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摆摆手,向来多情的桃花眼中满是烦躁,“去去去,大爷我正烦着呢,你们两个……”他觑了起哄的二人一眼,“可别打趣我了,真把我惹恼了,有你们好瞧的!”
他虽心中苦闷,可也知道这种没影儿的事情不能说出口,事关女子声誉,他说出来,使人声名受损,那与混账忘八有何异?
可还是忍不住含糊问道:“你说,我家中父母,一心要为我找一门四角俱全的亲事,更是偏爱那等翰墨诗书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儿,可惜连连受挫,如同着魔了一般,我略劝劝,动辄一顿痛骂。”
马尚与陈瑞文看着他一阵大笑,笑过后陈瑞文才道:“咱们这些勋贵人家,除了那略略有些底蕴的,哪个被书香之家瞧得起?瞧瞧我,也不怕你笑话,当初我父亲还想着去鸿胪寺卿那里探探口风,想为我择一个温柔贤淑,大方稳重的妻子来,可最后也是被打击得心凉了,为我择定了另一勋贵家的女儿作未婚妻。”
马尚也紧跟着道:“都说咱们四王八公乃是老亲,可也不想想,除了这些人,其余那些有点儿底蕴的,谁瞧得上咱们这些泥腿子出身的?府上规矩,更是叫外人诟病,后宅跟个筛子一样,什么话儿今儿说了,明儿满大街就都知道了,疼女儿、要名声的人家,有几个敢把女儿嫁进来?”
陈瑞文拊掌叹道:“可不是?最近我们家那管得才叫一个严呢!别的不说,就是那些总是爱嚼舌根拿大的奴才,便被我母亲发卖出去了,家生子都是一样!我祖母身边那些奴才,一时间没了一半儿!”
贾赦不由疑惑,“不是都说,这长者身边出来的,便是猫儿狗儿也比年轻的主子多几分脸面?这怎的,如此多的的下人便被伯母发卖了?你们家难道就没人嘀咕?”
马尚却一收折扇,一派风流潇洒的样子道:“欸!恩侯兄此话差矣,这主就是主,奴便是奴,奴才便是再得脸面,还能越过主子去?这本就是谬论!荒唐至极!”
“仗着有些资历,伺候在老太太身边便拿大,平日吩咐件事情,还同我拿腔作调,爷还得陪着小心!惯得臭毛病!”
两人义愤填膺,贾赦却连忙喊停,“你们这两人,最是不靠谱了,我叫你们来,是为了拿个主意,好叫我父母缓一缓……”
还没等说完,外面便传来了店小二的埋怨声,“客官,不是我说您,既没这个钱,何苦充大头?现下好了,你这席面也用了,但银子却是没有,您这样一桌席面,少说也要六两银子,您哪,还是在这儿想想法子吧,您不付账,我们也不能叫您走人哪!”
“小兄弟莫急,你瞧老夫穿戴,也不像是没银子的人吧?只是家中不准我吃这吃那,老夫就趁机把唯一跟着老夫的一个家下人甩开了,可银子都在他身上,不然的话……”
贾赦等人却已是从包厢走了出来,想要瞧瞧这吃着霸王餐的人是何等长相。
真是奇了,打从这会宾楼开张起,还没见过又敢吃霸王餐的呢!他可不得瞧个热闹?
打眼一瞧,却是个相貌气质儒雅温和的老者,不禁令人大失所望。
那堂倌却是长叹,愁眉苦脸道:“您老这可叫我如何交代?”
柳外祖略一动作,便露出了腰间的玉佩,那堂倌立时“哎哟”一声,“您这玉佩,是上好羊脂玉打磨而成,若不然,先抵押在这儿?”
他在这会宾楼跑了三四年的堂了,这里来来往往的,皆是达官显贵,他逐渐也历练出了眼力。
这老头子这通身的气度,便不似普通人家出来的,不然他也不会好声好气地与他说话。
再就是这羊脂白玉,只一打眼,他便瞧出是极品货色,别看也就比手掌心大了一圈儿,可价格却是逾千金都不止。
柳外祖那里见了贾赦等人探头出来,却是眼神一亮,“小兄弟,且等等!”
别看这三人时常在外犯浑,将名声都败坏了,实则对这样的老人家,却是足够恭敬。
几人下楼上前,以贾赦为首,拱手道:“不知老人家有何事?”
柳外祖站起身,笑呵呵道:“不知几位小兄弟可否借老夫一个小厮长随,去兴宁街后头两条街的鹊登枝巷子的柳宅打发人去叫来老夫家里的下人,带了银子来付账?”
