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功受禄生惊疑
文/厉九歌,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第一次亲眼见识到那样血腥残忍的画面,谁都没办法心如止水,姚灵灵只要一闭上眼,脑海中就不自觉浮现出那惨死男人不甘恐惧的双眼,吓得她又赶紧睁开眼睛,只有不断抚摸着手腕上的彩石链子,才能叫她在这样漆黑阴暗的环境里获得几分安全感。
这彩石链子是她姥姥去世前留给她的遗物。一条细细的银色小链子,将五颗颜色各异的不规则石头窜在一起,无论是乍一看还是仔细看,都像是路边摊五元一件的小饰品。姥姥去世前却跟她说,这手链是一件能够穿越时空的机器,如果她难以忍受现代社会的压力,可以选择穿越时空,这彩石链子能带着她去到任何一个不存在于历史中的未知世界。
姚灵灵不以为意,觉得这只是姥姥去世前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谁能想到,她跟着同事喝醉酒后一时兴起,按着姥姥教的口诀随便念了几句,竟然真的穿了!不但穿了,身体还缩水了几岁,回到她十七岁时的模样。
她在现代社会已经没有了任何亲人和牵挂,自己心也大,一穿越就被土财主捡了去,之后入了宫,进到教习司参加宫女培训,一路走来都没真正吃过苦头,即便后来伺候张御女时天天被她找茬,姚灵灵也只当张御女是个不好伺候的老板,找到跳槽机会后就果断跑路。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有了这个世界的身份户籍,等在宫里攒到了年纪和钱财,就能出宫买一个小房子,做点小买卖,然后安安稳稳度过余生,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以前的想法有多幼稚天真。
从前也隐约听说那位国君残暴不仁,可这威名对于一个洒扫小宫女来说是多么遥远,她也从不觉得不思进取的自己有直面国君的机会。可是今天,差一点,差一点她就会跟着郑美人进到含凉殿中。国君杀人不眨眼,万一哪一天心情不好,就像今天杀那个男人一样,一刀把她给……
初夏的夜里,姚灵灵硬生生打了个哆嗦。
她终于懂得,什么叫做人命如草芥,那就是说杀就杀,说砍就砍,连个理由都不需要给。
这宫里绝不能再呆了!不如……现在就跑路?
想到这里,姚灵灵一下精神了起来。她坐起身,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月光看手里的链子,那五颗石头里,其中一颗呈现没有生机的灰白色,这代表,一次穿越机会已经被消耗掉了。还剩下四颗石头,她还有四次机会。
这石头只能穿越过去,不能穿越未来,除非她在此刻这个时间段定下坐标,她才能再穿回来。所以她为什么没有在现代社会定下坐标?
然而现在后悔已经没有用了。她悄悄收拾好包袱,挑了一颗红色的石头,正要默念口诀,忽然瞧见了包袱里露出来的一角绢帛,那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户籍身份证明,如果她穿越到几十年前,甚至几百年前……那么这张身份证明就作废了,而没有身份的她,可能一穿越过去,就会被人抓起来当奴隶卖掉!
思及此,她立刻将东西塞回去,心口砰砰直跳。
这次穿越算她好运,衣食无忧还有身份,可谁能保证下一次还有这样的运气?难道要一直穿越?次数用光了怎么办?
她决定了,她要先苟着,不到走投无路绝不穿越!
她躺下去,拉好被子紧紧裹住自己,却迟迟无法入眠。
而这天夜里无法入睡的,显然不止姚灵灵一个。
已经将近子时,落芳阁里仍旧灯火通明。
脱下外裳,只穿着一件素色里衣的郑美人坐在桌前,低头看着眼前一束竹简。侍女茹夏静静站在她身边。
良久过后,郑美人才将竹简打开,竹简中间裹着一根小竹管,她拔开小塞,将里头的东西倒在一旁的小陶瓮中。那是一只约莫拇指大小、通体漆黑的蜘蛛,一跳入陶瓮中后,立刻将里头几只小虫吸食干净,凶猛异常!眼见它还没吃够,要从陶瓮中跳出来,茹夏忙眼疾手快地将盖子合上。
郑美人则低头去看那竹简上的字,等一目十行地扫完,她的脸色登时变了。
茹夏发觉了她的变化,有些心惊道:“主子,这次的考题,可是极难?”
郑美人沉默,茹夏却已经从她的脸色中得知了答案,她道:“如今已是五月廿二,离下个月的十五也剩不了几天了,主子这回有几成把握?”
郑美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竹简上的字发呆。
茹夏心里有些焦急,她缓了口气,提议道:“不如……求一求国君,再拖上一段时日?”
原本还算平静的郑美人听了这话,一下站了起来,“求?这次求?那下次呢?我算什么东西,王上能一而再地容我?”
