不能冒这个险。
“抱歉,太宰先生,关于这点我无可奉告。”
太宰治笑了一下,声线依旧柔和轻盈:“哎呀,那就没办法了,本来还想和你说一件跟你朋友有关的事情的。”
卡尔薇呼吸一窒。
对方却已经接着说了下去:“不过,清一迟早也会知道,那么我现在说了也不要紧。”
“——清一有个从乡下接过来的……唔,大概是弟弟,对吧?”
“他的力气可真不小啊。”
卡尔薇心头狂跳,手指几乎轻颤着翻出通讯录,给宫泽贤治拨了个电话过去。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已关机。”
耳边响起的是冷冰冰的无机质女声。
……
她有了个非常可怕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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