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片细而长的睫毛附在下眼睑上,遮住那阴寒刺骨的凉意。
钱遂意松了松领结,好看的薄唇慢慢地漾起薄凉的笑容。他身材挺阔,脚步坚定离开书房,一步一步朝老头子卧室走去。
让他生理厌恶,吵得他脑壳疼的“爸、爸……”刺穿他耳膜。
季琛看到钱遂意有些意外,他眯着眼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把几张纸卷成圆筒状,即将和钱遂意擦身而过,他故意撇头对准钱遂意的耳朵,亲热、欢快叫了声:“爸~”
钱遂意额角一根筋突突直跳,他自持身份,不愿意和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野猫、野狗说话。
老头子一副明显被奉承飘到云端的模样,钱遂意心中一凛,扭头瞪着季琛手中的纸筒,季琛从老头子那里骗到什么好处?人类的惯性思维,险些让钱遂意无头无脑揭穿季琛只图老头子的财产,才讨好老头子,在紧急时刻,钱遂意猛然老头子不在乎其他人对他图谋不轨,他要的只是那份虚荣。
钱遂意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冷森,站在门槛上,堵住老头子出来的路:“进去,我有话和你说。”
“儿子,爸爸爱你。”
那双清透的,藏着难以掩饰的爱,浓烈的像火山岩,老头子虽然在笑,那笑容却掺杂着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哀凉,一时间让钱遂意失神。
钱谨裕背靠门框,踮起脚尖贼快溜到走廊,健步如飞跑下楼。
刚回过神的钱遂意握紧拳头,后槽牙被磨得咔吧、咔吧响,不注意听,还以为是掰断骨头的声音。
季琛收回羡慕的目光,盯着被自己捏扁的纸筒,他瘪了瘪嘴巴,最终留下一串轻笑声,回到客房。
*
老头子要和那个女人结婚,钱遂意信心满满认为次日吃早餐,在楼下撞见老头子。他没想到自己非但没有看到老头子的人影子,竟看到一幕让他早已涨满气的河豚肚子炸了。
昨天夏珍从下午等到深夜,都没等到老东西,发信息套厨房佣人的话,才知道老东西带回一个老女人,是老头子的初恋。夏珍慌了,和男人商量后,她连夜回到别墅,今早挤兑老女人,老女人没气着,她气的又动了胎气。
夏珍捂住肚子“哼哼唧唧”不舒服,给刘菁使绊子,让别墅里的人都听见,刘菁心思歹毒,不把她气流产誓不罢休。
刘菁自持老董事长二婚老婆的身份,像拿逗猫棒玩猫儿一样,兴趣盎然看夏珍表演。
“亦杉,我把你当成亲儿媳,才掏心窝子和你说这番话。我们女人是感性动物,因为爱情和男人结婚不假,一旦男人真枪上阵和别的女人逢场作戏,”刘菁特意加重‘逢场作戏’四字读音,“我们女人就要把自己变成冷血动物,”她轻蔑地瞥了夏珍一眼,“随便男人怎么和人逢场作戏,我们只要握紧财政大权,注重保养,注重养生,争取让自己活久点,熬死户口本上的户主。”
“你这个老女人,指槐骂桑讽刺谁呢!”夏珍捧着平平的肚子,面色苍白,身体发抖。
“聪明的女人绝对不会大吵大闹,男人让我们干嘛就干嘛,但不能那么痛快答应,要有些手段,不动神色、一点点蚕丝男人的除了身体以外的宝物。”刘菁揉了揉白亦杉的头发,“我儿子在部队里待过几年,身体特别好,比办公室里的白斩鸡强太多了,一定比他们活的长久。”
对号入座的白斩鸡,指尖颤抖拉开椅子坐下,他刚喝下一口牛奶压压火气,就听见刘菁说:
“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成为我儿媳妇,这么乖巧,惹人心疼。”
“啪”一声,钱遂意放下杯子,脸色和猪肝差不多。见妻子嘴上十分抗拒,行为上却没有任何说服性,他明知道妻子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和他有关,还是忍不住迁怒妻子。
白亦杉望着丈夫消失的身影,想解释什么,最后只能落寞的收回目光。
刘菁这番话和丈夫平日里表达的想法不谋而合,虽然有些出入,大体上差不多。白亦杉没有意识到,她不由自主把自己的认知和刘菁那番话放在一起比较,如果两人的观点不同,她首先自我反思,自我忏悔,自我否定,最后全盘接受刘菁的思想。
其实白亦杉只会对丈夫这样,但刘菁的观点和丈夫的观点十分契合,让她下意识把丈夫的观点和刘菁的观点混淆在一起。
