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十月, 金陵贾政这头,却是一大早不消停,青环随着大船到了祖宅,见了他便一阵泫然欲泣,梨花带雨, 直叫他心肠都酥了, 连那千娇百媚的郑姨娘都忘在了脑后。
“二奶奶当真是为二爷思虑良多,她说您身在金陵, 金陵老宅荒疏,周姨娘又有孕在身, 新来的郑姨娘又是闺阁小姐出身, 实在怕照顾不好二爷,因为来了金陵, 二奶奶怕我们多心,还将我和周姐姐的纳妾文书过了, 妾身亦是十分感念二奶奶的恩德。”
贾政往日,听到王氏的名字便十分不耐, 如今远香近臭, 又有青环在一边拱火, 倒真是感念起了她的几分好来。
因此也不吝惜夸赞:“她有心了, 你们记得便是了, 若有空,为她和哥儿姐儿多抄几卷佛经,便是极好了。”
青环微微垂首, 露出一片白嫩修长的脖颈,轻笑道:“妾身自是省得,说起来,太太还亲自做了几件冬衣,我瞧着样式极为雅致,绣着一丛翠绿的竹子,枝干遒劲,且针脚细密,藏得严实,当真是好针黹,可见二奶奶对您上心。”
贾政闻言,心中又是一阵得意,看着青环露出的细嫩脖颈,眼神火热,只听她又问道:“倒是忘了!二奶奶记挂着周姐姐有孕,连忙又叫人收拾出了一大堆的补品,有的都是从她的嫁妆中拿出来的,都是顶尖的货色,外面买都难!”
说着,她抬起头逡巡着四周,“周姐姐呢?怎的没瞧见她?”
贾政凑近她的耳边,笑道:“她啊,养胎呢!都已经快六个月的身子了,行动不便!”
青环笑着,转过头,耳朵不小心刮过贾政的唇瓣,脸红了红,又垂首,带起一阵香风。
贾政不由心中更是激荡,一把将她抱起,入了书房。
“二爷!还是大白日呢!”
午后,二人总算走了出来,贾政一派神清气爽,青环也是面若桃花,神色慵懒,一瞧便知发生了什么。
“一会儿内院儿的对牌就会送到你那儿,你打理这院内的事务,近些日子,你郑妹妹总说府里奴才摆谱儿,动辄讨要赏钱,令他烦不胜烦,京城那边是改了,可祖宅这里,也没个主事的人,到哪里去整肃风气?你们几人,都是身份不正,肃清后院,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无人肯听,少不得要这样了。”
青环娇柔道:“可是,二爷,我只管过大大小小的丫鬟,对于管理后院,一窍不通,虽识得几个字,可难免心虚,郑妹妹是富贵人家的姑娘出身,想也比我懂得多!不如……”
贾政笑道:“你很不必谦虚,你在藏书阁带了几年之久,哪里又是识字这般简单的?郑姨娘虽出身略好一点子,但依旧是小门小户,家中也并未教她掌家理事,尚且比不得周姨娘,那次只交给她一半儿管家权,短短几日,便差点出了大篓子,可不敢教她管理了!”
青环面有为难,眉心轻轻蹙起,“那我就接着了,只是做的不好,二爷别嫌弃!”
“放心,还有女管事帮衬你呢!”
迎面走来了周姨娘和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美貌女子,只见其丹唇玉颜,柳叶弯眉,一双圆眼眼角微微上翘,更显灵动。
虽一身家常衣裳装扮,可放在青环眼中,却是一眼看透。
蜜合色的天马皮缂丝袄子,海龙皮领子,头上戴着点翠的一对儿小凤钗,并几支宝石珠花,当真是有心了。
郑姨娘上前,热情地抓住了这位青姨娘的手,亲热道:“这便是青姐姐了?好容易才见了你!难怪是二爷心尖尖上记挂着的人,看着你,我便觉着姐姐温柔可亲!”
青环面色不变,笑道:“我是哪个牌面儿上的人?二爷是记挂着我,也就是这一个来月的事情罢?刚拉着我问家里的二奶奶和哥儿姐儿呢!果真是一派慈父之心!”
“至于妹妹你,我早已有所耳闻,都说你夭桃秾李,今儿我算是见着了!虽不及二奶奶容貌明艳大气,却自有出众之处,难怪二爷心喜不已,将你收了!”
到底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子,以前生活便是再艰难,也是个主子,心气儿又高,不似青环等人,自小惯了伏低做小,因此一听这话,心中便有些怏怏。
笑容变淡,松开了抓住青环的手,不论是容貌比不过正房,还是那句收了,都叫她心梗不已。
贾政见此,便要呵斥,只听青环温柔道:“妹妹在这儿待的可还习惯?”她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道:“咱们家是国公府,一门双国公,规矩大,有许多不成文的规矩,趁着二爷尚在准备科举,你好生探听着,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我和周姐姐便是!”
