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日日地在众人焦灼的心情下缓缓过去。
“大奶奶!大奶奶!来信儿了!大爷来信儿了!”
一个小丫鬟跑进了二门处, 举着个信封,跑了过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倒,还好有人出手拉了她一把。
“信迟个一时半刻的,大奶奶也不会吃了你, 这么着急做什么?”
秋霜把手伸出去, 笑道:“好了,信给我罢, 今儿大奶奶心情如何,全看大爷的能耐了!”
小丫鬟也是个机灵上道的, 好话一堆堆的, 连忙道:“大爷夜以继日地读书,定能高中!我只等着拿喜钱了!姐姐可千万要记得我!”
秋霜笑着嗔了她一眼, “不会忘了你的的!放心便是!”
说罢便进了屋子。
张沅芷下了炕,趿拉着鞋, 连忙夺过了信,拆开来看, 一目十行地扫着, 不过几息之间, 面上便迸出了喜色。
“中了, 中了!快去套上马车, 瑚哥儿呢?”她转圈找着,“这臭小子,又去哪儿疯了?”
“会走路了, 可真是了不得了!”
好容易在小花园边儿上找到了他,带着乳母和一众人出了黑油大门,进了正门。
一进了荣庆堂,张沅芷便笑道:“祖母在呢?”转而又看到了一旁的史氏夫妻,“父亲母亲也在,今儿夫君的信到了。”
还不等她说完,徐氏就下了炕,站起身,问道:“怎么样?可是中了?考得如何?”
红豆这时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两眼亮晶晶的,“老太太,大爷的信件到了,刚刚门房给我送来了!我一见是大爷来的,着急忙慌跑着过来了!”
见张沅芷正要开口,徐氏连声阻拦,捂着心口,“赦儿媳妇,你先停停,我自己来,我这心啊,砰砰的跳!”
张沅芷带着趿拉着小短腿儿,放到地上就开始撒欢儿的瑚哥儿坐了下来,“别动!你曾祖母正在那儿看信呢!不要打扰!”
贾瑚皱了皱日渐浓郁的眉头,“好罢!不去就不去!”
“也不准闹,听到没有?”
瑚哥儿抬起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张沅芷:??!
这话这臭小子打哪儿学的?
史氏和徐氏在那儿瞎紧张,刚刚拆开信封,贾代善却是面上混不在意,对着瑚哥儿张开手,笑道:“来,瑚哥儿,到祖父这里!陪着祖父说说话!”
瑚哥儿听话地走了过去,稳稳当当的,贾代善问他什么,都一一答了,口齿清晰伶俐。
那边徐氏和史氏却是高喊一声,“中了中了,还是第十二名呢!真是祖宗保佑!神佛保佑!本以为他便是能中,也就是吊着尾巴,没想竟这般靠前!”
徐氏满脸喜气,“这样的大事情,自该好好办一场才是!”
贾代善听了消息,嘴角微微上扬,听了徐氏这话,不免觉得她小题大做,过于溺爱,便反驳道:“只不过是个秀才而已,便要大办,日后若是到了举人、进士,难道要按着国宴去办?”
“哪有几户人家儿孙中了秀才,如咱们家这般张扬的?你看看妹夫,那可是两榜进士!也只是请了亲朋,小聚一场!”
徐氏与史氏听罢,怏怏不乐。
但细细一想,却是有道理。
诚毅侯府身为太子姨母家,未免入了人眼,都不敢声张,他们也是太子妃亲妹的夫家,又如何能成?
这岂不是上赶着招人的眼?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说到底,只是一个秀才而已,排场大了,也遭人笑话。
两人打消了这个念头,只能退步,“也罢,就咱们自家一起吃顿饭便是,东府也不必请了,和东府敬儿一比,这秀才又算个甚么?没得叫人说嘴,说咱们家一朝出了个秀才,便眼睛长在脑袋上了。”
一旁的瑚哥儿听了,小拳头紧握,桃花眼疑惑地看着徐氏,声音奶声奶气,清脆得很,“可是,可是,曾祖母,眼睛本来就长在脑袋上啊?不都是这样吗?为什么要说?”
徐氏一笑,蹲身下去,拍拍曾孙的小脸蛋儿,“是是是,是曾祖母说错了!是眼睛啊,长在头顶上!瞧不见别人了!”
瑚哥儿皱眉,想了想,包子脸一派严肃,“可是,如果有人飞上天,那他不也能瞧见?”
徐氏一时竟语塞,答不上来。
张沅芷见状,连忙道:“你曾祖母的意思是,这种人,只能看得到比他身处高度更高的人,和他一样高或是没有他高的人,通通见不到,不在他眼中,你说是不是这样?”