*
钱遂意到公司就后悔了,他的心绪竟然被刘菁影响,让他倍感羞辱,那对母子恐怕在背后偷偷嘲笑他容易被激怒吧。
快三十年的人生里,他第一次无从发泄心火,第一次无力改变现在的状况,第一次发怒失了分寸。
钱遂意一只手抵着办公桌,一只手漫不经心转动椅子,透过玻璃墙,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慢慢平静险些让他发狂的愤怒。
他眼睛逐渐蒙上一层阴暗,任何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他坐下打开文件,一目三行快速浏览完这份紧急文件,面无表情合上文件丢到一旁。他已经知道岳父的意图,会傻乎乎被岳父牵着鼻子走嘛!就让这份该死的文件躺在角落里落灰吧。
“嘀嘀!”
钱遂意视线落在文件上,修长的指尖上挑手机屏幕。
“钱总,我律师行里的同事和我说,今早你继兄拿几份股权、基金到律师事务所询问如何修改持有者姓名。”齐律师听到同事提到持有份额以及金额,手里的茶杯咣当一下摔在地上。
继子摊上一个好妈钓到一个脑袋不太灵光却有钱的男人,搞得齐律师也想怂恿老母亲钓一个凯子,让他一下子也持有这么一大笔资产。
其实在钱谨裕没干预的那一个世界,齐律师真的跟在钱遂意身边认识不少有钱有权老男人,真的为后期爱上整容的老母亲牵线搭桥,傍上一个家里子女傻乎乎有钱老男人,不过这一世被钱谨裕干预,不知道齐律师和他的老母亲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钱遂意发狠地踹了一脚桌腿,那几份股权在季琛手里就是恶俗的金钱,在他手里就不同,和某几个公司谈合作,那几份股权在中间起着巨大的作用。
秘书书岚敲门进来,看到从桌子上滑到地上的文件,她抱着拿来让钱总签字的文件护住胸口,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
堪堪遮住月退/根的短裙,因为她的动作,春光若隐若现,若有似无溜进钱遂意的眸子中。
钱遂意左腿搭在右腿上,指尖按住桌面,椅子往前滑了一点。
秘书书岚什么心思,他一早就看出来了,以前秘书比较含蓄,若有似无撩拨他、引.诱他,自打上次带她去青宛会所,秘书似乎比以前更大胆、更撩人。
钱总好不容易对她有那方面需求,三番两次被老不死的打断她的好事,书岚经过深思熟虑,决定一改含蓄,变得奔放热情,想必钱总没在他老婆身上看到她这一款,让她来做就某一方面来说,夺走钱总第一次的女人,在钱总记忆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
书岚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隔着办公桌探身,用柔嫩的指腹摩.挲钱总青紫的嘴角,两颗泛着红晕、染上柔光的滚圆闯进钱谨裕眼中。
钱遂意“嘶”了一声,后知后觉想起他被贺九那个混蛋揍一拳,老头子没有注意到,妻子也没有注意到,只有秘书注意到了,多么讽刺。
书岚心里一喜,钱总是喜欢的、享受的,她撩拨起来更加大胆。男人都有犯贱心态,整天面对家中‘清汤寡水米茶’,经不起与之相反的女人撩拨。
一根葱白细嫩的手滑过喉结,一路来到他胸口,一张纸片塞进钱遂意上衣口袋。书岚衡量一番,这种丝丝暗红色的氛围,正好和钱总来一场口勿贴口勿,给钱总一点点甜头,晚上两人坦然相拥,才能撞出更火热的色彩。
“滋滋滋……”
丝丝暗红色的氛围并没有因手机震动被中断,而是在钱遂意看到老头子名字时,丝丝暗红色的氛围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是搁在以前,钱遂意绝对不会接听老头子视频,但昨天开始,老头子一次又一次踩踏他的尊严,挑战他的底线,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发泄好不容易被他平息,又窜到临界点的怒火。
豪华包间,一对分不清谁是谁的姐妹花出现在镜头里,穿的清纯,骨子里却流露出艳,她们的举止告诉钱遂意,这对双胞胎是一对十足崇尚奢华享受的拜金女。
镜头逐渐拉远,钱谨裕出现在镜头里:“小意,昨晚爸爸在机场睡了一宿,你猜爸爸现在在哪里?”
