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红药同住义庄,佰修才知晓原来古籍中'神女早饮霜露,晚食花露'竟是真实存在的。
他到现在都记得第二日清晨,那几个活灵活现的小纸人端着晨露上来的样子。
那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神女风雅绝美,却非凡人可及。
阴钉需于正午下,被暴晒七七四十九日,古钱也被红药养了起来。离旱魃出世的日子要看就越来越近,红药几乎每日都会去那片山脉看看,以防万一。
“回来了。”瞧着进屋的人,佰修将手中他自个描摹的纸人放置一边,起身对红药道,“我今日去城里买了些玫瑰糕点,想着你应该会喜欢。”
糕点?
红药摇了摇头,“我不吃五谷,怕是要浪费了。”
她这具身体瞧着与常人无异,但终究是已亡之身,五脏六腑早就停止运转了,杂食对她而言,已经成了负担。
先前便预料红药会拒绝,所以此时真正听到之时,佰修也不难过,他指着自个的纸人示意红药瞧,“那是我做的,有没有和你做的很像?”
纸人瘦长之身,高约一米。就连朱砂画的眉眼,也与红药做的神似,不过是没有生命之时,一个扁平,一个立体而已。
红药点了点头,“很像。”
不过,看着纸人不远处,被随意放在地上的花束,红药问佰修,“今日有人来过了?”
顺着红药的目光看过去,佰修笑了笑,“你走后有人来,说小孩夜里惊魂,我便将你之前画好的符纸给了她一张。”
“至于那束花——”佰修走过去,将花束拿起,“这是王公子送来的。”
“王公子?”红药疑问道,“哪个王公子?我不认识。”
佰修道,“就是百溪城王家的二公子王乐书。他说上次是他莽撞了,来向你赔罪,我不好替你做决断,便让他将东西带回去,明日再来,可谁知他将花束放在门外了。”
顿了顿,佰修的声音欣喜极了,“既然红药都说不认识了,我便找人将花给他送回去,告诉他明日也不用来了。”
红药'嗯'了一声,没告诉佰修,其实王乐书,她见过的。他曾经多次来义庄找她,瞧着着实烦人,她见了一次后,便不想再见他。
红药很不喜欢他盯着她的目光。至于他哪里得罪她了,红药自己都不知道。
傍晚,红药忙的时候,佰修去了一趟城里,城里前些时日的事虽然淡了下来,可来来往往的人,终究不如以前热闹。
“你过来。”街道上随手唤来一个半大的小孩,佰修问他,“知道王府怎么走吗?”
小孩点了点头,王府谁不知道,那可是百溪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
“将花送过王府,这些钱便归你了。”示意小孩看他的手中,佰修接着道,“你告诉他们,若是王乐书再敢去城外义庄,那几个月前的事,便会再一次上演。”
目睹小孩远去,佰修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当时王乐书寻红药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若不是他给王家一个教训,王乐书不知还会生出什么事端来。没想到他不过安分了两天,竟然还死性不改,敢来找人。
若是王家这次再让他出来,他便对王家不客气了。
佰修威胁王家的事,红药不知道,她也不知晓不过短短两日,王家便将人送去了外省。外人问起,王家便对外称二公子去看望长辈了。可王家内里谁不知晓,王乐书离开,不过是应了那句'红颜祸水'罢了。
短短四十几天,一晃而过。可对佰修来说,却足够他认识一个陌生的世界了。这些时日,他一直向红药学习道术,因为天赋极好,许多东西看一遍就会,所以在道术上,他已经超过许多前辈,小有成就了。旱魃一事,红药为了以防万一,自然而然也就告诉了他。
对付未出世的旱魃,红药和佰修选择在正午前一刻去,他们行阴间路,只需一炷香的功夫,正好赶得上日头最大,阳气最足的时候。
山林外绿水青山,可向里走,土地里的阴气,浓重的几乎都能化成液体滴出来,更别提树木了,几乎是寸草不生。
这才是外头,还没到最里面旱魃处。
“红药。”
旁边传来唤她的声音,红药一偏头,和佰修担忧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怎么了?”她问佰修。
“等下还是我进去吧,你在外面等着,若我出了事,没将旱魃除掉。”
红药看佰修抬了抬手,却又不知为何放了下去,他道,“你便将出口封印住,不要管我了,只要你没事,我无论怎样都好。”
“不用担心。”望着远处的古墓,红药回头对佰修笑道,“不过是还未成型的旱魃而已,还伤不了我。可你学术法的时间尚短,让你守在外头,不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怕你我同去,到时候你若是出事,而我却来不及救你,那让我情何以堪?”
