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愤之下,钱遂意给法务部下一个命令,每月达到一定诉讼比率,否则扣奖金、扣年终奖。
挂断电话,钱遂意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
这几日,钱遂意在家里和老婆培养感情,无论谁找他,但凡不涉及工作上的事,他不迈出家门一步,成天和老婆腻歪来、腻歪去。
不涉及工作上的事,花费不能走公账。
出去聚餐不要花钱么!
他不付钱,说得过去么!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他只能拿老婆当幌子,树立工作之外其他时间,他看不到老婆,浑身难受,当妻管严总比付账掏不出钱好吧。
公司里的员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送给他一个‘守财奴’称号。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公司里女职员刻意躲避他,钱遂意在洗手间隔间里,听外边男职员八卦他才知道和书岚一同离职的还有几位女职员,其他女职员离职顺顺当当,只有书岚离职被公司告上法庭,赔付一些乱七八糟的钱。
职员们在私下里议论,在他面前留下名字的,自己都要从那人身上扒下一层皮,还说他竟然连好朋友贺九都不放过,从贺九身上扒下不少钱。
上到公司董事会成员,下到公司清洁工见到他都绕道,尽量避着他,不在他眼前晃悠。
钱遂意心里冷笑,这些人净瞎扯,他是这样的人嘛!
他盯着马桶看了一会儿,离开隔间,眼睛在一排隔间寻思一圈,清洁好手,他到公司法务部:“马桶感应装置出现问题,冲水比隔壁延迟二十秒,对于有强迫症的人来说,必须等自动冲水装置运作冲完马桶,才离开,每个人浪费二十秒,加起来多长时间,给我起诉,告他们。”
以刘律师为首的公司法务目送钱遂意离开,他们各个哭丧着脸,要不是看在这个月每个人工资上涨百分之二十,他们一早打辞职报告走了。
钱遂意还沉浸在他变成穷光蛋的事实中,每天看着大笔资金进入公账,他心肺疼,以至于他没有注意到经常出现在他身边的美女不见了,苍蝇看见他都绕道飞。
*
儿子在公司所作所为,钱谨裕了解一二。他头戴一顶灰色渔夫帽,手中拿着一份报纸,坐在湖边长凳上,撇头和身边同样打扮的女同志说儿子近况:“你帮我梳理一下,我担心他吃窝边草、吃回头草、吃路边野草,我先吃一遍,警示他不能走我走的老路,他应该百折不挠、锲而不舍、坚定不移帮我拔掉窝边草、回头草、路边野草,变成一个三观特别正的五好青年,咋走歪了,变成铁公鸡、周扒皮了?”
刘菁配合钱谨裕,留心观察周围敌情,发现没有异样,目光盯着报纸说:“你小心点,我寻思你儿子变异了。”
以前,她和老钱就读同一所高中,经常一起演话剧,后来国家掀起上山下乡运动,她一直老老实实、本本分分过日子,再也没登上舞台演戏剧。
这次老钱找她演戏,过程很有意思,也很有意义。
“前几天,要不是我打断小意,他就找刘律师起诉你,还好我打岔,让小意忘了这件事。”儿子底线越来越低,越来越不要脸皮,钱谨裕一阵后怕。
“我没关系,赔的钱,你补上。”刘菁翻一页报纸,推了推老花镜。
钱谨裕一脸黑线,见季琛站在不远处,他冲季琛笑了笑,季琛也回以他微笑。
“我找几个老伙计帮忙打听季琛父亲的消息,没打听到这个人,如果十多年前季琛父亲出国,那真不好调查。”钱谨裕谈起正经事,他很抱歉没有完成老友拜托调查的事,反倒是老友帮他许多忙。