“这样的人,你觉得讨人喜欢吗?你觉得你遇到了生气吗?”
瑚哥儿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设身处地地想,要是他被人无视了,定然心里不舒坦的很,他记仇着呢。
张沅芷一笑,温声道:“所以曾祖母的意思是,叫咱们不要做那种人,被人笑话不说,还惹人厌烦。”
瑚哥儿又是思考一阵儿,才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贾代善眼见这一幕,心中感叹不已。
到底是世家之女,论及如何陶冶儿孙性情,他们荣国府自叹弗如,差得远呢!
自小两个儿子犯了错,他动辄大骂,再不就是直接上手,用棍棒进行教育,缺不告诉他们道理,而不是这样耐心引导,规引入正。
许多行伍出身的人家皆是如此,他便也习以为常,却没想,人之初,性本善,孩子本就心思纯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日后孩子的品行如何,除个别天性外,还在引导的长辈身上。
徐氏大松一口气,坐到了炕上,合不拢嘴,“到了今日,我倒想看看谁还敢说我们赦儿不学无术,走猫逗狗,叫我听了,我非要与他分说分说才是!”
张沅芷将瑚哥儿抱起来,放到椅子上,笑道:“祖母说的是,若是有人再炒冷饭,您就把他们家儿孙都划拉出来,瞧瞧到底是谁不学无术,虚耗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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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金陵的贾赦,正兴冲冲地叫人收拾行李,以待五日后回京。
“大爷,瞧瞧这几匹缂丝,这花样儿颜色多新鲜,我特意叫那掌柜的拿出来的,都是好货色!还有几匹颜色暗沉一点的,便可给老太太和太太用了,还有这些颜色更硬朗一些的,是为老爷和二爷还有东府那头儿准备的。”
“除此之外,我还买了些数珠儿,泥人儿,芙蓉簟,宫扇,绢花,茶叶,糕点,像梅花糕,洪蓝玉带糕,瓜埠赖月饼等物,尤其是最后这个,保存得当可半年以上,我想着回去没多久就该到中秋了,特意采买不少,届时送予各家亲眷,还有个湖熟板鸭,买了不少,也可作送礼之用,你看这些如何?还用添吗?”
贾赦瞧瞧单子,斟酌片刻,终是又加上了不少物什,但都是准备给张沅芷和他儿子用的。
便是他老子,都别想有这个待遇了 。
大海犹豫片刻,又问道:“既然咱们还在金陵,其余八房也是要送礼去的,还有这里的老亲,以表心意,要还席的,您看哪一日合适?”
“自然是后日!帖子还没写,哪有叫人匆匆来一次的道理?”贾赦冲他招手,大海探头过来,“王家那里,就不必打发人去了,薛家,你下个帖子便是!爱来不来!”
王家那些恶心人的事儿自然也是传到了他耳中的,叫他如何不恼怒?这是把他们家当猴子耍呢!
虽有圣人在中间调和,但梁子结下了就是结下了,没得他们受了委屈,还要忍气吞声,对着人家道歉满口接受的理儿!
他嚣张惯了,可咽不下这口气!
更何况家里给他传话是什么意思,便是叫他与王家少来往。
大海身为贾赦的贴身小厮,自然是知道前因后果的,因此点头道:“爷,这事儿交给我,你只管放心便是!绝对出不了纰漏!”
“我这就去叫人写帖子,再叫那几个管事出去采买!”
一个小厮踏进了院子,躬身道:“大爷,外头门房送来了东西,是从京城来的,厚厚一沓子!”
贾赦欣喜,“拿来罢,正好我去书房松快松快,你们必得吧事情给我办得周全妥当,听到没?”
见几人点头,他才满意道:“都去罢,做得好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而后就脚步虚浮地回了书房,迫不及待地将信封拆开。
没想里面却是别有洞天。
里面还有一个信封,被折了起来,放进里面。
他不由有些失望,还以为是媳妇给自己多写了几句,没想却是被这里面的给骗了。
但好奇之下,他将一看便知是张沅芷笔迹的信纸放在一旁,打开那一封信。
初时还不以为意,没想到,却是越往后看越开心,咧着嘴笑,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激动地在书房直打转。
“我就知道!爷就知道!我媳妇儿最喜欢的还是我!”
瑚哥儿那个臭小子都得闪到一边儿去!
贾赦一看,觉得这个秋霜甚是有眼色,似乎还未婚配?
与大海倒是相配得很!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人家答应与否还是两说,便抛在脑后。
他哼着小曲儿,桃花眼潋滟多情,坐在椅子上,心情甚好地开始读张沅芷的信件。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王家脱困,暂时不会出手。
但是会在暗处蛰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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