贾赦笑道:“我还当是何事,我见老丈您气度不凡,想是也不会故意赖酒楼一顿饭钱,见面即是有缘,何必如此折腾?”
看向那堂倌,“记在我的账上便是!左不过六两银子!”
那堂倌见有人为其结账,立时眉开眼笑,谁给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得给钱!
连忙应了一声,就告诉了那头的账房先生。
柳外祖笑呵呵的,“多谢几位小兄弟了,可否告知姓名?待我家去,自会命人送到府上。”
贾赦忙道:“不必不必!没多少银钱!不过顺手而为,您不必放在心上,这点子抛费,连您腰间羊脂白玉的零头都及不上呢!”
“有一说一,欠款是欠款,我还不还得上又是另外一桩了!”
贾赦推辞不得,只得告知自己的住址。
柳外祖捋着胡子,“宁荣街?你是贾氏族人?”
此话点到即止,他又道:“我观你喜爱古扇,你手中这把泥金扇子,不过短短时间,摩挲了不下二十次,想来也是此道中人,既然你不肯受了那几两银子,巧的是,老夫家中也有些许的收藏,待到明日,便会命人送到你府上,贾小兄弟莫要推辞才是!”
贾赦虽心痒不已,却知道自己这几两银子要人家古扇简直是贻笑大方,连连推辞。
“六两银子,哪里就偏了您一把古扇?使不得使不得!”
奈何柳文卿意已决,连忙离开了。
闹得贾赦觉得好生不好意思。
***
张柳氏见了父亲回来,急忙撂下茶盅,“爹,那后生如何啊?”
柳外祖坐下,慢悠悠道:“你好歹使我喝一盏茶,我这一路,口干舌燥的,稍等等,稍等等。”
柳氏这才坐了下来。
喝足了茶水,柳外祖才道:“我观那小子是个好的,虽为人随意了些,倒也有一副侠义心肠,且进退有度,也就是吃了名声的亏!”
柳氏大喜,捏紧帕子,“那便好,那便好,我叫人略查了他一番,发现他从未出入烟花柳巷之地,只见这识人,可不能只听一些外头的风言风语,眼见才是真!”
“凭他们日后如何说道!不是我查出来的,一概都不信!”
“先时我还十分不解家里老爷子要把绯儿配给一个纨绔,没成想,到了最后,是我自误了。”
“爹,那贾家后生,长相如何?您也知道,现在多少姻缘,男女大婚前甚至都见不着一面,这第一眼啊,尤为重要!”
柳外祖便道:“你们这些女人家,怎的如此肤浅?我们男子,靠的是品格,靠的是才气,才能觅得佳人!”
话音刚落,便被景氏一胳膊肘子怼在了身上,只听她冷笑道:“还才气?品格?若你当年是个普通相貌,你我能否有婚约还未可知呢!再者,那贾世子,哪儿来的才气?品格,见上一面能有什么感知?”
一番话说的柳外祖哑口无言,半晌才委屈道:“你倒是给我留几分颜面!”
逗得柳氏笑个不停,“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地惧内!”
说罢,站起身,“既是探到了这贾家后生的品行,那我就得回去告知夫君一声了,女儿先家去了,您二老保重身子,待我来日带上你们几个外孙来,和你们一同乐一乐!”
景氏满面笑容,“去吧去吧,我们老两口,现在就在这京城中,现在见个面,左不过套个车马的事儿!”
柳氏闻言应下,带了人离开。
直到柳氏离开,景氏的面色才阴沉下来,这是要与柳外祖算账的意思了。
直叫柳外祖口中发苦,怨怪女儿走得太早,徒留他这个老父亲在这儿承受老妻的火气。
***
大明宫,启和帝处。
“倒是罕见呢!三位爱卿倒是少见一道来朕这大明宫!”
“赐座,奉茶!”
张家父子并贾代善一同谢恩,“多谢圣人。”
启和帝见他们坐下,才道:“太傅年事已高,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必定是有事要求朕!”
身为臣子,张家可谓是耿耿忠心,且进退有度,是令为君者最省心的一拨人,他也乐得给他体面。
张老爷子起身拱手作揖,道:“那臣就觍颜,求圣人您赐一道赐婚圣旨了!”
他单刀直入,直接道出来意,“先时臣刚刚回京,荣公就登门造访,为他嫡长子贾恩侯求娶我那小孙女!我见他心诚,又说出保证贾恩侯四十无子方才纳妾的话,着实心动不已,便答应瞧上一眼这孩子,倒真是合了我和我那亲家柳文卿的眼缘!”
“也不知那纨绔的名声,是如何传出的,明明是个极好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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