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茗庭察觉到身侧的目光, 玉指微微颤动了下, 燕尾蝶受到惊吓,一上一下地扇着双翼飞走了。
她抬眸一看, 见是顾湛, 含嗔带怨地瞪他一眼, “将军好生唐突,吓跑了我的蝴蝶,该怎么赔”
顾湛一身玄色织锦暗纹骑装, 端坐于高头骏马上, 闻言勾了下唇角, “一人做事一人当,惹了公主不快,自然是要赔偿的,只是臣身无长处,倘若公主不嫌弃,臣便以身相许罢。”
此行前去淮阴,陆茗庭只带了珍果和红袖两名宫婢,元庆帝另拨了位李嬷嬷,照顾她一路上的日常起居和祈福诵经之事。
这位李嬷嬷是元庆帝身边上了年纪的的老人, 满口宫规教条,森严礼教,一张口就叫人一个头两个大, 陆茗庭不喜她在旁陪伴, 便令李嬷嬷和红袖乘坐后面的那辆马车, 而她和珍果同乘一辆马车。
珍果正坐在车厢里绣帕子,一字不落地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捂着嘴巴忍了又忍,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马车前前后后,围护着数百禁军,男人凤眸微挑,声线微沉,正一本正经的戏弄她。
陆茗庭羞红了桃腮,当即拂落了马车车帘,隔绝了男人灼灼的视线。
不料车帘刚落下,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便伸进了车窗里,掌中还托着一只精巧的纸包。
男人盛着笑意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既然公主不愿接纳臣,那便换个赔礼罢。”
陆茗庭咬了咬粉唇,接过纸包,打开一看,竟是一包玫瑰糖。
因和众官员一同护送陆茗庭,顾湛不好频频靠近马车同她说话,方才经过一处市集,恰巧嗅得玫瑰糖新鲜出炉的香甜味道,特地命岑庆去买了一包。又趁旁人不察,送到她手中。
陆茗庭伸手拈了一颗粉晶剔透的玫瑰糖放入樱桃口中,尝起来绵软酥滑,滋味甚美,还带新鲜玫瑰的香味儿。
这一路上车马遥遥,她只能一边吃零嘴儿,一边看话本子消磨时间,出发前准备的糕点果脯抖吃腻了,正觉得口中索然无味,这玫瑰糖便送上门来了
这不是心有灵犀是什么
陆茗庭含着玫瑰糖,心中如有融融暖流划过,正欲掀开车帘,却听到杜敛的咳嗽声传来,“顾将军”
这便是为两人放风的信号了,顾湛扬了扬英气的眉,勒马回身,朗声道,“再有半日便可入城,车马劳顿,望长公主再忍耐片刻。”
陆茗庭也做出一副公主威仪,应道“辛苦将军了。”
此行大理寺官员和礼部官员一同扈从,方才路过一处分岔路口,竟然和忠义伯的车架偶遇了,杜敛上前一问才知道,忠义伯要陪伴夫人回淮阴的娘家探亲,故而唤顾湛前去见礼。
若论辈分,顾湛还要唤忠义伯夫人一声“表姨母”。
顾湛的的母亲出身淮阴林氏,祖父林远道曾任淮阴通判,顾湛年少时,常常陪伴母亲回淮阴娘家小住。
这位忠义伯夫人和顾湛的母亲之间有一层表姐妹的姻亲关系,当年嫁入忠义伯府之后,和顾母的闺中交情也十分亲密,顾母逝去后,年幼的顾湛落入继母手中,忠义伯夫人也曾三番两次派仆人偷偷照顾顾湛。
自打顾氏双亲逝去,顾湛只身从军,南征北战,和淮阴一支表亲渐渐生分,鲜少往来走动,掐指算算,已经有七八年的时间不曾回去过。
顾湛上前和忠义伯见了礼,又冲忠义伯夫人唤了声“表姨母”。
忠义伯虽然和众人同路去淮阴,却没有扈从凤驾的职责,互相见过礼之后,便分道而驰了。
金乌西斜,霞光万里。一行人马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之前抵达了淮阴行宫。
暮色中的行宫泛着金色暖光,茂盛山林中,朱红宫墙蜿蜒起伏,晚风起时,山间松波如涛,惊起阵阵群雀飞过。
行宫的太监总管接到元庆帝的旨意,已经提早把宫殿打扫干净,列队恭候在宫门口。
行宫占地广袤,车马驶入宫门,行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抵达落脚的宫殿。
李嬷嬷正招呼宫婢太监们将箱笼抬入殿中,陆茗庭则顺着鹅卵石小径缓步而行,还未走入来仪馆,便闻见一缕清透的荷香。
举目左望,金明池中盛放着万亩菡萏,成千荷叶成随风翻动,掀起无边绿浪。池畔则修建有水榭歌台,曲折回廊,颇有江南园林的意趣。
本朝历代皇帝都喜欢斥资修建行宫,这淮阴行宫的典雅幽美,自然不必多说。
鹅卵石小径的右侧则是一面朱红宫墙,在绿树芳花中隐约掩映着。
红袖在宫中待过几年,一早打探清楚了淮阴行宫的布局,笑着道,“殿下,隔壁是从山上引入的兰汤温泉,和来仪馆只有一墙之隔。”
珍果也道,“殿弱,多泡兰汤可以祛除湿气、强身健体。”
