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信件拆开,仔细阅读过后,才又取了一个空白的信封模仿张沅芷的笔迹填好,又将信封封好,叫人送了出去。
见老管家回来,他道:“我原还担心这孩子,没想到,经过事之后,倒是心中有了成算,想来还是远儿夫妇将她护的太严实了,她本也不是那等性子怯懦的人。”
老管家看了眼桌上蜡封被拆开的信封,见那字迹不似往日一般无力无神,笔法虽还稚嫩,不能够一气呵成,可却隐隐有了一二分风骨,至于腕力,只是时日问题而已。
“三姑娘一向性子纯善,且一向是老太太的心尖尖儿,如此之下,娇气有余,魄力不足,没想到啊……”
“也是她们祖孙情深!”
“再有,这事儿,叫他们把嘴闭严实了,漏了风声,就不必在张家呆着了,他们自有好去处!”
偷看孙女的信件,的确算不得多光彩!
可张家眼下,只能万般小心,别说姑娘的了,小到丫鬟小厮,大到便是当家主母的信件,都要核验一番。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老太太,国公爷,你们看赦儿,他今岁已是十七,也该为他订亲安排婚事了,先是敲定人家,再准备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务,过完三书六礼,怎么也要等到他二十岁左右才能成婚了。”
贾徐氏坐于首位,看向底下英挺结实,面如冠玉的儿子,道:“这话却是不错,那依你看,哪家的女孩好?”
却是对着史氏讲的。
史氏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咱们金陵四大家族,本就是同气连枝,儿媳娘家并无嫡出的女孩儿,况且有儿媳在,三代内亲缘都能维系着,与史家再度联姻,也是白瞎。”
“贾史王薛中,倒是王家这一辈儿,有两个女孩儿,就是,他们乃是王家当家老爷的继室所出,可倒也是嫡出了,身份低了些,不过嫁女高嫁,娶媳低娶,能拿的住她!必然不敢裹乱!”
贾徐氏听到前头还点头,到了史氏有意王家,就开始皱眉,“我怎么听闻这王家女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呢?赦儿是荣国公府嫡长子,日后他的媳妇是要掌管一府内务的,字都不认得,日后岂不是由着那帮奸猾下人欺瞒?”
这话却是说到了点子上。
“可,可薛家虽说有开国圣人亲封紫微舍人,却也只是商户,哪堪为国公府未来主母?”史氏为难不已。
不是她不想给儿子好的,她虽偏心次子,却也不是不疼爱长子的,但凡有更好的,她不会瞒着藏着。
贾代善发话了,道:“为何一定要与金陵的家族联姻?眼前的形势你们也见了,海清河晏,早没了几十年前那般的战火连绵,也就是说,日后很长一段时间中,武将再无用武之地。”
婆媳二人闻言,大吃一惊。
史氏道:“怎么能呢?咱们这般人家,便是一代代降爵,那也得需四五代呢!何至于此?”
他咳嗽两声,“你糊涂!想当初威远侯军功赫赫,世子还不是只袭了一个二等将军?这中间,被降了多少?”
“你看看赦儿现今,怎么能指望他平级袭爵?”
听到这话,上首的贾徐氏面有不悦,更有心虚。
“为今之计,出路惟有科举一途,若是闯出了名堂,家族辉煌延续,也是未可知。”
“所以,我已是想好了,张太傅家的嫡次孙女,等到张家回京,你们就速去提亲吧!”
“张家?是那个前段日子老太太去世的张家,前任首辅府上?”贾徐氏问道:“我记起了,她家有个小孙女,今岁正好是十六,年纪上倒也般配,只就是退亲过……”
“这有什么?那些大世家,有几个愿与我四王八公府结亲的?若我与张家成了亲家,便是那张家女是退亲了的,那脸上也光荣!而明成伯府退亲,也是因着再三年,他们等不得了,他家长子都二十一岁了!”
贾代善接着道:“倒是还有一次子,年岁相当,可一个伯府次子,哪来的底气要首辅嫡孙女屈就呢?”
贾徐氏惊呼道:“二十一岁了,那岂不是三年后就二十四?那真是等不起了!情有可原哪!”
史氏一脸怏怏,前首辅孙女,尚书嫡女,若真是成了,身份如此高贵,自己哪能压得住?难怪那明成伯府人铁了心退亲!
这事儿,不到自己身上还真是没办法感同身受!
别看贾史王薛是金陵四大家族,可那也只是在金陵而已,到了京城,权贵多如过江之鲫,在张家这样的大世家面前,又是军功发家,行伍出身,难免底气不足。
又想到张家在宫中还有个太子妃,史氏心中更是不愿了。
且依她看,自家夫君实是杞人忧天。
书香大族又如何?还不是出来个个带着穷酸气?
