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小说:帐中娇妾 作者:六喜桃
    今日江贵妃去相国寺礼佛, 三公主非要跟着她一起出宫。

    从相国寺回来,三公主说宫中的首饰样式平平无奇, 要去买些新奇首饰, 江贵妃被她磨得没办法, 只好叫太监驾车拐到金玉楼里, 没想到挑好首饰, 从二楼下来,竟是意外看见一名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烟罗粉色的长袄, 下头是条绡纱长裙,生的仙姿玉貌, 眉眼俊俏, 云鬓酥腰,身段儿勾人,端的是雪肤花貌,我见尤怜。

    江贵妃抬眼一看, 便怔在了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身后的石嬷嬷瞧见陆茗庭的姿容,也是一脸错愕,当场便愣住了。

    三公主还在摇着江贵妃的胳膊撒娇。“母妃, 我想去一趟顾府, 您就让我去吧顾湛回京这么久, 我还没见过他一次呢”

    仆妇回过神, 压低声音道, “三殿下, 未婚男女私会,有悖祖宗礼法,若叫皇上知道了,是要被训斥的。”

    三公主轻哼了一声,“父皇最宠爱我,早晚会把我许配给顾湛,才不会因为区区小事就训斥我”

    “行了,”

    江贵妃收回目光,厉色道,“未出阁的王女,整日把「许配」挂在嘴边,也不嫌害臊”

    三公主极少见江贵妃发怒,不敢再骄横造次,跺了跺脚,一甩广袖,径直向金玉楼外跑去了。

    石嬷嬷望着一楼不远处的那抹倩影,顿了半晌,才迟疑道,“娘娘,那女子”

    江贵妃眸光颤了颤,强忍着后背蔓延上的冷意,抬手打断,“回宫再说。”

    是夜,春潮带雨晚来急。

    禁廷。

    长凤宫里装潢华美,清一色的黄花梨木桌椅坐榻,东次间设三面百宝阁,陈设着价值连城的珍玩古董,西次间被打造成佛堂,供着一尊通体纯金的观世音菩萨像,下头设着八宝璎珞五蝠蒲团,佛堂里香火缭绕,经幡招展。

    江贵妃穿一身黛蓝色团花宫装,手里捻着一串十八子佛珠,双目紧闭,正跪在蒲团上虔诚念经。

    外头风急雨骤,疾风呼啸。江贵妃心绪不定,额上沁出一层冷汗,红唇中的佛经越念越急。

    一阵惊雷出云,闪电划开漆黑的夜空,乍起霹雳巨响。

    江贵妃心魔渐起,头痛欲裂,口中突然惊呼一声,整个人重重跌坐在地上。

    石嬷嬷闻声,快步打帘子进来,将她从地上扶起,“娘娘”

    江贵妃鬓发散乱,冷汗顺着白腻两腮淌下,“今日在金玉楼,你可看仔细那女子了”

    石嬷嬷手心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点点头道,“那女子和娘娘的年轻时候有三分相像。”

    江贵妃浑身颤粟不止,“若是当年没有把茗儿送出宫,也该有这么大了。”

    石嬷嬷一惊,忙道,“娘娘莫急,已经命心腹去查探那女子的底细了想必一会儿就能有结果”

    说话的功夫,小太监垂着头入内,“秉娘娘,已经暗中查探过了,那女子是辅国将军顾湛身边的奴婢,唤做陆茗庭,年方十五,扬州人氏,乃是扬州明月楼瘦马出身。”

    江贵妃面色煞白,满是惊惶,厉声叫道,“嬷嬷,是她是茗儿”

    十五年前,江贵妃和宛妃一同怀孕,一同生产,江贵妃生下陆茗庭,宛妃生下太子。

    江贵妃为了固宠,买通宛妃身边的宫人,做下“偷龙换凤”之事,将宛妃的太子偷来,据为己有。让石嬷嬷抱着尚在襁褓的陆茗庭送出宫,换了一个女婴死胎进来,放在宛妃身边。

    后来发生的事,便如传闻中所言宛妃产下死胎,元庆帝龙颜震怒,将宛妃打入冷宫,从此江贵妃扶摇直上,母凭子贵,宠冠六宫。

    江贵妃满目仓惶,死死攥着石嬷嬷的手,“嬷嬷,这十五年来我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每每午夜梦回,我心中都无比懊恼我知道茗儿她是无辜的,可我没有别的办法要想弄死宛妃那个贱人,在深宫里活下来,我就必须有嫡长子傍身”

