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时辰, 贾敏等人就要走,坠露连忙将红包拿了出来,递给几人,“不是甚么好东西,姑娘们拿着顽罢!何况这本就是风俗!”
几个姑娘互相看看, 红着脸接了下来道谢。
就连贾敏, 也是开开心心地正经谢过,而后出了去。
她们走了, 张沅芷就把头上的凤冠卸了下来,回雪用篦子为她通着头皮, 而后松松地绾了个髻。
“去沐浴, 换一身家常衣裳,这一身, 重的很!”
坠露笑道:“就在这边,已经放好了水, 姑娘……大奶奶去吧,里面放了西洋过来的精油, 香的很!”
沐浴用了半个时辰, 她换上了一身水红色的衣裳, 上面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合欢花, 更显其尽态极妍, 肤白如雪。
贾赦甫一回房,便见到了此景。
顿时喝得成浆糊的脑子,都清醒了三分。
都说灯下看美人, 越看越美,今儿他算是见识到了。
只见张沅芷在那儿微微眯着眼,拿着梳子捋顺自己的头发,暖黄的灯光映照下,给她的脸都镀了一层金光,更显朦胧神秘。
他的脸倏地红了,赶忙走了进来,垂首坐下。
秋霜等人又是想笑,生生忍住了。
将外头送来的醒酒汤放在桌上,张沅芷坐在椅子上,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夫君。
长得,是真好,这时她才想起,这是“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的贾宝玉的大伯。
一双桃花含情目,一张似玉非玉白面皮,天然一段风流蕴藉。
贾赦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更不敢抬头,闷闷地喝着解酒汤,一碗饮尽,又倒上半碗。
即将喝光这半碗,就听她悠悠道:“这醒酒汤当真如此美味?惹得夫君瞧都不瞧我一眼,只在那儿闷头喝汤?”
见他红到了耳根,张沅芷心中暗笑,感情这贾赦,现在倒还是个纯情少年。
他听了,怕被误会,连忙放下小碗摇头道:“没有没有,你……很好看,”说到这儿,他的脸都能煮鸡蛋了,“就是,我……我就是被灌得多了,想要多喝点醒酒。”
张沅芷点头,“原是这样,耳房已经备好了热水,夫君且去沐浴更衣吧,时候不早了,该歇了。”
贾赦不知想到了什么,急忙点头,然后着急忙慌地跑到了里面的套间耳室沐浴。
秋霜这时从屏风后饶了进来,笑道:“姑娘总是这样,喜欢逗弄人,我看姑爷可不是个经逗的,您可收住了!”
张沅芷忍不住笑,“行啦,我知道了,不逗他了!”
她原以为,这贾赦也就勉勉强强过得去,走猫逗狗的纨绔习气是改不了的,纵是家里人说他从不出入烟花柳巷之地,可家里不是还有丫鬟?谁知道他有没有暗度陈仓?
可今儿见了真人儿,竟是个容貌俊美的少年郎,还贼拉纯情,稍微逗逗就脸红不止,羞赧不已。
她这颗老阿姨心,如何把持得住?
真是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张沅芷有些累了,也没管贾赦,叫人进来,将那些花生莲子这些东西收拾起来,躺在了床上。
“嗳……”邵嬷嬷把她拉起来,“头发还没干透呢!起床了,要头疼的!且等一会儿!”
邵嬷嬷坐在绣凳上,张沅芷靠在她肩膀上,撒娇道:“嬷嬷,我太累了,今儿天未明时,就被揪了起来,直到现在,平日的午睡也没得,现在就想躺在床上,好好儿睡一觉。”
坠露给她擦着发梢,也劝道:“姑娘怎么也得等姑爷出来,你们一起,这新婚之夜,您先休息,多不好?”
邵嬷嬷心疼,“再等等就好了。”
一刻钟后,贾赦从耳房出了来,身上还带着丝丝水汽,眼中水色潋滟,叫张沅芷惊艳不已,暗咽口水。
果真是秀色可餐,也青涩到,叫她不好意思下口。
邵嬷嬷见人出来了,张沅芷的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便意味深长地一笑,带着人退了出去。
见他还在那儿傻傻站着,张沅芷捂着嘴,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便道:“你休息吗?”
贾赦先是红着脸点头,而后又想起了什么一样,连忙跑了出去。
这一番动作,叫张沅芷不由疑惑,摸摸自己的脸,喃喃道:“是我表现得太饥ke了?把人吓跑了?”
却说贾赦跑了出去,推开门,往外一瞧,果真见到自己那几个好友,带着一堆小萝卜头在那儿听壁角。
顿时将他气了个倒仰!
指着他们就道:“滚滚滚!都给爷去一边儿去!爷的壁角,你们也敢上来凑合?我瞧你们是皮子松了!”
