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见到瑚哥儿, 便是满脸堆笑,喜爱之情洋溢在眼角眉梢,丝毫不掺假。
可瑚哥儿却不知为何,一向与史氏不大亲近。
徐氏将他抱到怀里,一点一点喂着他糕点, 他也很给面子, 吃了一块儿后才摇着头,将面前的手推到一边。
“不吃、了!”指指自己的肚子, “肚肚、饱了!吃不下了!”
她听了,将糕点放下, 笑道:“好好好, 不吃了!”
又赞道:“咱们瑚哥儿,说话是越发顺当了!”
处理了王氏, 两人皆是面有疲色,张沅芷适时道:“我看祖母和母亲都早起犯困, 刚刚又被闹了一场,那我就带着瑚哥儿先回了, 你们好生休息, 我不打扰了!”
又看向贾敏, “四妹妹, 你不是想要调香?先去我那儿试试罢!我那儿器具全得很, 等你出了香室,那些香器也都全乎了!”
贾敏十分意动,但还是看向了史氏, 见后者点头,兴高采烈地应了下来,“大嫂,那咱们走罢!”
被她这迫不及待的模样逗乐了,张沅芷笑道:“往常见你做甚么都慢悠悠的,今儿可算迅疾一把!走了!”
说罢,又像二人行了一礼,离开了。
坐在马车里,贾敏叽叽喳喳的,一会儿问这,一会儿问那的,张沅芷都细细答了,最后道:“这一张方子的注意项就这些了,你记好了,这些东西处理起来有些麻烦,我身边的几个丫鬟都是做惯了的,你可以叫她们给你做个示范。”
“至于材料,我那里尽有的!有的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有的呢,则是你大哥后来找人为我寻来的,虽有些珍贵物什我这儿也没多少,但这几张方子,是用不上的。”
“你只管自由发挥便是!有甚么问题我帮你兜底!”
这一番话,贾敏更是激动起来,跃跃欲试。
于是又甜甜地应了一声,“谢谢大嫂!大嫂真好!”
进了东院儿,不等张沅芷带她进去吃一杯茶,她就急不可耐地使丫鬟带着她进了香室。
张沅芷无奈,只得随她去了,又令回雪进去,给她打下手,告诉她各个器具的作用,以及香材的位置。
贾敏的四个贴身侍女面有犹豫,不大敢进香室。
她见此,心中满意,发话将人放了两个进去。
招呼着人,将瑚哥儿带进了屋子,小厨房适时地呈上了四碟样式精美、色香俱全的糕点。
瑚哥儿一向对这些感兴趣,便是不吃,只看看他也是乐意的。
张沅芷无所事事,便为他读着三字经,提前给他开开窍。
读了几遍,贾瑚显然是没兴趣,坐在她怀里,呼呼地睡着了,小肚子一腆一腆的,十分喜人。
金氏将他抱到了内室的大床上,张沅芷也下了炕,活动活动自己的筋骨,她胳膊和腿都麻了。
秋霜步调轻快,掀开帘子进了屋子,行礼后笑道:“大奶奶,刚刚门房那儿收到了金陵那边大爷的来信,算算日子,也确实该到了,再有个五六日,就该院试了,也不知大爷准备的如何了!”
张沅芷接过信件,刮掉上面的蜡油,展开信纸便看了起来。
先是问候了一番家里人,还有他大儿子,剩下的便是他近来的状况,吃到什么新鲜东西,都给她写上了,洋洋洒洒十几大张,长篇累牍,叫人看了都眼晕,也不知道他如何坚持写出来的。
越往后看,张沅芷益发冷了脸,秋霜在一旁盯着她,却不敢出声问,按捺住心痒,等着她读完。
直至十几张都看了,张沅芷才将这些信纸都折起来,塞到信封中,不轻不重地冷哼一声。
秋霜为她奉上一盏茶,浅笑着道:“我刚刚拿到那信封的时候,一入手,嚯!这么厚一沓子,也不知道写了多少天!”
“刚刚瞧您还在欢喜着,面色尚可,怎么越往后看,脸色越是阴沉?大爷惹着您了?”
张沅芷将厚厚的信封扔在炕桌上,淡淡道:“倒也没甚么大事儿,”她顿了顿,眉目寒凉,“就是夫君在信里说,这些日子他在金陵的祖宅中,只要出了门,便有一番艳遇邂逅,一水儿的青葱少女,便是我看了,斗艳羡的很!怎么我就没有这样一番际遇呢?”
她撑着下巴,幽幽地叹气道:“我也喜欢看水灵鲜嫩的小丫鬟,怎么就没人凑到我跟前儿呢?真是奇了个怪!”
