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门不幸，两位劣徒自相残杀，随后被方遒拎到后山面壁思过去了。
不过子归每每面着壁不到半柱香的时间，总是会捂着肚子神色紧张往茅厕冲，这时方遒总是会瞪一眼好似事不关己的子迁，然后长叹一声。
子归拉得整个腿都软了，哭丧着一张垂丧脸，又可怜又好笑地往山壁前站，软软软的脚好几次都险些稳不住，膝头一弯，若不是李昌印在一侧帮扶着，这一膝盖跪下去，怕是有些受不了。
楚潇潇细细想了想昨夜里子归那试探的一问，所幸，当真不关自己的事。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站都站不直的子归，默默在心里给她的勇气和作死的能力竖起了拇指。
子归拉得确实站不住脚了，方遒让楚潇潇扶着她回了房，又让子宁照着方子煮了药。
子归往榻上一躺，磨着牙恨恨道：“子迁那个贱人！”
“你可闭嘴吧，你也真是敢往他头上磨刀，不是找死么。”子宁进来送药，一瞅子归那瘫成废物的模样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想起刚刚子迁跳起来，一把拎着子归后脖颈，一碗汤递过来时的笑，邪里邪气。
子迁笑起来时过于邪气，他那张脸倒是生得好看，笑的时候尤其好看，可是眉头一扬，眼角上挑，嘴角只撇一个微浅的弧度，笑得所有人都胆寒。
子宁还记得她当即就打了个寒战，可紧接着这两人竟在饭桌上斗了起来。
方遒只拉着不知所措的楚潇潇往后退了半步，然后五人直直地看着在桌上动起手来的两人。
子归被拉着脖子，就像是拉住了命脉，她倒是反应极快，往后一仰，整个人都弯做了桥似的弧，而后脚尖一点地，腾空而起直冲子迁面门！
子迁轻哼一声，侧头之间伸手一把捏住了子归细小的脚腕，他一时抬手，将子归半擒了起来。子归倒也不慌，她一手去夺子迁手中的碗，另一只手微曲成刀，腰身一挺，半曲起身如一条细蛇一般腾起，径直劈向子迁的脖颈。
子迁游刃有余地将拿碗的手一抬，另一只手松开子归的脚腕，却见子归刚刚腾起的身子顿时下落，她也不急，眼见落地，一掌半撑，而后双脚点地，跳起的瞬间成掌的手依旧没放过子迁。
子迁提脚一踹，正好踹向子归的手腕，疼得子归龇牙咧嘴，眼见着她还想突袭，子迁却不上她的当，一把又薅住了她，子归这个转身还没呵成，迅速被子迁伸出的胳膊锁住了自己的脖子，他手捏着子归的下巴，又轻又不容躲开地捏开了子归的嘴，手中碗一倾，整碗汤都进了子归的嘴里。
“这碗味道更好。”
楚潇潇没见识这样互相动手的师门，这一连串谁也不谦让着谁的动作分明是不留余地的“比试”，她一时间看愣住了，也是头一次发觉子归这个吊儿郎当的人也有正经时候。
即便与子迁相比，就连她这个门外汉都看得出高下，可再与自个儿相比，这就又是一个不可攀比的高度了。
回神的楚潇潇觑了一眼还瘫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子归，乖乖巧巧地将一碗药递给她，然后收拾了被子归滚得一团乱的床榻。
“师父说，等你好了，要将欠下的功夫再补上。”
子归撇了撇嘴，轻哼一声。
子宁还火上浇油地补道：“说你技不如人，后面的练习得加时长。”
子归白眼一翻，佯装睡了过去。
又被子宁从床上薅了起来，将一大碗药尽数灌了下去：“所以让你赶紧好起来，才好赶紧去练习。”
“你们太没人性了！”子归含着一口药，说得吱吱唔唔。
子归被允许暂休一日，捧着小画集半柱香就得去趟茅厕，然后再半扶着墙滚进床榻里。
来回数几十次，腿脚软得有些走不了路。
楚潇潇夜里回来累得不成，往床上一倒，翻转好几次都睡不着，最后拉着子归央道：“小师姐，你给摁摁~”
她惯会撒娇，尾音拖得又长又糯，原就年纪小，这年岁里特有的嗓音跟子归早前所吃过的糯米糍似的，又软又黏，顿时黏住了子归的心口。
再一侧头瞧见楚潇潇那小丸子似的圆脸，水嫩嫩的，细胳膊小手地拉着自己的衣摆，边说还边晃荡。
荡得子归一颗心也跟着腿一起软了下来。
她白日里拉得有些脱力了，但又耐不住楚潇潇撒娇的劲头，只好支着身子坐了起来。
“给揉给揉！”
子归一点楚潇潇的眉心，后者便佯装假力倒进了床榻里，然后笑眯了眼睛，在子归动手的时候又鬼哭狼嚎地嚷嚷了起来，气得子归想两脚再踹她下去。
在楚潇潇嚎得快断气时，子归忍不住踹了她一脚，楚潇潇便又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她笨手笨脚地爬到子归的身边，然后往被子里一蜷，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然后眼角一弯，眼尾就翘了起来。
“小师姐你好厉害，今天你跟小师兄打……打架，超厉害！”楚潇潇的眼睛里像是盛起了院儿里的星星，亮得子归有些不敢直视，只好往后仰了仰，但目光却并没有从楚潇潇的身上挪开。
楚潇潇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你这样要劈小师兄脖子的时候！就这样！”她边说仿佛边要跳起来。
“超好看！”
子归愣住，与方遒学功夫这么多年，她这根朽木连方遒都险些放弃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夸自己厉害，一时之间竟也有些飘飘欲仙起来。
楚潇潇夸着夸着翻了个身，眯起了眼睛，然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子归心道这也太不敬业，这才夸了没两句呢。
侧身一瞧，楚潇潇上下眼皮直打架，但嘴里却还喃喃。
“总有一天，我也会同小师姐一样厉害。”
子归有些得意地抿起了嘴角，腿脚也不软了，刚刚楚潇潇的那些乱踢乱踹她也不放在心上了，一颗心简直跟打了蜜一般甜。
而后长夜笼罩，困意袭上来的时候，却似乎听见楚潇潇长叹一声。
“这样，以前，今后，就都不会受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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