佰修的打算落了空,最后还是按原来的计划走。他在外面守着墓口,由红药去除掉旱魃。
古墓的墓口向来及容易找,虽有术士做法模糊了位置,可在红药的眼中,所有虚妄都不过去一层薄纸而已。
古墓里没有红药想象中的那般大,鬼魅魍魉虽多,在红药眼中,也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依着古人葬吉穴,行棺的位置,主墓室红药很轻易便找到了。
棺居上位,脚下江河湖海以水银遍布,头顶日月星辰以明珠镶嵌。左手上握星意复活,右手横列轮回。
这竟然是个帝王墓!只可惜当时渴望轮回执政的王者,此时不过是一具被人利用的尸体罢了。
红药向两侧看去,只见以紫金棺为阵眼,四周本该虚空的位置,以八卦方位,竖立着五面旗帜,旗帜上阴气肆意,内含法阵,每一个都禁锢着无数的鬼魂。
上前一步入阵,红药只觉脑中万鬼哀嚎声响起,她手握符文,以手结印,炽热的光照在阵里,划破阴气凝成的如刀般的旋风,顿时引得黑烟阵阵。
“去——”
被万人祭拜的五枚百年铜钱,自红药手中而出,带着无数人的信仰之光,划破了阴气,横直插入了旗子中。
“呜呜呜……”
旗子上的黑气颤抖了起来,却再也无法溢出。
阵是破了,可是幕后之人还没找出来,红药想,她还是快些好。
棺椁被红药从外面打开,里面贴着紫色符纸的男人死了有近千年了,可除了尸体颜色微微变青,其他几乎与常人无异,只他手中长且尖的指甲,标示着他僵尸的身份。
晒足阳气的棺材钉划破衣服,被红药一把拍入了堪称铜墙铁壁的僵尸体内,尸体微微晃动,僵尸没醒,可红药一不留意,直接被身后冲过来的人撞在墓墙上。
“噗……”
一口血吐了出来,看着来人,红药站起身子,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
“你就是养尸之人?”红药冷声问,“这些年鬼魂消失的事也是你做的?”
来人大约四十多岁,着一身灰色道袍,看见自己多年的心血差点被人毁掉,他的眼光如带毒般朝红药扫了过来。“黄毛小儿,你敢坏贫道大事,今日贫道定要拿你血祭旱魃。”
道士和红药打斗起来,红药却不想与他多纠缠,在她又一次将棺材钉钉入僵尸体内时,道士发了狠,直接从袖中掏出一面血色的旗帜,咬破指尖,以自己的鲜血祭旗。
“鬼王啊,出来吧,给我撕碎她!”
道士吼叫着,随着他的声音结束,红药只见一个高达两米,头顶长角的怪物从那面旗子里出来,他一步一动,步伐沉如钟鼓,速度却快的惊人。
一时不查被咬了一口,红药看向伤口处,那里的阴气越聚越多,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
“滚!”
一巴掌将再次过来的怪物拍飞,红药瞪向道士怒道,“世间罪恶之人,便该入万劫不复之境,而后灰飞烟灭。”
古老的符印自她手中结出,带着毁天灭地之势,向道士而去。道士从未见过这般恐怖的力量,他惊恐的向外跑去,还没出主墓门,便被符印穿身而过。
符印消失的瞬间,道士的身体跌倒在地,灵魂灰飞烟灭。
“呜呜呜……”
被道士唤出来的鬼王,此时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不敢吭气。红药扫了他一眼,直接将剩下的四颗钉子钉入僵尸体内,在最后一颗钉子进入的瞬间,即将成为旱魃的尸身彻底化作一具白骨。
旱魃,灭了!!!!
红药这才望向身体,阴气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大,且浑身无力感传来。手中备用的阴钉掉落外地,倏地,红药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秒人便倒在了地上。
一旁的鬼王趁此机会,连忙战战兢兢的躲进旗子里去了,空荡荡的墓室里,无人瞧见,倒在地上的女子忽然身泛红光,她白嫩的面皮上,一道面孔隐隐约约的露了出来,表情与女子一般无二。
那张面容,得上苍厚爱,不知比女子的容颜好看多少倍,只是几番反复,终究还是化作了虚无,归于女子体内。
着实让人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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