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琴闻言, 安慰她道:“二姑娘别灰心,姑娘生的姿容不凡,才貌过人,若说差,也只比大姑娘差在了身份上, 还有……一个爹上, 这些日子,不也有不少的人家, 慧眼识珠,上门求娶吗?”
主仆二人避开上官言青, 慢慢朝着二房的方向, 向回走着。
“若说灰心,我倒是没有的, 毕竟我便是二房出身,到底还有个国公府的名头罩着, ”她顿了顿,低声道:“前几年大姐姐还未及笄, 我当时还在老太太那儿养着, 就站在门口儿那儿, 那日你不在, 回去照顾你妈了, 我听着老太太想要大姐姐做太子妃,却被大伯母拒了,而后又想到了我, 叫我去东宫通过皇后殿下那儿,做个太子侍妾或皇子侧妃。”
抱琴捂住嘴巴,看了眼四周,心砰砰跳。
“这不是作践人吗?大姑娘无论到哪儿,必定是正妻,可轮到姑娘了,不是侧妃就是侍妾,老太太好歹也养了您十几年哪!怎的如此心狠?”
元姐儿苦笑道:“祖母为人,我又不是第一天才知晓,但大伯母亦不是个软和性子,当下便给拒了,且理由十分令人信服,老太太便也作罢了。”
抱琴笑道:“咱们大太太才是端的住的,任外头如何风光,她也不羡慕,铁了心不叫女儿入宫,一派慈母心肠!”
“那皇宫里,日日都有人受罚,或死或伤的,哪是个好去处?说到底,其实有时候主子们还未必有奴才过得舒心自在呢!”
元姐儿颔首,叹气道:“你说得极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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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姐儿定了亲事,便又轮到了琏哥儿。
过了除夕,永熙十四年,他也有十八岁了,妹妹已经订亲,他自然也该提上日程。
若非这二人乃是一胎双生,女孩儿及笄之年又等不得,玫姐儿也不会先于琏哥儿之前定下来。
贾琏向来没个正行,虽得了秀才之位,还是吊儿郎当的,半点没有儒生的坐卧有礼的规矩。
“你给我好生坐着,有个人样儿!”张沅芷嗔他道。
“说起来,你们兄妹三人,属你运道最好了,你姨母说了,咱们家总共三个孩子,圣人便赐婚两个,还都是原不知底里的,剩下你一个,总得让自家做主了!”
“等家中选好了人选,两家商议定了,再报上去,圣人自会下一道圣旨,全了两家的颜面,让这桩婚事风风光光的。”
贾琏不以为意,“这事儿啊,母亲看着办便是了,我生的如此,自该配个容貌也同属上乘的妻室,自然,人品也不能差了,其余的,都交给母亲了!”
他又想到什么,又凑过来道:“最好啊,性子也能温婉贤淑一些,若是个泼辣性子,儿子可受不住啊!”
张沅芷睨他一眼,笑意凉凉,“温婉贤淑?”
她一下揪着贾琏的耳朵道:“甭管最后那姑娘的性子是温婉贤淑,还是泼辣爽利,我都警告你,你日后是要走科举的,仔细着你的名声!上面外室、通房、妾室通通不准!和你外祖家学着点!”
任凭贾琏哀嚎,她岿然不动,手也不松开,“府里自然有我看着,但是外面,若叫我知道了你敢豢养外室,看我不敲折你的腿!”
“色字头上一把刀,你给我警醒着些!”
“我的后院什么样儿,我儿媳的就要什么样儿!”
贾琏拉着张沅芷的手,哎哟哎哟叫着,连忙告饶道:“是是是,母亲,我记得了,再不敢动这样的念头了了!”
谁料,张沅芷听了,非但没松开,反倒下手更重了,“好哇你!我只当你是为日后打算,没想你现在就有这等心思了!我看你真是欠收拾了!讨打呢你!”
一时间,贾琏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玫姐儿正巧来了,听到了声音,弯起嘴角笑道:“这是怎的了?三哥哥做错什么了?母亲捏着他的耳朵不放?”
女儿已是定了亲的人,张沅芷也无需避讳了,没好气道:“还能为什么?你三哥哥真是好样儿的,媳妇还没影儿呢!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想着找个性子和顺的妻子,为他日后纳妾大开方便之门了!”
玫姐儿闻言,登时柳眉倒竖,眼底似有火光,上前捏着他另一只耳朵,用力一拧,“你个没良心的!谁嫁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易地而处,若她知道自己未来夫君想着要自己性子贞静柔顺,只是为了自己日后纳妾,她得气个半死。
对贾琏这等想法,自是深恶痛绝。
贾琏都要哭了,求饶道:“好母亲,好妹妹,快松松手罢,高抬贵手,放过我这一次,我指天发誓,再不敢了!饶了我这一回罢!我就是想想而已,哪个男人,还没个三妻四妾的美梦啊!”
玫姐儿又用力道:“还敢说!”
最后,贾琏捂着两只红彤彤的耳朵,一溜烟儿跑出了正院,回了自己的院子。
玫姐儿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道:“三哥哥这种人,最是气人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说的便是他了,风流花心,谁家女儿经得起如此糟践?必得讨个性子强硬的,才能辖制得住他!”
“到时候和新嫂子串口气,使劲儿管教他!我还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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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又是两个月过去,到了四月里,琏哥儿定下了襄阳侯家的嫡次女,性子最是爽朗不过的。
而元姐儿,亦是定下了定城侯家的嫡次子,人品相貌俱是上佳,现还在五城兵马司任职,说起来,也算是门当户对。
可这一日,门外来了一个道人,是个跛足的,穿的也不很体面,隐隐可见虱子在身上走动,脏到小厮都不愿与其多加接触。
见他们赖着不走,那门房的几人自认倒霉,忙上前推搡,又拿了几枚铜钱道:“快走快走!也不抬头看看这是哪儿!”
