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间铺子在城东,递到却一直延伸到城南,等三人从地道里出来时,就到了城南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里。
袁枚道:“咱们现在此处安顿下来,等待国君召唤。”
姚灵灵点头,她看着衣服在地道蹭脏了的小陆夺,把他拉到房间里帮他清理了一下。一边清理一边问他,“小陆夺,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是在哪里吗?”
陆夺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觉得今天晚上的灵灵姐姐很奇怪,他本来昏昏欲睡,忽然精神起来,一下跳上床摆出动武的起手式,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瞪向她:“你是谁?为何假扮灵灵姐姐?”
没等姚灵灵反应过来,那熊孩子一下又从床上跳到她身上,一双手用力扯着她的脸颊,扯了半天才惊奇道:“咦?没有易容术?”
姚灵灵脸颊被扯得又红又痛,反手把这小孩从身上撕下来打屁股。
小陆夺被她打得嚎了几声,发觉姚灵灵并没有手下留情更没有怜惜弱小,于是也不嚎了,抱着姚灵灵的腰跟她对着干。
当时袁枚正在外头烧热水,听到屋里喊打喊杀的动静吓了一跳,等她冲到房里看清你拍我一下我挠你一下的一大一小时,眉头抖了抖,半晌又无奈地摇摇头。她以前没有见过姚灵灵,原本以为这个除了脸以外没什么本事的小宫女是个狐媚子,没想到竟是个孩子心性,一会儿没看住居然跟个孩子打了起来,更叫人啼笑皆非的是两人竟然还打了个平手。
陆夺虽还只是个孩子,其实早在六岁时便跟着陆将军习武了,他真要动起手来,姚灵灵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宫女还真挨不了几下,姚灵灵能跟他打这么久,纯属陆夺手下留情;至于姚灵灵,她手里握有国君培养出来的剧毒蛇,若她真的对陆夺怀有恶意,即便没有吹出驱使的口令,那毒蛇也会遵循主人的意愿狠狠咬陆夺一口。
现下两人吱哇叫着打得激烈,那毒蛇却懒洋洋盘着不动,由此可见,这还真是这一大一小独特的相处方式。
想明白以后,袁枚不再多管,索性转身出门。
在她出去不久后,姚灵灵和陆夺两人终于打累了,一大一小气喘吁吁地瘫在榻上。
陆夺:“我这下明白了,你真是灵灵姐姐,一点儿都没变。”
姚灵灵抹了把额上的汗,没好气道:“你以前也这么打我?”她揉揉自己被扯得有些红肿的脸颊,没好气道:“人小鬼大下手真狠,你瞧瞧我这脸,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小陆夺看了一会儿姚灵灵发红的脸,有些愧疚,“对不起,但谁叫你突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非常时刻,不得不防!”说着还似模似样地摇头晃脑。
姚灵灵坐起身问他,“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陆夺点头,“我第一次见你是在……”
陆夺虽然才十岁,但说话条理清晰逻辑清楚,记忆力也很好,连当时姚灵灵穿什么衣裳什么表情都说得一清二楚。
“当时你和王上从山里出来,王上满身是血,你浑身脏兮兮的,可吓了我一跳,幸好我爹身边有个厉害的大夫,要不然你和王上早就没命了。我爹可是王上的救命恩人。”说到最后一句,陆夺的表情明显有些骄傲。
姚灵灵却被这惊人的信息量塞得有些转不过弯。
正当她思量之际,房门忽然被袁枚推开,只见她一脸着急,说道:“快走!有几个贼子寻了过来!”
姚灵灵心里一惊,立刻拉上陆夺就跟着袁枚跑了出去。
刚刚消耗了一些体力,此时再要跑路竟有些乏力,因此原本是她拉着陆夺跑,最后变成了陆夺带着她跑。
今夜月光不甚明亮,这城南的巷道又复杂多变,姚灵灵一路跟着二人跑,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她微微喘气,却不敢露出半点疲惫叫袁枚和陆夺看见,心想自己这么大个人,照顾不了孩子也就算了,不能变成一个孩子的累赘,于是即便体力不支也咬牙跟上。
好在没跑多久,就有人前来接应,姚灵灵和陆夺上了一辆马车,由袁枚驱赶着趁夜离开都城。
再之后,他们便在城外山上一座木屋里安顿了下来,由袁枚照看她和陆夺的生活。
袁枚经常带着陆夺外出打猎,缺少粮食蔬菜时,袁枚便一个人乔装打扮下山跟村民换取。
姚灵灵问过陆夺,“这么久不回去,陆将军不会担心吗?”
