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缓缓而过, 次年四月二十四日,王氏产下一子,倒令全家上下都惊奇起来。
生个孩子是没什么奇怪的,可奇就奇在,这孩子落了草, 口中衔着一块儿如雀卵大小的玉石来, 五彩晶莹,上面还篆刻着字迹。
正面则是十二字:通灵宝玉, 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背面亦是十二字:一除邪祟, 二疗冤疾, 三知祸福。
众人见了,皆是啧啧称奇, 却都不以为意。
便是史氏见了,也只瞥了眼, 便扔在一旁,不作理会。
他们这样的人家, 鲜花着锦, 烈火烹油, 这孩子降生在他们家, 才是这孩子的大造化。
她现在出门, 都被人敬上七分,面上光彩,她知道, 这些面子,三分是靠着她年长有资历,来源于她的夫君,剩下的四分敬重,却都是源自大房,更准确的说,是因着张沅芷背后的皇后。
大房即便没有实职,只靠着皇后,便也能在京中立足,撑起门庭。
她没必要为了二房一块儿不知底里的劳什子通灵宝玉,去捧着一个没用的二房踩大房。
何况,她未来是要跟着大房一块儿的,很多事情,没有必要。
周永家的笑道:“哟!这四哥儿好造化!竟含着一块儿美玉出生,上面这写着什么字儿?我只认得这个‘宝玉’二字。”
史氏将这块儿玉石接了过来,冷声道:“什么好造化?都已经生在国公府了,再好的造化要如何?再胡吣,你的舌头就别要了!”
“什么宝玉,我倒没瞧出来!既不是汉白玉,也不是和田玉昆仑玉,不过就是块儿生的好看些的石头罢了,也值得你吹捧!没见识的东西!这石头雀卵大小,比婴孩的口可大多了,如何衔在口中?”
周永家的被训斥一通,支支吾吾说不上话,可这却是是从孩子口中拿出来的,绝无半点掺假,当即便要解释。
而张沅芷在这儿看着史氏一番操作,已是傻了眼,但觉着又在情理之中。
这还是原书中,抱着贾宝玉一口一个心肝肉儿的史太君吗?
史氏盯着门口,“这孩子不过是出生带了块儿石头,你们不等看看,就一口一个大造化,是嫌咱们家日子□□生了是不?这是个男孩儿,若传到宫中,该是何等下场?叫圣人如何作想?”
周永家的忙跪了下来,边磕头边道:“老太太恕罪,老太太恕罪,是我口无遮拦,是我胡吣,我再不敢了!”
史氏淡淡乜她一眼,也不叫她起来,“一个个的,小心思倒是不少,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脑子!今儿不吃个教训,你们当真把我当作猴子耍了!”
“这样,也别等满月了,今儿我便给这孩子一个名字,他们这一辈,从玉,便叫贾瑛罢!”
张沅芷暗自点头,这个瑛,乃是似玉的美石,只是石头再美,也不是玉,还正合了神瑛侍者中的“瑛”字,相互照应。
周永家的没读过多少书,并不晓得其中含义,可刚刚从书房出来的贾政,面色勃然一变。
“母亲,您怎可如此?”
史氏冷笑道:“自是我说如何便如何,难不成要我将敬儿叫来,看看如此合适与否?”
贾政颤抖着手道:“您是孩子的亲祖母,您要给孩子取名,我绝无二话,这是孩子的福分!”
“可取名归取名,您也不能如此折辱人啊!他还只是个孩子,大人做错了,是大人的过失,与这孩子何干?取一个这样的字?”
闻言,史氏颔首道:“我如何折辱他了?瑛,玉之光彩也,你觉得这个名字有何问题?”
贾政明知道这是母亲故意的,却无力反驳,“可不是刚才您说,要给我们吃个教训?这瑛,为假玉,我自然是想到了这一层,母亲敢说您不是这个意思吗?”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如你所言,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何必迁怒到孩子身上?”史氏淡淡道。
她走出屋子,对着张沅芷道:“好了,咱们也走罢!既然王氏已然顺利生产,咱们在这儿也是碍手碍脚,还碍人的眼,不如回去睡一觉!”
“这瑛哥儿的洗三,你记得办一下,小办一场便是!”
张沅芷应道:“是,我记得了!”
见史氏出了门,贾政甩袖离去,进了书房,张沅芷环视一圈,面上一丝笑意也无,冷冷道:“今儿这石头的事情,若谁敢传出去,叫我找出来,就等着被府上发卖罢!多嘴多舌的人,府上可供不起!”