“机场的私人飞机里。”女生说。
“真聪明,这架私人飞机我包了,专门带你们游玩世界。”钱谨裕又拥又抱,眼底青黛,他那副贱出宇宙的笑容完美的弱化了他精神不济。
女生把钱谨裕当成摆拍的道具,连续十连拍,嘟唇、撒娇、么么哒。
“那个不是谁都能参加的E国皇室宴会,我们也想去!”
“都去,能拿钱买到邀请函,算难事么!”钱谨裕说。
“亲爱的,豪宅虽豪华,总是住容易让人抑郁,我们不能每天对你笑,不能每天和你么么哒。”女生从钱谨裕手上摘下价值千万手表,姐妹俩争相着和手表拍照,还不忘冲钱谨裕撒娇要好处。
“全世界豪华酒店、豪华房间随便你们住……”
钱谨裕还没说完,双胞胎一声“亲爱的”,激动地扑倒钱谨裕,镜头胡乱晃动,几声喘息,不知道谁碰到手机,视频被挂断。
钱遂意手指僵硬解开一颗扣子,性感的喉结艰难移动,恶心,想吐!这么老了,快长老年斑了,身上有老年人的腐臭味了,还能凸吗?
这对拿身体获取物质享受的双胞胎,纵然老头子凸不起来,只要她们能满足老头子虚荣心,老头子就咔咔往她们身上砸钱。
窝边草保姆、初恋刘菁、大概刚成年双胞胎拜金女……钱遂意还来不及细想,短信噼里啪啦砸进来。
机场:老头子单子上签的他的名字,包私人飞机,按月结账。
Queen:租礼服,买邀请函,单子上签的他的名字。
死老头子:昨晚我问亦杉要了你的副卡,给我的宝贝们用,你要是敢解除绑定,我专门等哪个明星的粉丝接机,到处嚷嚷我儿子养情人,喜新厌旧,把旧的情人丢给老子养。
钱遂意指尖哆嗦拨老头子电话,嘟嘟两声,那头挂断电话,连续拨了四十四通电话,都被对方秒挂。他气的呼吸颤抖,手机脱离他的掌心,飞到玻璃窗上,“啪”一声躺在地上:“愣着干嘛!”
书岚拉了拉半身裙,脚步絮乱离开办公室。
尽管钱遂意被老头子气的脑血管差点爆裂,但敏锐的观察力还是让他捕捉到书岚极力掩饰的羡慕、嫉妒,对,秘书书岚就是羡慕、嫉妒那对双胞胎。
他差点上了书岚,这时书岚表现出来的羡慕、嫉妒,全是因为老头子,想投入老头子怀抱吗?
