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过奖了, 夫君他也是想着,他都过了及冠之年了,才拾起书本,以前的多少年,都荒废去了, 如果一开始就说出来, 恐怕多数人的反应是不会信不说,还会打击他的上进心, 因而瞒了下来。”
徐氏想想,确实如此, 都纨绔了多少年了, 突然转了性子,有几个人会相信?
恐怕也只是想着是一时热度, 过了时候,便也就不新鲜了。
可看他在书房闷了好几日, 也没说放弃,八成是动真格了。
想到这儿, 徐氏忙问:“那他所作的八股文和艺学策可拿出来了?快给我瞧瞧!”
张沅芷可惜道:“这却是不在这儿了, 我也没给他动, 就放在了东书房的一个放置书本的屋子内, 用樟木匣子好好放起来了, 您若是要,我着人去给您取来!”
想也知道张沅芷不会将这东西带在身上,徐氏刚刚当真是惊喜过头了, 此刻听到她的话,忙按住她道:“很不必了,左不过在等两日的事情,把三类考题的答案一道拿来了,我还能看全乎,若今儿将前两道看了,好了坏了,都少不得夜里睡不下!”
张沅芷道:“不止如此,他既要科举入仕,您想啊,院试还好,像会试,一次就要在号子里待上三日,半夜就得去考场,每年,多少的考生暗自饮恨,是全因自己身体不如意?”
“多少人出了考场,便去了半条命?我就想着,他是否也该学一些强身健体的武艺?父亲驰骋沙场,两府又是以军功发家,没道理他对习武,没有天分罢?”
徐氏一听,当即赞道:“你说得很是啊!等你父亲回来,我便与他商量商量!学个五禽戏,太极拳的,那也是好的。”
“这读书与强身健体,齐头并进那是最好不过!”
“祖母说得极是!”
而后徐氏又叹道:“唉,若是当初,那国子监的名额留着……”
张沅芷见不对,又道:“我想着,这事儿还是先不要与母亲和二弟说得好,免得他们多心,还以为……”
还以为贾赦搞出这一出是为了拿回国子监的监生名额。
徐氏面色微变,沉沉点头道:“你说的很是……”
没等说完,史氏就来了,后头不远处跟着方正板直,一派儒雅古板的贾政。
几人互相见了礼,史氏就道:“母亲和赦儿媳妇聊什么呢?这么开怀?难得见您如此!”
徐氏道:“倒也没什么,我就看着赦儿媳妇的肚子,听她说自己吃得好睡得香,想着再过几个月,我便能抱上重孙子了,就觉着心里敞亮,高兴得很!”
“且到了八月,咱们家又要添丁进口,真好!”
贾政与王桂兰的亲迎之日,便在今年八月。
贾政听了此话,只是羞赧一阵,旋即恢复自然。
到底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知好色而慕少艾,见了那王桂兰的容色,即便心有嫌隙,觉得其不通文墨,可到底也是有几分少年绮思在。
连道:“祖母可莫要打趣我了!”
说罢,便以温书为借口,赶忙逃离此处。
史氏见次子走了,又问张沅芷,盯着她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问道:“今儿感觉可还好?”
她笑笑,“还好,如今三个半月多了,就是感觉有些腰酸了,但还不愿意总是躺着,就是喜欢阳光温和的时候,出去转上一圈。”
说着叹气,“只是最近,也不知道怎的,到了花园,那些洒扫的,修剪花草的,通通叫我回去,可是祖母和母亲从未说过拘着我的话,她们话里话外也说什么怕我出了岔子,她们担待不起。”
徐氏与史氏眸中冷光大盛,连声安慰她:“这孕妇哪儿能一直呆在一处?又是见天儿山珍海味地伺候着,人还不养废了?”
“你只管照着医嘱来便是,那些人,不必管他!”
“有祖母和母亲这话,我就安心了。”
徐氏握着她的手道:“我的儿,你可不要多想,对身子不好,那些花园子里的人,都是府上积年的老仆了,难免心气儿高了些,自以为在你们这些年轻主子面前,那都是有些体面的。”
她忍不住骂道:“一些子奴才秧子,还敢管到主子头上来了!”
“若不是咱们两府自来就有善待下人的声名,我早就收拾他们了!还容得着他们到今日?”
张沅芷却是吃惊道:“祖母,府上这样,还能算是善待下人?”
“我瞧着,都是将他们捧到天上去了!”
“善待,可不是这么个待法儿的!”
