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国生病一事,除了给他看病的大夫和吴氏,就连他的儿子也不清楚,突然被楚添霖这么一提及,他心下一惊,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为了顾婉婉而来。
“无妨,无妨,就是有些体虚无力,吃过药已经好多了。”
楚添霖听了好似放下心来,“前些天听说顾将军所服的药需要一味很特别的药引,我还有几分担心,婉婉她把您看得比自己的身体还更重要,可她在我心里,是比我父亲还更重要的人,我实在不忍让她遭此折磨,本想和将军说说情,既然将军身体已然无恙,我也就不提了。”
顾正国越听,越是心惊不已,他不仅知道,还知之甚清。
这事他连顾婉婉都还未提及,却不知他是从何而知。
思及侯府在京城扎根多年,在京城甚至皇宫都有着不少眼线,若是借用侯府的关系去查,倒也能查出一些消息。
“楚公子放心,婉婉这闺女,我是放在心尖尖上宠着的,就算是生命垂危,我也不会拿她来冒险。”
顾正国说这话,倒不是为了敷衍楚添霖,在楚添霖上门来提亲那日起,对于要不要用她的血肉做药引,他已在摇摆不定犹豫万分。
只是心中还未想定,楚添霖这么一提,他怎还敢打这主意。
看来这块肉,最终还是得从自己儿子身上割呀。
本以为找回亲生闺女,好好对待,顺便可以让她替儿子遭这一回罪,没成想闺女有她的大造化,这种委屈他愿意让她受,人家未来夫君不愿意,形势比人强,他想心疼自家儿子也没辙。
第二日,顾清城就得知这一荒唐的消息。
“父亲,您是认真的?”
屋里只有父子俩人,顾清城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读书供学,功夫操练,他没一样落下的。父子俩的感情极深,用不着像对顾婉婉那般,做前期铺垫才好开口。
是以顾正国彻底放弃打顾婉婉主意以后,就立即向自己儿子摊了牌。
乍一听说要用自己的血肉做药引,顾清城第一反应是他父亲被江湖郎中给骗了。
再问清楚,之前父亲生病时来看诊的是京城有名的大夫,医术完全不用质疑,而这医嘱也是吴氏亲耳听来的。
“我原想再撑一段时间,等你妹妹在府上时间长一些,我再慢慢和她提这事,以她的性子,她应该会同意为我做这事,可现在她和侯爷家的公子订了婚,这割肉放血碗口大一个疤,等他们成婚时被楚公子瞧见,再问起这事,怕跟人家交代不了。”
顾正国眉头皱得紧巴巴的,一脸愁容,让一向孝顺的顾清城为之动容。
原来父亲一开始就这么为他设想,实在没办法才向他开这口,他若是拒绝,岂不是很不孝?
“既然是情非得已,儿子愿意为父亲献出血肉。”
他问过顾正国需要多大一块肉和血,顾正国照着吴氏给他说的,用手比划了一下,大概也就巴掌大一块。
*
顾婉婉不知道楚添霖和她父亲之间有过这样的沟通,订婚两日后,她那大哥就称病卧床休养,好几天都没有出自己院子。
她猜到他是因为什么,顾正国服药过后,脸色都变好许多。只是看他们父子俩之间没有任何争执,就像她以前那样心甘情愿,她心里有些诧异,她这大哥,还是个孝顺的。
看来他对家人不错,只是对她这个后来者没什么好脸色。
因着此事,她对顾清城的看法改善不少。
空闲时,顾婉婉拿了自己买回来的特效金创药过去探望顾清城。
他所居的院子里种着不少文竹,文竹枝叶幼细,适合于文人墨客欣赏,顾清城文武兼修,只不过两者都不够精,至于性格,她了解不多,只知他待她一向冷淡,只对顾清宁表露出怜爱之情。
走近他屋子,伺候的丫鬟过来拦下她,“大小姐,少爷身体不适,不方便见客,特别……特别是女客……”
丫鬟的声音在顾婉婉的凝视下渐渐变得微弱,最后两字几乎听不见。
“你退下吧,有什么事我会担着。”
丫鬟还想再拦她,她怒目而视,“我来探望我兄长还需要你这丫鬟的许可不成?”