    当年石嬷嬷抱着陆茗庭出宫,将其托付给一位老宫女抚养,一次中秋灯会上,老宫女抱着陆茗庭去御街游玩赏灯,没想到却被人贩子抢走了。

    后来江贵妃心中悔恨愧疚,派人去寻找陆茗庭,才知道她被人贩子带到了扬州地界,因女婴日日高烧啼哭不止,被人贩子丢进了小秦淮河里,从此音信全无。

    陆茗庭是元庆帝的第一个女儿,如果当年她没有被送出宫,就该是尊贵无比的「长公主」。

    十五年来,江贵妃倚靠太子赚来满身的尊贵和宠爱,而这一切,本该属于含恨死去的宛妃。

    后来,江贵妃又诞下三公主,但她始终受着悔恨的折磨,渐渐开始礼佛参禅,吃斋念经,企图减轻自己犯下的罪孽。

    “这两天我总是噩梦缠身,梦到茗儿化成厉鬼来来索我的命今日去相国寺,明寂高僧说今年可以化解此灾,莫非,莫非说的就是”

    江贵妃尖叫一声,“这是神明在指点我嬷嬷,我要把茗儿寻回身边”

    石嬷嬷是江贵妃的心腹,当年亲手做下“偷龙换凤”之事,亲自把尚在襁褓的陆茗庭送出宫,陆茗庭的丢失,和她脱不开关系,这些年来,石嬷嬷心中的内疚并不比江贵妃少。

    石嬷嬷回过神儿,忙道,“娘娘三思倘若将长公主寻回,需要有个恰当的理由搪塞皇上才是”

    江贵妃深思片刻,眉眼狰狞,“就说她是宛妃的女儿”

    她的长指甲紧紧嵌入掌心,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控,“把罪过栽赃到宛妃的贴身宫人身上反正宛妃身边的宫人已经死绝了,当年的事,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切都死无对证了”

    石嬷嬷沉吟许久,方道,“这个理由倒是可行。只是「长公主」出身扬州瘦马,如今又在辅国将军府做奴婢,咱们须得小心行事,万一长公主的身份泄露出去,恐怕会损了皇家颜面,惹的皇上龙颜震怒。”

    夜风穿堂而过,带着春雨的森寒湿气,高高卷起佛堂中的经幡。

    江贵妃双眸幽幽,一双眸子在暗夜里分外骇人,“都把嘴巴给我阖紧了长公主的事儿谁敢说出去一丝一毫,传到皇上的耳朵里,本宫就把把你们统统做成人彘”

    殿中站着寥寥几位心腹宫人和太监,听了这话,双腿一软,纷纷跪地磕头,“奴才遵命”

    陆茗庭和珍果从金玉楼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回顾府,而是坐马车去了醉仙居。

    五日之前,姚府举行大婚,姚文远迎娶崔氏嫡女为正妻,并纳柳雨柔为通房。

    顾湛并没有出席姚文远的婚宴,转眼数日过去,陆茗庭无从得知柳雨柔的近况如何,心中有些担心和不安。

    今日一早,柳雨柔差人送来请帖,依旧请陆茗庭在醉仙居一见。

    “陆姑娘,方才那金玉楼的掌柜真是嚣张至极那一对母女也眼生的很,不知是哪家高门的女眷幸好将军看重姑娘、宠爱姑娘,今日出门,除了令牌,将军还叫岑侍卫给我拿了一张万两银票,叫姑娘看中什么便买什么,我看的眼都直了”