小陆夺对此表现得十分淡定,半点没有因离开家人而焦虑,他说道:“我爹说了,王城里现在危险着呢,我要好好在外边待着,绝不成为我爹的拖累!”说完,他又去木屋前的空地习武。
连一个十岁的孩子都如此勤奋,姚灵灵更不好意思闲着,她每日琢磨着做饭打扫,弄完就跟着陆夺比划几招,虽然封厉一直说她没有天分,但也许他看走眼了呢?
一转眼,三人已经在山上躲了半个月。姚灵灵除了力气稍有增长,其他地方毫无建树,唯一值得拿出来说的便是她终于不怕蛇了,闲来无事就逗着小绿蛇玩,还给它安了个舒服的小窝。
这一日,袁枚从外头回来,带来了王城的消息。她道:“宫里已开始选秀,太后为王上选了二十七名女子。”
姚灵灵一口水喷了出来。惹来袁枚怪异的眼神。
姚灵灵犹豫半晌,对袁枚道:“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向王上递句话?”
袁枚看着她。
姚灵灵接着道:“太早行房对身子不好,建议王上十八岁以后再做。”
袁枚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见未婚的小姑娘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她惊讶地看着姚灵灵,随即了然一笑,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袁枚对她早已没有了刚刚开始时的偏见,听她这么说,便以为她是吃醋了,笑道:“你放心,那些女子都是太后选的,王上防备着呢,不会动她们。”
姚灵灵:……
对上袁枚促狭的眼神,她扶额,无奈地想:这误会可大了。封厉生得再好看,她对他再心疼,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实在难以叫她生出什么想法来,换成十年后的国君还差不多。
不过这事儿解释起来太麻烦,姚灵灵干脆就任对方继续误会着。
她们躲在这山里头,几乎每隔几天就能收到外头的消息,在山里住了两个月,直到姚灵灵觉得自己已经习惯山里的生活后,忽然传来国君残暴不仁弑杀太后的消息。
袁枚当时脸色凝重,“原本为了名声,王上想徐徐图之,却不知太后做了什么,竟令王上勃然大怒,不顾之前的布置强硬带着兵卒闯入慈和宫将太后诛杀。这下可麻烦了,国中对王上虎视眈眈之人本就不在少数,如今王上不顾一切杀了太后,只怕那些人会趁机弹劾王上另立新君。”
姚灵灵在这个时间点待了这么久,早就不像当初那样两眼一抹黑,她深知这个时代有多么注重孝道,太后虽然不是封厉的生母,却是他名义上的嫡母,且太后惯会做表面功夫,在外人看来,太后对封厉并不错,封厉杀了太后,等于将自己推到了不仁不义不孝的境地,一个不孝之人,百姓又怎会认同他?
至于朝臣……就算是那些原本保持中立之人,此刻只怕也会封厉生出了芥蒂,他们会想,一个连自己嫡母都敢无所顾忌去杀害的人,又怎么会在意他们这些臣子,没准哪天一个不顺眼,就将他们杀了!
而封厉虽是先王唯一活着的儿子,但王室血脉却不止封厉一个,难保那些人不会铤而走险,杀害封厉然后扶持宗室的人上位。
姚灵灵听说,封厉在继位之前曾经在敌国当过质子,回国途中还遭遇刺杀,当时刺杀他的人未必不是打着这种主意。
她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袁枚见她是真的担心王上,看着她的目光不由更加柔和,想到一开始自己对她的误解,暗叹自己当初真是以貌取人,这小姑娘虽然生得极美,却不是个恃美而骄的,她是真真切切为王上担忧,这样的人留在王上身边,可不比那些世家贵女好上千百倍?
她于是安慰道:“你不必太过担心,想刺杀王上的人多,但王上可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他是天纵奇才,那些人如今已奈何不了他。”
只是想到王上如今坏了名声,她不免有些叹气,实在不明白王上为何如此冲动,本来一切好好的,只需再蛰伏两年,届时权势和名声都是王上的,为何偏要急在此时?
姚灵灵却道:“你能让我回宫吗?我想见王上。”
袁枚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行,王上让我带着你隐居在此,就是为了避开那些人的耳目,如果你回到王上身边,可能会陷入危险!”
姚灵灵却摇头,“我自有保命的手段。”她其实并不是一个无私的人,若不是笃定能靠着彩石链子穿越保命,她也不会这般大胆,更何况,从小陆夺的言语中,她至少还有一次再往前穿越的机会,必定不会死在这个时间点。
她这么想回去,只是因为她实在担心。
封厉虽然年少,其实是个极冷静又极聪明的人,否则怎么能在太后和樊太师的眼皮子底下发展出那么多忠心的手下?他这么多久都忍了下来,怎么会在此时做出如此冲动的事?她有些怀疑,难道王上此时已经犯了精神病?这短短两三个月,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早知道,她就不该离开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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