来仪馆的名字取“有凤来仪”之意,因古书中有“凤凰栖梧桐”之句,院中遍植高大的梧桐树。
这里左邻金明池,右邻温泉汤,院内梧桐树枝叶繁茂,随风摇曳,姿态婆娑。倒是个修身养性的绝佳之地。
等进了主殿,又见殿内的屏风,琴桌,茶几、桌椅等物一应俱全,早早被人打理的纤尘不染。玉鼎香炉里袅袅燃着熏香,桌案上供着一盘盛放的蟹爪水仙花。
陆茗庭换了身衣裳,重新梳了妆,刚坐到红木勾莲描金椅上,珍果便端着一只红漆木托盘入内,端下来一盏琉璃汤盏,道“殿下,用盏木樨冰露吧,有滋阴祛燥的功效。”
如今春暖人乏,又坐了一路马车,陆茗庭也颇觉口渴,接过啜饮了两口,顿时觉得唇齿生香。
这木樨清露用的是陈年腌制的桂花酱,另将冬日梅花上的雪水放入冰窖,制成碎冰,加入其中。一碗清汤,交缠着腊梅香和木樨香,入口方觉的五脏六腑都透出一股盈盈花香。
珍果肃手立在一旁,若有所思道,“婢子总觉得,那玄参法师甚是奇怪,明明殿下和他素不相识,他却屡次在皇上面前为殿下美言,”
“就譬如这次,非说殿下是什么凤凰命,若来淮阴诵经参拜,佛祖会开眼降甘霖婢子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也知道他的话玄乎的很偏偏皇上还深信不疑,真是叫人纳闷”
陆茗庭早就发觉了玄参法师的不对劲,猜来猜去,只有一个可能他是顾湛埋在元庆帝身边的人。
她默了片刻,将琉璃汤盏递给珍果,“许是未到夏日,这木樨冰露刚吃了半盏,便觉得有些寒凉,先端下去吧。”
珍果收起诸多疑惑,应了一声,端着红漆木托盘施施然退下。
珍果刚走出殿门,翡翠珠帘便一阵劈啪作响,陆茗庭再一抬眼,顾湛已经行入内殿。
他也换了身衣裳,穿件银灰色的缂丝锦袍,通袖掐金,膝澜处绣着张牙舞爪的金蟒,男人生的宽肩窄腰,俊美无俦,一路走到面前,是一如既往的气宇轩昂。
殿中的宫婢已经悉数退到了外面,只剩下珍果一个人在外间伺候。
他撩了袍子落座,面上神色淡淡,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你猜的不错,玄参的确是我的人。”
陆茗庭见他坦然承认,索性直接追问,“这么说,你是故意引父皇来淮阴礼佛借玄参之口说我天生凰命,是想同我先行来淮阴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湛把她的错愕尽收眼底,淡然一笑,“皇上痴迷佛法道义,若有妖僧趁机干政乱国,岂非得不偿失倒不如先下手为强,让皇上笃信玄参,再借他之口规劝皇上。此番皇上来淮阴礼佛,暂时搁置下修建青阳行宫的事情,工部才得以将修缮的款项拨往旱区。”
说罢,他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别多想,我什么也不想做,只是看你在禁廷困的久了,想陪你来淮阴散散心而已。”
他眸光温软,幽若深潭,陆茗庭被他这么一望,心头的怀疑悉数驱散了,又听他道,“这行宫落座在山林之间,人迹罕至,难免有野兽出没,我拨了五十禁军在来仪馆外日夜把守,你可以安心住着。”
陆茗庭正纳闷为什么突然说起禁军的事,他握拳轻咳了一声,“有禁军防卫来仪馆寝殿的轩窗,晚上就不必落锁了。”
说来好笑,那森严的禁军是他亲手布下,防贼人潜入行宫作乱的,如今却成了阻碍他接近她的屏障了。
陆茗庭睇他一眼,“将军翻窗入户的功夫倒是愈发熟稔。”
顾湛却脸不红心不跳,一手摩挲着茶盏的杯壁,噙着一丝笑望着她,“大惊小怪,话本子里的书生小姐不就是这样相会么”
他把这档子事放到台面上来说,倒叫陆茗庭这个脸皮薄的下不来台了,通红着脸,两只手绞着衣角,糯声道,“我可没看过你说的那些话本子”
顾湛“唔”了声,凤眸里神色玩味,“说来凑巧,方才我在马车的车厢里瞧见一卷话本子,好像叫什么碧玉妆,讲的是书生和贵族女子月下私会”
来的路上陆茗庭百无聊赖,翻看话本子消磨时间,好巧不巧,看的正是这本碧玉妆。
陆茗庭跺了跺脚,立刻伸手捂住男人的菱唇,满面红晕道,“不许说了”
柔弱无骨的小手严严实实地捂在男人的两片菱唇上,顾湛望着那如避洪水猛兽一般的美人儿,低声轻笑一声,竟捉住她的掌心,在唇边轻吻了下。
又酥又麻的触感从掌心传到四肢百骸,陆茗庭被男人猝不及防的举动惊到了,忙抽回了手,眼神闪躲,满面羞愤,“你不是一向军务很忙么快些走罢,在我这呆久了,叫人疑心”
顾湛不再作弄美人儿,俯身在她脸颊上用力亲了下,“急什么”
他招招手,令人送进来一叠衣物,“换上衣服,我带你去淮阴城中逛逛。”,,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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