想到这里,他扶住桌角,弯腰干呕两声。
天黑了,整个公司陷入黑暗,包括他的办公室。
这一天钱遂意什么也没有做,他腰身挺得笔直,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原本睿智的眼睛消失,变得没了神采。
手机屏幕没有规律闪亮。
隔一段时间“叽叽”两声,亮了十秒钟熄灭,过一会儿又亮。
刚开始他还打开短信,随着扣钱短信金额一条比一条大,他没有勇气打开。
钱遂意把电脑拉到面前,指尖疯狂敲打键盘,舞动的手指让人眼花缭乱,他忽然一巴掌砸在键盘上,泄气的靠在椅背上。
他闭上眼睛,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来回转动,指尖不停地敲击手背,过了一会儿,他拿起一串钥匙离开公司。
限量款阿斯顿马丁穿梭在霓虹灯下,钱遂意一只手揉着眉心,一只手打着方向盘。
一路上,他想捋清楚这两天发生的事,可是脑子乱的和浆糊一样,越想越乱、越想越烦、越想越暴躁。
这一刻,他好想老婆。
老婆乖乖的,温温顺顺的。他不敢在其他人面前发泄负面情绪,怕其他人发现他的弱点,可是他可以无所顾忌在老婆面前发泄所有负面情绪,他老婆不和他吵架、不和他闹,想尽办法哄他笑,默默反思她哪里做的不好,慢慢的接近他理想中妻子标准。
钱遂意知道老婆属于他,生活总是围着他转。
钱遂意拖着疲惫不堪的心回到家,和他想象中一样,老婆总是亲力亲为帮他放好洗澡水,帮他准备好一切洗漱用品。
老婆的眼睛是清澈的,装满了所有对他的爱,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被老头子和那些女人污染的眼睛被老婆只图他这个人洗净,钱遂意难得温柔的吻老婆的额头,低沉沙哑说了句:“真乖。”
白亦杉傻笑几声,细心帮丈夫拉上玻璃门。白嫩的脚掌踩在绵软的地毯上,心快乐的乱跳,她小跑到梳妆镜前。
丈夫不喜欢她身上沾有化妆品,不喜欢忘我亲她的时候,吃一嘴化学产品。
镜子里的女人很幸福,傻傻地翻来覆去嗅身上的味道。
白亦杉无精打采坐在凳子上,嗅了这条胳膊,恹恹地换下一条胳膊,眼睛时不时往浴室方向瞥,想必今天工作强度太大,丈夫累了、倦了,才泡这么长时间的澡。
她想着、想着丈夫,脑子里忽然出现老不正经的公公,和丈夫相比,公公简直一言难尽。今天午睡,公公发短信连环轰炸她,什么女人喜欢翻男人的衣服、手机、私人电脑,公公自己交待家里有两个女人,外边又养了好些个女人,悄悄交待她,不能让家里的两个女人知道他在外边养人的事,派她到公公的房间翻所有衣服口袋、电子产品,发现有其他女人的痕迹,立刻销毁。
她压根不待见两个女人,巴不得那两个女人发现公公有其他女人,让她们使劲闹腾,满世界找公公,最好别在她眼前晃悠。
她万万没想到那两个女人在公公房间真的翻找出公公和其他女人好的证据,竟然把证据放回去,假装没有看见,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白亦杉陷入沉思,又想到上午刘菁讲的那番话,下意识自我反省、自我检讨、强硬吸收。
这个时候白亦杉所有行为,都是下意识完成的。
她拿起丈夫的西装外套,脑子里闪现那两个女人疯狂翻找公公的衣兜,她的手缓缓地插进西装口袋里,一张纸条溜进她的掌心。
一股浓郁的香水飘入她的鼻子里,白亦杉脑袋“砰”一下,一片空白。
钱遂意神清气爽走出浴室,洁白的毛巾搭在肩膀上,一拢、一拢发梢汇聚晶莹的水滴,“砰”、“砰”滴落,炸开水花。
他期待老婆憨娇跑过来,一边娇语碎碎念念,一边帮他擦头发、吹头发、按摩头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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