刘菁手顿了一下,继续翻看报纸:“季琛因为他父亲缘故,一直不肯结婚,我询问过心理医生,这孩子有心理障碍,需要他父亲解开他的心结,所以我才来找你帮忙寻找他父亲。其实十多年来,我一个人拉扯儿子长大,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差,以前我还冲动过,向法院起诉离婚,慢慢的,也没有这个心思,离婚、不离婚,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和小菜园作伴,不想别的事,只担心季琛……”
如果十九年前,她知道儿子父亲一去不复返,知道儿子会因为他父亲缘故抗拒结婚,知道就算儿子那年九岁记得他父亲,或许会向法院申请离婚,给儿子找一个好爸爸,或许儿子的人生不会缺少父亲角色,或许儿子的童年不会留有遗憾。
可惜没有如果,如今季琛长大了,她老了,离婚还有什么意义呢。
钱谨裕欲言又止,有些事情他没有办法提前说出来。他和刘菁唠叨一会儿各自儿子的事情,临走的时候,他说:“等我参加大型活动,当着媒体的面帮季琛寻找父亲。”
刘菁笑着说:“谢谢,悠着点,别整蛊儿子,反倒被儿子整废了。”
钱谨裕掀了掀嘴唇,手背在后面,扭头就走。
季琛迎上前喊了一声:“叔。”
和钱谨裕说几句话,就站在一旁目送钱谨裕离开,神色有些复杂。
钱谨裕低调离开公园,高调现身西餐厅,和网红小张享受奢靡午餐。
他笑呵呵当背景墙,小张让他怎么摆造型,他就怎么摆造型。
钱遂意闻讯赶来,一双犀利的眼睛扫视餐桌上的摆盘,火速计算这份午餐花费多少钱,得出大致数字,他气的双眼冒出熊熊烈火。
这些天,不和商业合作伙伴谈公事,他都在公司食堂解决午饭,糟老头竟比他活得滋润,好生气呀。
钱遂意打电话给刘律师:“等会我发一条短信给你,你想办法把老头子骗到你那里。”
钱遂意挂断电话,皮鞋“哒哒哒”敲击地板,走到糟老头身边坐下,举起手叫服务员上一份牛排,又点了其他几分西餐。
小张把限量款手表放在最显眼、最遭人嫉恨的位置,寻找好角度,3、2…即将按下快门。
钱遂意一刀划开牛排,把牛排划成一小块、一小块,推到糟老头面前,煞风景破坏十分和谐的画面:“爸,划好了,来,吃一块。”
钱谨裕呆若木鸡盯着牛排看几秒,视线移到小张身上看几秒。小张嘟嘴巴,肩膀耸的特别好看,不满“嗯~”了几下,钱谨裕立刻把牛排推到儿子面前,一副丧气面相,瞪着一双死鱼眼。
“人老了,肠胃不好,吃牛排不消化是吧。”钱遂意拿起刀叉,兀自享用牛排,把老头子身边的红酒端到自己面前,轻抿一口。
他之前点的牛排和其他菜品上桌,见网红跃跃欲试又要照相,他俯身,在老头子切牛排一刹那,噼里啪啦划几刀,并且催促老头子赶紧吃。
钱谨裕把刀叉往餐桌上一丢,右手搭在左手肘上,斜身伸长脖子注视儿子。
说实话,老头子眼袋往下垂,湿润的、发黄的、粘稠的薄膜附着在老头子眼球上,用这双眼睛瞪着他,真有点倒胃口。
钱遂意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不仅忍住把老头子的脸按在盘子里的冲动,而且吃的津津有味,他不禁感慨人的忍耐力真的没有底线。
钱遂意解决两块牛排,老头子、网红没有动刀叉,正和他的意。他擦拭嘴角,给刘律师发一个句号,没过一会儿,老东西接通电话。
“我买的期货到期了,中间出现一点小问题,我要亲自处理一下,么么哒。”钱谨裕走了两步,扭头回来拿公文包,呼哧呼哧小跑离开西餐厅。
钱遂意确定糟老头乘上车,屁颠屁颠赶往法务部,他回头一板一眼,很严肃、很有说服力说:“还没看出来吗?老爷子故意提前离开,考验你和他重视的、疼爱的儿子在一起,是否能当一个合格的小妈!”