秋霜闻言,抿嘴一乐,上前闻了闻张沅芷的茶杯。
见她疑惑地看着自己,便指着茶杯笑道:“奇怪了,我说我明明给您上的是信阳毛尖儿,可这屋子里,是哪儿来的一股子醋味儿?酸气冲天了都要!”
“我心中拿不定,闻了闻,可还是茶味儿啊!您也没喝醋!这又是怎的了?难道我鼻子坏了?”
“再一看您,原来是打翻了醋罐子啊!”
张沅芷当即就绷不住笑意,嗔道:“还敢装模作样地打趣我!我看你是皮痒了!看我不叫坠露她们收拾你!”
而后便也消了火,只是脸色依旧不大好,坐在那儿慢慢用茶。
秋霜见状便道:“依我看,大爷只是想提前和您说一嘴,若是瞒下了,日后若被人拎出来此事,难免你们二人心中有了疙瘩,现在和盘托出,您也就是即兴气一阵儿,便烟消云散了!大爷心里明白着呢!”
“再说了,她被您吃得死死的,哪敢出去艳遇?”
张沅芷面色稍霁,微微露出些笑意,“你说得倒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涉及到自己,我不如你看得明白!”
用银叉叉起一块儿抹茶奶味的糕点,放入口中,口感滑嫩,就是刚喝了茶,又吃抹茶糕点,有些腻歪。
用清茶漱了漱口,放下茶盏,就下了炕,趿拉着鞋子,进了内室,刚刚她好似听到了瑚哥儿的梦呓声。
一进去,掀开帘子,这小子果真是醒了,又陪着他玩儿了一会儿,依旧是愁眉不展。
想着儿子也听不懂这话,听懂了也记不住,便道:“你说,他是因着我们二人的情意,执意不纳妾,还是为着那对着圣人许下的承诺?”她神思不属地捂住胸口,“不得到答案,我这心里,总觉着不踏实,可我无能为力。”
秋霜忙道:“您怎么会这样想呢?您又是执迷了,着相了,大约又是当局者迷了,大爷对您如何的真心,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她叹气,眼中带了几分无奈,“都说动了真情的人才最易患得患失,您怕是真的对大爷上心了罢?”
张沅芷闻言,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这不废话?长得风神俊秀的少年郎,又奶又乖,整日和你撒娇,谁能受得住这样的攻势?”
秋霜闻言一怔,她是不懂什么奶啊乖啊的,但是意思却是明白了。
“您在这儿担心大爷对您是否真心,没准儿大爷也在那儿担心呢?为何不开诚布公地问一番呢?”
“我们这些人,虽不说各个都是火眼金睛,但日久见人心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大爷看您的眼神,就不像是无情的,每次一瞧,就像,化成了一滩水一般,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像政二爷和政二奶奶那样,看似亲密,实则貌合神离,您与大爷之间的氛围,与他们便不同。”
张沅芷又是长长一叹,神情莫名有些萧索,“我只怕,他因着那个承诺,对我心有芥蒂。”
“这个时代,太过局限,至少我是不满意的,男女之别,有如天渊,男子可以出入朝堂,封侯拜相,女子虽地位不低,却也只能龟缩于后宅这一片小天地。”
她慢慢道:“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我只怕到了他热情耗尽的那一日,我无路可走。”
秋霜听罢,神情大为震动。
“夫妻彼此间的不忠,对我来说,是折磨。”
“我不想最后落得一个或歇斯底里,或心如槁木的下场。”
秋霜犹豫道:“我知您性子烈,可若日后没了情谊,大可和离,家中会支持您的!”
“再者,您怎么就知道,大爷最后与您的感情会归于沉寂?”
张沅芷撑着下巴,思绪发散,眼神找不到焦点,“只是担心罢了,我到底是怕,若一开始没用情便罢了……”
秋霜看她一副迷惘的样子,心下动容,便道:“我看您是真的想多了,大爷性子纯善,一根筋,认定了,再没更改的可能,您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家里两位老爷子才是!”
“他们活了这许多年了,早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再没差的!”
岔开话题,“哥儿瘪嘴了,要哭了,大奶奶您快抱抱他!”
张沅芷听了,便也不再顾及自己那点伤春悲秋的缠绵心思,抱过瑚哥儿,慢慢儿哄着。
秋霜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心里却是定下了主意,定是要为自家姑娘去试上一试的!
又去拿来瑚哥儿常常把玩着的木马和小藤球,递给了他,摸了摸他的裆部,还是干干的,没拉没尿,便不用换尿布了!
笑着看向乳母,“金嫂子,你现在这儿和回雪看着一点儿,我去小厨房给奶奶点菜!”
作者有话要说:不太擅长感情戏,有点头秃,大家将就看,我会慢慢改善的。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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