这话若是叫外边哪个小宫女听见了,一定是茫然不解,在她们看来,郑美人的晋升速度在后宫中已是很快了,足可见国君对她的宠爱,又怎么会说出如此自贬的话?茹夏闻言却面色不变,显然,她很清楚郑美人是如何“受宠”的。她正要再劝,蓦地想起今日在含凉殿外被杀死的那名男子,一下哑了口,良久才问,“那……主子想要如何做?”
郑美人面色变了几变,半晌才又坐回去。
正当茹夏以为郑美人不会回应时,忽然听见她道:“樊婕妤的位份,是如何升上去的?”
茹夏答道:“除了第一次外,每一次樊婕妤交上去的东西,都是诸位贵人当中最好的。”
郑美人呢喃道:“大家看着一样的书,凭什么每次都是她出头?”
“这……”茹夏猜到了什么,试探道:“兴许她有了别的法子?”
郑美人眼眸微微亮了一下,沉吟道:“明日我就去拜访樊婕妤。”
茹夏愕然,“您是想……”她立刻劝道:“不可,樊婕妤心高气傲,您若是去求她,她肯定……”
“她肯定会冷嘲热讽折辱我。”说出这话时,郑美人的神色十分镇定,她接着道:“茹夏,我好不容易才爬到美人的位份,我不想跌回去,也不能跌回去!”
茹夏闻言怔了一怔,片刻后垂首恭谨道:“明日奴婢便往玉秋苑递拜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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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灵灵翻来覆去大半夜才睡着,谁料刚刚睡下没一两个时辰,便被同屋的宫女唤醒,她只得打着哈欠,跟着那小宫女起来扫地。
大清早没什么人,两人一边扫地一边说些闲话。
姚灵灵进宫这三个月来,所见最多的便是这每条巷道边都栽着的花树,据说这种树名为云妖,是十分名贵的品种,整个启安国中,也只有皇宫才有。这树几乎每天都会开花,叶子短小稀疏,桃红的花朵却一簇又一簇,开得灿烂无比,远远望去像是一团云笼在了树上,又因其颜色予人魅惑之感,微风拂过、树枝婆娑时尽显妖娆之态,所以命名为云妖。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树辰时开花,子时花谢,每日起来,欣赏下焕然一新的花树后,就得收拾树下堆了一层的花瓣。
两个小宫女哼哼唧唧地将一大筐压实的花瓣抬走,姚灵灵边抬边听见对面宫女道:“其实这花树收拾起来太费劲了,还种满了皇宫。”
姚灵灵问那怎么不种别的树。
小宫女四处望了一眼,才小声回答:“听说,王上喜欢。”
听见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国君,姚灵灵反射性地哆嗦了一下,啥也不敢问了,今后她就把那些花树当祖宗伺候。
两人刚刚忙活完,就见落芳阁的大门开启,一身盛装的郑美人领着几个心腹宫女走了出来。二人立刻退到一边行礼避让。
等郑美人离开老远,两人才回屋用朝食。
郑美人这一出去就是大半天,等她再回来时,已经快傍晚了。
姚灵灵虽然干了一天的活儿,但这会儿也没有闲着,她不需要去前头伺候郑美人,正好可以趁天还没黑,拿着教习司抄出来的课本继续学字。刚刚在地上照着练了几个字,姚灵灵又听见有人喊她。
“紫烟?”
姚灵灵听出这声音年长些,似乎是落芳阁里管事的大宫女,立刻收拾东西站起来,一转身,果然是郑美人身边的红人茹夏。
她立刻小跑过去,乖巧道:“茹夏姐姐有何吩咐?”
茹夏低头看着面前个子娇小的小宫女,眼中隐晦地闪过不忍,面无表情道:“主子爱洁,交代新来的宫女必须用药浴净身。昨个儿主子有事忘了交代,今个儿却不能耽搁了。”
姚灵灵:……
落芳阁有这规矩?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姚灵灵心里有些委屈,她每天都洗得干干净净,现在居然被人嫌脏?
当然,委屈归委屈,她还是老老实实接了茹夏手里的药草,带着去了浴房。
原以为不过是些用来清洁的植物,姚灵灵在教习司那两个月见有些宫女用过,然而打开一看,却狐疑地蹙起了眉头。因为那鼓鼓的油纸包打开,里头竟然有好几味颇为名贵的药材。
救起她的土财主就是做的药材生意,她刚穿来时水土不服病了几日,土财主一边嘀咕费钱一边给她开药,她当时很是感激他,病好一点就在药堂帮忙,因此认识不少药材。
这么鼓一包药,怕是得她一年的工钱才买得起。
这可不是一个宫女应该有的待遇。换个说话,她才进落芳阁第二天,又只是个洒扫小宫女,郑美人为何要在她身上花费这样的心思?
姚灵灵忽然想起一句话——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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