小张笑容龟裂,心里哗的一批,不禁感慨人生在世全靠演技。老董事长考验她演技,观察她是否有天赋朝演艺圈发展,如果她有天赋,老董事长给她提供进入演艺圈机会。老董事长说了,小钱总正在筹备开娱乐公司,以后她跟着小钱总混,一定要非常投入角色中,不能崩坏角色。
看来这对父子雄心勃勃进军娱乐圈,要不然父子俩何必兴师动众齐齐上阵考验她演技。
小张想到她即将成为小钱总手下当红一姐,公司老前辈,为了这份殊荣,老娘拼了。什么是演员的修养,无论拿到什么角色,都能演活。
小张戏精上身,刚想给予‘继子’爱的关怀,服务员上了一瓶醒过的红酒,小钱总抿了一口,放下酒杯:“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她拿起包也要走,服务员拦住她:“对不起女士,您还没结账。”
小张跟着服务员到前台,看到账单,她膝盖一软,召唤服务员扶住她:“你稍等一点,我给亲爱的打一通电话。”
太特么有钱了,一瓶红酒十八万,还只抿了一口。小张心里吐槽,不断给老东家打电话,然鹅,打不通电话,哦,她想起来了,一旦她和小钱总演对手戏,老董事长不喊停,她一直在戏中,老董事长故意出现状况,考验她随场应变能力。
小张挤出笑容:“那啥,帮我重新热一下牛排。”
钱谨裕不是不想接小张的电话,而是他流动资金被银.行冻结了,正在忙着处理这件事。一定是他家小崽子干的好事,伙同刘律师把他骗回去,才告诉他银.行资金被冻结的事。
银.行资金解冻,需要一定时间,需要一定流程,需要一定手续,总而言之,银.行那边给出回应,让他等。
他一气之下让刘律师告几家银.行,刘律师嘴上答应,却没有实际行动。
等钱谨裕想起来给小张回个电话,小张哀嚎让他回去买单。
“二十万呐,要是二十块,我自己付了。”小张拿汤勺一小口、一小口喝红酒,瞟见死盯着她的服务员,她心虚的瞟另一个方向。
钱谨裕立刻明白自家小崽子用意,当着内奸刘律师的面,他“咳”了三声:“亲爱的,如果你心里有我,拿出你的真诚。”
这是两人掰了了信号,小张立刻打起精神,结合当前情景,又是嫌弃,又是讽刺:“敢情你又想尝鲜,又不想付钱,还想我帮你养儿子,有钱人就你这个样吗?拉倒吧,凭我的样貌,比你年轻、比你有钱、比你舍得为我花钱的人多了去了,我脑子瓦特了,才和你逢场作戏。”
小张连连冷笑掏出便签,写下老董事长电话号码,用肩膀撞了服务员一下:“女士和男士一起用餐,你们眼睛瘸呀,还是瘸呀,逮住我一个女人买单。”
她气场全开,告诉大家她十分不好惹,冲出西餐厅。
小张啪叽挂断电话,没过三十秒,西餐厅前台打给他电话,让他去结账。
钱谨裕傻眼了,尴尬了,恼羞成怒了,释放出他积攒已久的威严,施压刘律师,带刘律师到西餐厅刷卡。
刘律师心里苦唧唧,他既要投诉在小钱总那里挂了名的公司,又要帮小钱总运作见不得人的勾当坑老董事长,又要当冤大头帮老董事长买单。现在他只想知道,二十万能当办公费用报销么,让他问老董事长讨钱,在得罪老董事长前提下,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钱谨裕让刘律师送他回家,下了车,就一脚踹开刘律师,失魂落魄回到家里,对着手机一直叹息。
他躺在沙发上叹息、仰头叹息、歪着头叹息,换个沙发继续叹息,客厅里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他叹息的影子。
钱遂意心里冷笑,他睚眦必报,嫉‘坑他的人’如仇,自己不痛快,某些人也别想舒心。他把手肘往外伸了一点,白亦杉挽着丈夫,一脸从容淡定,心里十万只马在奔腾,丈夫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带她参加,和不安好心的徐量、惦记丈夫的初恋交锋,她该拿什么态度对待他们。
钱遂意嘴角弧度慢慢上勾,带老婆找场子去,忽然一道强劲的风朝他这边扑来,一只老猪蹄横擦他腰间,挎住他的手臂,钱遂意迟缓扭头,对上一张笑呵呵的脸。
他深邃的瞳孔失去焦距,想掩面哭泣,两条手臂却动不了,这是何等悲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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