“须知欲壑难填,这些奴才,原本刚入府,战战兢兢,后来你们太过良善,对他们一好再好,底线一退再退,又想着外头的好名声,可,这不就……反被他们挟制住了?”
“祖母当初可是随着老国公爷发迹的,您该清楚这初入府时,这些下人是个什么境况!”
徐氏闻言,不由有些恍惚。
刚刚进这偌大的国公府,那是她一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忘记什么,也不会忘记她入主这国公府的一日。
那时候的下人,皆是小心谨慎,不敢行岔踏错一步,屏声敛气,勤快麻利,再不会出现现在这般推脱三四次才不情不愿的情况。
那阵子,真的可称得上一句令行禁止,言出法随。
果真是,他们太过纵容了么?
本就是暴发新荣之家,若再没个好声名,岂不是叫人看低到了泥地里?所以,这情况愈演愈烈,这群奴才,也越发地得寸进尺……
史氏也觉得这府上的奴才娇惯,她刚入府,没少在她面前拿大!
只是当自己成了国公夫人,往日这些人,都来讨好她、取悦她,她也就渐渐地,忘了以前的事情,并被国公府的想法同化。
此刻被张沅芷一说,以往的情形全部涌入脑海。
“我刚刚嫁进来那一日,夫君说叫大厨房给我准备一桌子易克化的席面,同四妹妹及几位族中的妹妹一道吃,结果啊,有一位柳婆子,给我上了一桌已经凉透了的糟货小菜,主食更是只上了两份儿!”
“当时我还和那几个妹妹说呢,一道用饭,见了这席面,真是臊地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好在后来又来了个秦婆子,送了一桌热乎菜,这事儿才算揭了过去!”
两位当家太太已是脸黑沉如墨了。
大婚的日子,没得如此膈应人的!
这些个狗奴才,还真是纵得无法无天了!
史氏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该早说的,善待老仆,也不是叫他们越过主子,苛待主子的!”
“果真是一群心大的货色,稍给几分好颜色,倒妄自尊大起来!”
“府里丫鬟成群,供着他们驱使,还真把自己当大爷当主子了!”
徐氏眼神一亮,点头道:“你说得是,府里丫鬟仆役们太多,家里奴仆多,家生子也多,又担着那么个名声,年年家生子往府里进,三五年才出去一批,还都不愿出府。”
“每年光是这些月钱,都要出去个四五千两,偏他们还不办事儿!一个个偷奸耍滑的!”
徐氏恨恨道:“明儿,我就叫人去探查探查,那些个好吃懒做的货色,一概撵了出去!”
张沅芷劝道:“祖母莫要着急,这事儿,须得循序渐进才是。”
“您想,一下子裁了那么多人去,这府里上下一时间不适应,府里不得出乱子?”
“我想着,先把不重要的地儿,撤了几个人,慢慢地普及全府,家生子这段日子,就别叫进府了。”
“祖母,母亲,您看这样如何?您都气急了,只想着快刀斩乱麻,可咱们家这情况,若真的一刀子下去,怕是真得乱一阵子了。”
两人点头,怒气稍缓,方笑道:“你说的很是!”
“那就且缓一缓,这事儿啊,谁也不准说出去!”
徐氏冷眼扫了室内一周,“若有人敢透漏出半点风声,这府里,也就不要呆了!一屋子的人,我都撵出去,有的是丫鬟盯着我这荣庆堂呢!不缺你们!敢私自透漏消息,我们荣国府,还供不起这些个大佛!自找地方找人供奉去罢!我们绝不拦着!”
“人牙子手中有不少的听话丫头,稍微调?教一番,都是好样儿的!自然,不听话的,一家子都发卖了便是!”
一室的丫鬟们都跪了下来,连门口的也未能幸免,惶恐道:“我等绝不敢的!还请老太太明鉴!”
一家子的性命都捏在这儿呢!谁敢轻举妄动?
先时还有心思给家里懒散亲戚传个信儿的,也都熄了心思。
亲戚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家里人。
有几个素日懒散的丫鬟,还有几个丫鬟家中家人不够勤快麻利,做事糊弄,此时不由得恨起了那几个花园里的下人。
偏会作怪!还敢拦到了大奶奶身上!
谁不知道赦大奶奶现在金贵着呢!
还敢拿着大奶奶做筏子!这下好了,一状告到了老太太面前,弄得全府都开始撵人!
若是没了府里的活计,日后可怎么过日子?
这些害人不浅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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