一堆人作鸟兽状,一哄而散。
临了还打趣贾赦,“恩侯兄,春宵一刻,鸳鸯交颈期千岁,为兄就不打搅你了!家去啦!”
说罢,作了个揖,扬长而去。
一群小萝卜头不听管,扭扭屁股扭扭腰的,还是被丫鬟们带走。
外面闹哄,张沅芷自然是听到了,顿时就想到了什么,颇为无语,没想到竟还有听墙角闹洞房的,她真的都想不出该如何形容了……
贾赦走了进来,硬着头皮,径直上了床,钻进了被子里,背过身去,不发一言。
张沅芷:“……”
小老弟,你这样,怎么衬得我就像是逼良为娼的恶霸呢?
她伸出手,戳戳贾赦的肩膀,想要和他说两句,撩拨撩拨,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人死死抓住了手,原本背对着她的人,半坐起来。
张沅芷抬眼,就见贾赦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有些惊讶,便道:“你……唔!”
她躺在床上,喘不过气来,随之,肩膀就感受到了凉意,温热的大手随即就覆了上来。
红烛软帐,轻轻摇曳。(请大家自行想象,我怕审核粑粑)
睡过去前,张沅芷还心道:小奶狗的体力还不错……就是技术上,稍微差了点,疼啊!
听着屋内的动静,又想到叫了两次水,邵嬷嬷与姜嬷嬷相视一笑。
“老姐姐,说不准,今年年底,咱们就有小主子了!”
邵嬷嬷笑得脸都成朵花儿了,“我看,也是!”
说罢,就放轻脚步,离开了门口,去了丫鬟们给她们收拾出来的房间歇息去了。
房间内,贾赦看着额头汗湿、面若桃花的张沅芷,笨手笨脚地拿着干毛巾给她擦了擦,红着脸为她换上干净的寝衣,心满意足地抱着她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张沅芷便热得醒了过来,自己被箍着身子,动弹都不能,入眼便是一片白皙的肌肤。
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不是张家了,她出阁了。
想着一会儿还要去给公婆敬茶,认亲,便伸出手,挪开了他的手,就要起身盥洗梳妆。
贾赦睡眼惺忪,揉揉眼睛,钳住她的腰肢,“再睡一会儿吧,天色还早呢!”
“我为新妇,自是要早起为公婆敬茶,认亲,没有一堆长辈在,等着新媳妇的道理。”
掰开他的手,越过他,下了床。
还得感谢这小子,没叫她睡床外侧。
听到敬茶,贾赦才清醒了些,没了睡意,也起了身。
门后的丫鬟们听到了动静,前来询问:“大爷,大奶奶,可要洗漱更衣?热水都备好了。”
贾赦还想着同张沅芷亲香亲香,不想却听她道:“进来吧,叫坠露也来,为我梳妆。”
随后便有丫鬟开了门,绕过屏风,将热水,香胰子,洁面粉等放好,又为张沅芷拿了热乎乎的巾子擦脸。
余光间见到徐氏身边的老嬷嬷从被褥中收走了什么,饶是她心理强悍,也不由得脸热。
贾赦也见到了,玉白的面上也是染了薄红。
她坐在梳妆台前,秋霜便要为她绾发,却被贾赦挤开,“我来!”
大岐民间有风俗,新婚第一日,丈夫要为其妻子亲绾同心髻,做同心结,以示夫妻恩爱。
在达官显贵之家,这项风俗,便显得不那么普遍。
贾赦拿过小银剪,剪了一缕自个儿的头发,又剪了一缕张沅芷的,剪下一截儿梳妆台上的红绳,手指灵巧地打了个同心结,毫不见外地从梳妆台上扒拉出来一个小匣子,里面装的手串被他拿了出来,喜滋滋地装上同心结。
他这一溜操作,叫屋里的人看得都是一愣一愣的。
又将张沅芷的头轻轻扳到梳妆镜对面,兴高采烈道:“来来来,今早,我给娘子绾发,为着今日,我可是正经练了两个月呢!一个同心髻,还不在话下。”
张沅芷又是迟疑地问道:“两个月?你是为了今日给我绾发?”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的心中莫名有些欣喜感动。
如此炽烈的少年情意,令她无所适从。
“那……你是用的哪个丫鬟?”她透过西洋镜,定定地看着镜中的人影,“是哪个身量高挑的?还是那个昨日穿着紫色比甲的?”
莫名觉得这个话题有些危险,贾赦忙道:“要说绾发,还是同心髻,我怎么会找个女子来?”
“是自小跟在我身边的小厮,叫大海,你们应当也还没见过,这两个月,我都是用他的头捣鼓的!”
说着还有些嫌弃,“他的头发毛躁躁的,和干草一般,可没有娘子你的头发这般顺滑柔亮!”
他手指飞快地穿梭着,“他还不爱干净,因而,我每次都得叫人先给他打了热水来,先洗一次头发才敢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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