没爵位的人家无法了才走科举一途,他们家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去吃那个苦?
如今竟还要给她一个书香门第的儿媳!
“可国公爷您也该想想才是,张家姑娘身份高贵,她的父母如何看得上我们这等祖上三代泥腿子出身的暴发新荣之家?前段时日的退婚对她一点影响也无,她大可以找个更好的,若要用非常手段,即使她不得不屈就,咱们家也不好要一个名声受损的主母,且若还没等求亲,张家便知道了内情,这不是结了仇?”
“这话不假,”贾徐氏又看向儿子,“得从长计议才是,若真要求娶,也得叫张家看出咱们的诚意不是?”
贾代善缓缓点头。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一般,悄悄流淌而过。
“姑娘,今日您出孝,本该穿一身大红色,可老爷和太太身上还带着孝,如何是好?”
大岐律例,家中长辈过世,为子者,守孝三年,在室女亦是等同,而出嫁女则只须守满齐衰不杖期。
孙辈同样是齐衰不杖期,只是出嫁女亦是例外,服五月小功期。
也是托了这个制度的福,张沅芷早前的婚事才会被退掉。
父母尚在孝期,怎可为子女操办喜事?
“现在也是成日缩在屋子里,也不出门不见客,穿什么衣裳不都是一样?以前如何,现在便如何。”
“将玄儿叫来,还有晖儿,许久没见到他了,大嫂昨日身子抱恙,偏母亲仍在孝中,大哥又不会看护孩子,她又不愿打搅我,自己咬着牙强撑着,要强的很,你去说,就说我想晖儿了,想带着他玩几日!”
“孙少爷还未断奶,能成吗?”回雪道。
拿起绣绷子,随便在上面刺了两针,“有什么不成的?乳母也不是不来,再说了,他都一周岁半了,也该用辅食了。”
“大少奶奶确实一早就给他喂辅食了,都有大半年了,现在孙少爷才是全家吃的最好的,其余人连荤腥都不见,他倒好,日日都能吃上肉末鸡蛋羹!”回雪轻笑着道。
说着又施一礼,“我这就去大少爷大少奶奶那边的院子。”
朝兰则笑道:“那我没得选了,就去找三少爷。”
“三姐姐,三姐姐?我来了!”
张沅芷听到弟弟的声音,连忙转头,把他拉过来,揉揉他的脸颊,“你到的倒是快,”将他按着坐下,“稍等一等,一会儿厨房就会将菜都送来,还有晖儿,一会儿也就到了。”
张玄将张沅芷的手扫下,虽只有十四岁,可手劲儿却大得很,“非礼勿动,三姐姐该好好学习圣人之言才是!”
“不大一个人,规矩还挺多!”张沅芷无奈,“也罢,好歹一会儿还有个小胖子来给我玩!”
张玄闻言,更是气鼓鼓的。
秋霜掀了帘子走进来,“姑娘,午饭到了,可是摆在外间?再点上一盆子银骨炭?再放一盆清水?”
张沅芷回首道:“也好,你且去安排吧。”
“对了,今日都是些什么菜?茹素一年,见到青菜萝卜,便觉腹中饱了,提不起兴趣!”
“应您所要,您一年未曾吃荤,骤然大鱼大肉,肠胃定是受不住的,所以今日便上的鸡丝汤面,蟹黄包,肉糜粥,其余的,有清蒸鱼,糖醋小排,风腌果子狸,醋溜菘菜,清炒土豆丝。”
“给晖少爷的,则是肉末鸡蛋羹,糖蒸酥酪,并一些易于克化的糕点,还有那肉糜粥,晖少爷也是可以用一些的。”
话音刚落,这厢乳母进来了,怀里抱着一个胖嘟嘟的男孩儿。
便是张家上下一同茹素的一年内,也半点没亏着他。
他半岁时老太太去世,但他身为曾孙,孝期只有三个月,那三个月,只要乳母奶水足够,就饿不到他。
九个月大,也是能用辅食的时候了,府中上上下下最少都瘦了一两斤,他倒是越发沉了。
张沅芷伸手将他抱过来,无奈实在太坠手,只得放下,“晖儿来了?和三姑姑亲香亲香!”
揉揉他的脸蛋,将他头上的兔毛帽子摘下来,道:“真乖!”
张玄见了,又是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
张沅芷也不理会他的别扭,给小侄子洗了手,洗了脸,擦了一些玉容膏在脸上,便开始给他喂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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