郑姨娘闻言,心中一沉,倒也沉得住气,强笑道:“多谢青姐姐了!我若心有存疑,定去叨扰姐姐,还请姐姐,别嫌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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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过去,正月二十,周姨娘生下一女,心中大松一口气,孩子满月后半月,消息才传回家里。
别说是庶女了,便是个庶子,也不值得家中大动干戈,徐氏等人只赏了些东西,给孩子和周姨娘,叫人送去,便也罢了。
孩子立住了,贾政便随着家中的元春的字,给孩子取名迎春。
房间内,张沅芷看着那头传回来的信件,忍不住轻笑出声。
瑚哥儿听到了,蹬蹬蹬地跑了过来,靠在她怀里,“母亲在笑什么呢?我也想知道!”
摸摸他的脑袋,“没什么,就是你二叔家里,又多了一个小妹妹,就在不久前,你可还记得?”
瑚哥儿想了半天,都没什么印象,摇摇头道:“忘记了!而且妹妹在哪儿?我怎么没见过?”
“妹妹远在金陵,刚出生不久,你上哪儿见到去?便是家里也没人见到过!”
琏哥儿小牛犊一样地冲了过来,扒在了瑚哥儿身上,“母亲,大哥,你们在悄悄说什么?我也要听!”
扒拉一下琏哥儿的脑袋,张沅芷笑道:“臭小子,什么叫悄悄说话?悄悄说,你还能听到?”
“你二叔家,又多了个小妹妹,知道了么?听到了吗?”
一听,他便不感兴趣,自己又不是没有妹妹!堂妹也没多稀罕,祖母那儿还有一个元春呢!
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妹妹有名字了么?”
张沅芷将信纸装起来,笑了笑道:“有,随你二妹妹的春字,暂且叫迎春。”
瑚哥儿听了,一脸呆滞,看着神色自若的母亲,“迎春?”
他就算再小,可到底是读了几年的书的,况且二叔自己便是个读书人,元春也还罢了,和他一样,正巧生在元旦之日,又未正式取大名,可听着母亲这意思,他们二房便要开始从春字了?
如此俗艳之字,却作为闺阁千金的名字?
瑚哥儿不大理解。
张沅芷摸摸他的脑袋,“好了,和你弟弟顽去!这些事情,可不劳你们这些小孩子来操心!妹妹是二房的,如何取名,自然要听你二叔二婶的,你们也管不着!”
瑚哥儿摇头叹气:“还是玫姐儿的名字好听,四个姑姑的名字也不错!”
至少和春红柳绿不沾边。
“倒是好久没有见到二婶了,珠哥儿也说二婶很忙,她在做什么?曾祖母她们也从不提起二婶不来请安。”
“你二婶为了你二叔科举顺利,潜心礼佛,你曾祖母她们,早都免了她的请安,所以啊,你见她就见得少了!”
瑚哥儿点点头,“是这样啊,”他抽抽鼻子,“那我可要好生读书了,免得日后您还得茹素,还要日日在佛龛前跪着捡佛豆,抄录经文,想想就觉得累得慌!”
一番话将张沅芷感动的不行,连忙搂住他,笑道:“果真我瑚哥儿有孝心!知道心疼母亲!”
“不过,母亲不会将这等事情寄托于神佛,你若是能在科举一途大放光彩,那是你自己的本事和运道!”
“看你这一阵子长了不少的个儿,高出了一指来,这是开始抽条了,看着脸都清减了不少。”
说着将手边的薄饼和豌豆黄,还有奶香小馒头和金团,尤其金团,拿着模子按了双鱼,如意,元宝,合欢等样式。
一个样式一个馅料,琏哥儿和玫姐儿也都凑了上来,拿起来,在手里稀罕着。
且点心个头都不大,于大人是一口的量,小孩子也不过是两口,还不至于撑着,午间用不下饭。
暂且垫了垫肚子,瑚哥儿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还要一个时辰才能用午饭,便开始点菜了:“母亲,我想吃脱沙肉和八宝肉,还有荷叶鸡,还有红烧肉……”
张沅芷皱眉道:“你怎么全是肉,肉肉肉!就不能用一点素菜?膳食要荤素搭配,粗细得当!”
总吃肉,也不怕便秘!
其他两个小烦人精也跟着闹道:“吃肉肉!吃肉肉!吃红烧肉!吃烧鸡!吃鳗面!”
张沅芷虎着脸道:“菜谱我定,你们都不准闹,否则四道荤菜变两道!你们就哭去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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