那跛足道士知他们心有顾虑,,向后退了一步,笑呵呵问道:“小哥不必如此,我此番造访,只是想拜访府上一番,还请通融一二,为我通禀一声。”
“去去去!我们主子也是谁都能见的?”一听这话,小厮暴躁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动手了。
却没想,推了一下,不动,又推了几下,面前之人依旧是不动如山,他不由有些心惊。
那跛足道士依然是一副和气模样,笑道:“小哥,既然你不肯引见,那我也不为难你,你看我,不过一方外之人,虽身在俗世,却也不甚了解俗事,我只想知道,这荣府当家做主之人所系何人?”
小厮心下尚是惊疑不定,可这臭和尚一瞧便是有几分本事的,因此倒也老实答了,“自然是荣国公了!我们国公爷,乃圣人连襟,单名一个赦字!”
跛足道士闻言,顿时面色大变,一个错步,便迈出数十步之远,看的那小厮一个愣一个愣的,心道果真是个有本事的。
想到什么,连忙进了门房,洗了把手,而后便到了二门处,报明了来意,便在那儿候着。
“我所言,句句属实,都是我所见,不止我见到了,其余的小厮也都见到了!若是姐姐不信,大可以叫那一班门房都过来,问一嘴!”
不多时,便有人将其带了进去。
那小厮巨细靡遗地将其中事宜娓娓道来,被张沅芷赏了一对儿共四钱重的金锞子,拿去和这一班门房的人买茶果去了。
不等张沅芷派人去寻那跛足道士,人家自个儿送上了门来。
“你是何人?如何进来的?快滚出去!”
“荣府正院,也是你这等腌臜人可进出之地?”
“这就是外头来闹事儿的那个道士啊!你不是走了,怎的又回来了?还擅闯敕造荣国府!”
“好哇你!刚刚那离开,竟然是唬你爷爷我的!真该给你点颜色瞧瞧!”说着,那小厮便撸起袖子,也不管他身上脏不脏了,大不了一会儿洗个澡!
外院的小厮们都是拿起了棍子,便要对这跛足道士上棍,却在一瞬,除了张沅芷,都被定住不动了。
张沅芷信步走了出来,挑眉道:“果真是方外之人,倒是有几分本事!如此不守规矩!只是,便是方外之人,入俗世修道,既然入了释家与道家修炼,两家为国教,你们也要得到皇朝的认可罢?”
“你说,若是我去宫中求一道圣旨,这或玉玺或凤印地加盖上,你们下场如何?”
她慢悠悠道:“大岐正是国运昌隆之时,官印暗合天地,有镇压鬼神之力,你们不是靠着正统修炼来的,乃是邪修,自然惧怕,何况是人间帝王帝后所用玺印?若真盖上,你的仙途,怕也毁了大半罢?”
跛足道人面色一变,“果真是你!变数在你!”
“什么变数不变数的,这已是定局!”
“天意既然如此安排,就说明,这才是最合理的,倒是你们,借着一场荒谬可笑的……风月骗局,夺取世族子弟及仙人气运!供己身修炼……”张沅芷颔首,“你们当真目中无人了些!真以为便只是个凡人,便能任你宰割?”
“你们未免太不自量力了些!”
见她难缠得很,跛足道人面目凝重,“夫人就不怕日后遭了天谴?”
“还请夫人将那通灵宝玉归还给原主人!做事该留一线的!”
张沅芷哂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实话告诉你,那破石头,早已被他的亲母放到了宗祠,里面用开国皇帝赐下的宝剑及历代圣人赐下的圣旨镇压着!你岂敢动?”
“识相的,马上给我滚远远的!若是惹急了我,看我先断了你二人的仙缘,还是你们清算于我!”
“女娲娘娘可以因造人而功德成圣,你们三人却是偷人的气运,以及富贵人家的痴男怨女所聚起的风月之力,如此邪门行径,你们还想修成正果?怕是天道也不允的!”
跛足道人目眦欲裂,颤抖着手指着她,心中大骇,人间只出现过他与和尚二人,她如何知晓有第三人?
他二人想要靠着世族子弟气运修炼,而警幻却是日日靠着蒙骗不经事的仙人,哄骗其下凡报恩,为他们安排一场人间风月之事,从中汲取风月之力,增长修为。
绛珠草因着心思纯净,为草木之身,便被警幻早早盯上了。
神瑛侍者乃赤霞宫中人,是灵虚真人座下道童,乃是天界当初补天的一块儿补天石修得人身,身具一丝大道之力,恰逢他凡心大动,他们几人对大道之力也垂涎得很,想要从他身上剥离出来,参悟一二,机不可失,警幻便对他小小地使了个法术,便也被哄着下了凡。
警幻为历劫之人安排家世,他们二人在凡间走动。
多年来,他们三人一直如此合作。
“你!”
他便要上前,教训张沅芷一番,却发现,近不得她的身。
他又惊又怒,目光挪到了她腰间挂着的如意玉佩上,上面带着丝丝缕缕的凤气,令他颇受掣肘。
对张沅芷莫可奈何,只得忍了怒气,转瞬消失,生怕她进宫请旨,多年仙途毁于一旦。
哪怕是变数之外的人间帝星凤星,他一介小小散仙,惹不起。
那补天石,怕也拿不回了!
张沅芷看了眼周围木木呆呆的人,一瞬清醒过来,不由嗤笑。
他们四周看了眼,疑惑道:“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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