一群人闻言,连忙跪下,连道不敢。
“这个什么宝玉,好生收起来,等你们太太醒了,叫她好生保管便是,”她意味深长,“可千万,千万别拿出来了!”
周永家的接过那块儿美石,面上的肉抖了抖,“是,太太。”
张沅芷也朝着院外走,并吩咐秋霜,“二弟妹产子,现下虚弱得很,一会儿你使人收拾出来那些补品,给你们二太太送来!”
“守了一个通宵,我也倦了,回去歇着去了,你们好生照顾二太太!有半点差池,仔细你们的皮!”
众人喏喏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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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块儿补天剩下的五彩石被史氏当作了一块儿只是有些好看的石头,张沅芷就乐不可支。
不过,便是来历再大,石头也还是石头,本质不改。
况且现今贾氏一族蒸蒸日上,可没人吃这破石头的大造化、来历不凡这一套了。
到底熬了一夜,又上了年纪,便有些熬不住了,用温水净了脸,换上寝衣,便爬上床睡了。
直到太阳高高挂在天空正中央,她才醒了。
秋霜听见了声音,将一盆子清水呈到她面前,就着洗了手和脸,也没上妆,松松绾了个髻,便坐在了桌子前用饭。
“老爷和几位公子姑娘都用了,现都回书房了。”
“要说还是院子里有个小厨房方便,想吃什么,过了饭口,随便吩咐一声便得了,要什么有什么,一直温在炉子上也不怕,要去大厨房,还要来回折腾一通!”
张沅芷喝着鸡丝粥,挟了一块儿胭脂鹅脯,待到嚼碎咽尽后,问道:“现在大厨房的管事是哪个?”
秋霜笑道:“您又忘了,便是当初您塞进去大厨房的那个丫鬟,叫小夏的,现今的管事,便是她的师傅!副管事是秦家的和柳家的。”
张沅芷懒懒道:“竟是他们?竟然都撞到一起了!”
慢慢夹了一筷子麻辣小菜,放到眼前的小碟子中,“也罢,大厨房现在,是该互相制衡一下,免得一家独大,柳家与秦家不睦,柳家现今靠着老太太,也不必和她过分计较!”
“我省得了,届时就去和她透个话。”
“在那儿坐了一个晚上,真是累死个人,到底是年纪大了,生的费力些,”说着还小声咕哝一句:“又是个自命不凡的,更是烦人!”
“对了,险些忘个干净!”
“昨儿还有人来说,说是二太太想要换一处院子呢!嫌弃旁边那处地方过于小了,他们二房,七八个妾室,正房是二老爷二太太住着,旁边辟出来的书房只二老爷占着,东厢房原住着珠二爷,西厢房住着二姑娘等姑娘家。”
“后来珠二爷搬到了书房去住,那屋子空了下来,但也没住人,西厢房三间,住了四个姑娘,二姑娘和三姑娘独自一间,剩下两个小的一间,后头那后罩房,就那么几间屋子,住着一堆妾室,有的地儿大采光好,有的地儿小采光还差,早闹得不可开交了。”
“这不,见珠二爷去了前头,她无奈之下,才将两个妾室安排到了正房旁的耳房去住,只是这样终不成体统。”
“依我看哪!她是盯上了荣禧堂旁边开的跨院了!总比那个她们住的那个院子大!”
张沅芷摇头,“这可不成,这跨院,日后我是要给玫姐儿住着的,荣禧堂后面那个带着粉油大影壁的院子,是日后给琏儿的,东院日后自然是给瑚儿!”
忽的,她灵光一现,想到了薛家进府后,搬出梨香院所居的院子,那一处院落幽静,与正院是隔开的,但却有一条路,向着南走,再向西拐一下,就能到达二房的院落。
“二弟妹无非就是担心日后珠哥儿娶亲的住处,靠着角门那儿,有一处大院子,是个二进,比正房后面那处还大一些,我想着,就叫珠哥儿搬去那儿罢!来往也方便,他还能独居一处,不必和二弟挤在一处温书!”
“至于二房那些妾室住处的问题,倒也不是难事儿,二房院子后头的抱厦,我叫人左右再接上两处房间,成一个抱厦,再将屋子的院墙打通,重新规划一番,最好做成八间房子,这样不就成了?”
“叫珠哥儿尽早搬出来,把东厢房先空出来,再加上前面的倒座,也足够这七八个姨娘住了。”
吩咐秋霜道:“等到过几日,你告诉王氏,这钱哪,公中出,不必她拿,她看重长子,只要珠哥儿舒坦了,她便也成了,若她得寸进尺,提出别的要求,你不必理会她。”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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