    珍果年纪不大,做事风风火火,平日里若是受了委屈,一概要十倍奉还回去。

    陆茗庭性子清正,不爱与人争执,顾湛看中珍果身上的草莽气,命她日日跟在陆茗庭身边,免得陆茗庭被人欺负,傻傻的忍气吞声,凭白受委屈。

    陆茗庭听着珍果的絮叨,脸上挂着抹浅笑,她提裙上了二楼包厢,顿了顿步子,冲珍果道,“我进去同柳姑娘说两句话,你在外头等我可好听说醉仙楼的点心甚是可口,你去买些,边吃边等我。”

    珍果十三岁的年纪,满满的孩子心性,一听「点心」就来了精神,笑着说,“陆姑娘,那我在一楼大堂等着你。”

    陆茗庭推门进了包厢,抬眼看见坐在桌边的柳雨柔,顿时惊住了。

    柳雨柔生的柳弱花娇,本就不算丰腴,短短数日不见,她整个人瘦了一圈,简直成了皮包骨头。

    陆茗庭忙迎了上去,握住她的手,“柳姑娘,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柳雨柔苦笑了下,默了半晌,终是带着哭腔道,“陆姑娘,你有所不知崔氏进门之后,姚父姚母非常喜欢这个儿媳,姚郎不敢违逆父母的意愿,来我房中的次数渐渐少了”

    陆茗庭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庞,心里莫名难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不料一不小心,扯到柳雨柔的广袖,坦露出手腕上纵横交错的红痕。

    陆茗庭倒抽一口冷气,立刻把柳雨柔的广袖拉高,难以置信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柳雨柔见被她发现了,忙拉下袖子遮住伤痕,泣不成声地哽咽起来。

    陆茗庭身子陡然一僵,艰难开口,“难不成,这些伤是崔氏打的”

    柳雨柔涕泪纵横,点了点头,“崔氏性子跋扈,嫁进来的第二天,便叫我去正房训话,罚我整整跪了五个时辰。她仗着嫡妻的身份,命我寸步不离地在身边服侍,若是遇见不顺心的事,便对我随意打骂,轻则竹鞭,重则藤条,我实在是受不住她的折磨了今日趁着崔氏出门礼佛,我才敢出门同陆姑娘见一面”

    陆茗庭怒从心生,立刻质问道,“那姚文远呢他以前对你那么宠爱,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被崔氏毒打,也无动于衷吗”

    柳雨柔神色凄哀,不住地摇着头,“没用的,崔氏的父亲是姚郎的顶头上司,姚郎若是得罪崔氏,便是自断仕途。况且姚郎性子怯懦,崔氏又凶悍逼人”

    陆茗庭心下了然,冷笑道,“所以崔氏毒打你,姚文远从始至终都没有阻拦过,对吗”

    柳雨柔恸哭流涕,哽咽着说不出话。

    陆茗庭眼眶一红,“那就眼睁睁看着她毒打你吗她和姚文远才成婚几天,就下这种狠手以后日子还长,若是把你打出好歹怎么办”

    柳雨柔闭了闭眼,任泪水滑落两腮,“陆姑娘,我和你倾诉一番,便觉得心里舒坦许多了。当初姚郎说会永远爱我,我相信那不是骗我的话,只是时至今日,有些事情他也无能为力罢了。这都是我自己选的路,我咬着牙也会走下去。可是陆姑娘,你不一样”

    她含泪看向陆茗庭,一字一句道,“你还没嫁人,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倘若你有别的出路,此生此世,一定要远离娼门贱籍,再也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话永远不要步我的后尘”

    “「宁为穷人妻,不做富人妾」,茗庭,你记着这句话”

    陆茗庭心头一震,如被当头敲响了警钟,她和柳雨柔同病相怜,感同身受,愣怔半晌,竟是落下两行泪来。

    当日在官船上初见,陆茗庭亲眼见证姚文远对柳雨柔的宠爱,甚至许下纳她为贵妾的诺言,可一转眼,姚文远就娶了别人做嫡妻,他懦弱又胆怯,眼睁睁看着崔氏打骂曾经心爱的女人,却置身事外,无动于衷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这世上女子大多痴情,男子大多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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