丫鬟再不敢拦她,由着她往里屋去。
顾婉婉走到房门口时,先敲了敲房门,听到里面有人应声,她才继续往里走。
顾清城平躺在床上,头下垫了两个枕头,他手里拿着一本书,床边的凳子上放着的茶杯还冒着热气。
乍一看过去,好一副悠然自得的小惬意啊。
如果身上没有少块肉的话……
顾婉婉走到床前,轻声唤了他一声,“大哥。”
他抬起头来,见来人是她,下意识的扯了扯被子,将自己露在外头的半条腿遮起来。
“你怎么来了?”
他往她身后看,外头那小妮子居然就这么把她给放进来。
“大哥别怪你屋里那丫鬟,她很尽责的拦我了,只是我非要进来,她拿我没辙。”
“你找我有事吗?”
顾清城虽未下逐客令,可那语气,完全是不欢迎她的。
“听说大哥身体不适,我出去买了些药,看大哥合不合用。”
她递上特效金创药,这花了她许多银子,买的时候可心疼,为了收买人心还得舍些本。
“你又不知道我……”
噫,她怎么知道他是身体有伤而不是有病?
递到他手里的那金创药是京城最好的药铺研制出来的特效药,一瓶就得三十两银子,他现在用的就是这药。
三十两银子一瓶的特效药,对将军府来说算不得什么,不过顾婉婉每月拢共只有五十两月银,还得负担自己院子里的日常开销,以及对下人的打赏,剩不了多少银子。
她来京城时间不长,领的月银有限,能花三十两给他买特效药,也是有心了。
顾清城的心一下被触动,再不好对她板着脸说话。
“谢谢你的药。”
“这伤不易好,清城哥哥还得多休养,别急着下床走动。”她仿佛对他之前冷淡态度没有丝毫不悦,还不断叮嘱着他注意事项。
这种痛,她上一世是领教过的,即使用着这特效金创药,短时间内依然很难康复。
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即使身边有人伺候,整日的时光也很难消磨。
越是难消磨,腿上的伤就越显疼。
顾清城难得的没有回怼她,她说什么,他都点头应着。
她该说的说完,药也送了,向顾清城道别过后,转身就要离开。
顾清城手握着那药,对她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叫住她。
*
顾婉婉刚回自己屋,在厅里居然见着她未来夫君,她青梅竹马的少年大佬。
“你怎么来了?”
同样一句问话,她眼里藏着几分欣喜,说出来的语气和顾清城刚刚问她的全然不同。
楚添霖指指桌上放着的食盒,“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她小跑过去,步伐轻盈,带着一丝小雀跃。
“白糖糕?”
又是白糖糕。
白糖糕虽然好吃,也不用每次都送她吃这个吧?
“下层还有。”他走过来,替她端出白糖糕,打开食盒第二层,里面放着两碟更为精致的糕点。
顾婉婉对下层糕点的兴趣显然比那白糖糕要更大得多,她依次试了两款糕点,味道都很不错,甜而不腻,吃完后嘴里还余有一点淡淡的清香。
“你对京城还挺了解的,这是从添香楼买回来的吧?”
添香楼的糕点在全京城那都是大名鼎鼎,无人能够超越。
只是价钱略贵,两碟这样的糕点,都能顶上她那特效药的价钱。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侯府罩着,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
“你喜欢吃,我下次再给你带些来。”他瞄了一眼被放置在一旁一块未动的白糖糕,自己伸手拿了一块,细细品着。
白糖糕虽然做法简单,口味单一,可他印象中最好吃的糕点,就是白糖糕。
现在再吃起来,确实味道一般。
他偏头看向一旁正拿帕子擦嘴的某小姑娘,当初觉得白糖糕好吃,大概是因为……那白糖糕是她给的吧。
“你就单单为了给我送糕点吗?”
顾婉婉享用过美食,一脸满足,这才想起问他。
楚添霖环顾左右,不答反问,“我送你的那对耳坠怎么没有戴上,不喜欢吗?”
噶?
耳坠?
经他这么一提,她倒是想起来,上次收下他送的耳坠之后,就小心的存放在镜台的首饰匣子里,之后再未想起这东西。
“我……忘记戴了……”
她讪讪的笑了笑,转身跑去镜台前,把耳坠从那匣子里取出来放在台面上,“我明日戴上?”
楚添霖一记孺子可教的眼神,带着几分嘉许。
直到送他离开将军府,回过神来,她发现她还是没弄明白他到底来找她干嘛的。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小院外一道嫉妒中带着几分仇视的目光始终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处在阴暗中的人终究没办法走向光明,只会在阴暗中渐渐变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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