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里, 晏明辉举杯和顾湛对饮。
顾家当年之事, 晏明辉有所耳闻, 奈何当时年幼, 虽然牵挂好友, 却无能为力,后来晏明辉科举入仕, 顾湛也建功立业, 大庆朝文武如隔山, 且晏明辉身在淮阴为地方官,一直不曾和顾湛有过什么交集。
顾湛并非多话之人,兴许是故地重游,酒逢旧友, 也颇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莺娘的琵琶声绵长幽咽, 歌声清亮圆润, 唱到“八摸秋水黛眉颦,青丝如瀑迷醉陷十摸红酥玉臂寒,倾国倾城钗初堕”
陆茗庭喝了两杯玉酿酒, 脸色有些恍惚,渐渐听清了莺娘口中的曲词, 喉头一哽, 脑中的那根弦“啪”的断了。
怪不得方才顾湛想拦住她, 怪不得晏明辉说她性子“奔放”, 这“十八摸”的曲词, 分明是在说男女的闺阁之事
思及方才自己一脸理直气壮, 非点这首曲子的模样,陆茗庭脸色“腾”的一红,险些把手里的海棠云片糕扔出去。
莺娘依旧在唱,“十八摸,摸的是红颜活水误国媛,吾本闲人野鹤仙,何愁江山红颜两难全”
那小倌儿见她受惊,还以为哪里服侍的不周到,惹了贵人不悦,忙从怀中抽出一条帕子,为她擦拭唇角。
陆茗庭避之不及,下意识往顾湛那边靠了靠,没想到小倌儿已经凑了过来,脂粉味的帕子从她唇边轻轻抚过。
陆茗庭把小倌儿当半个女人,他却把陆茗庭当做真男人,拉住她的手轻摸了两下,“贵人受惊了”
顾湛眼皮子跳了两下,一口火气滚在喉头,似是忍耐到了极限,一把抓过陆茗庭的手站起身,“今日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外停留太晚,晏兄,我们先行告辞。”
说罢,不等晏明辉开口,便拉着人出门了。
那小倌儿立在门口,冲着陆茗的背影挥舞帕子,“杜公子,下回再来啊”
晏明辉回过神,没好气道,“来什么来,快退下吧,没见脸都黑成锅底儿了吗”
他想起男人脸上的阴沉紧张之色,不禁若有所思,“难不成,数年没见,顾湛竟然好龙阳这一口了”
一曲十八摸唱完,莺娘抱着琵琶起身,拨开珠帘见客,看到外头的三个客人已经走了两个,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
寻常客人一掷千金,点她出场唱曲儿,大多是为了结束之后与她独处,今儿个真是撞了邪了。
“莺娘,刚才的公子不是你能肖想的人,”
晏明辉放下酒杯,笑道,“既然贾公明已经为你赎了身,你该一心一意才是。回去告诉贾公明,他苦等已久的人,已经到淮阴了,”
“是,晏大人。”莺娘讪笑了下,屈膝应道。
出了玉春楼,顾湛沉着脸一路不语,陆茗庭也羞窘难当,移开目光瞟向别处,双手绞着腰间的玉佩,心头砰砰一阵乱跳。
经过方才的风波,自然没心思逛夜市了,两人去牵了马,折返回行宫。
一路上,顾湛抿着唇一声不吭,凤眸目视前方,竟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等回到行宫,把陆茗庭送到来仪馆,转身便走了。
男人一脸清冷,神色淡漠,对她说的话加起来都不到二十个字,显然是生气了。
陆茗庭见他这副冷淡模样,心中生出一阵不服气来他能去玉春楼那种地方听曲儿,她就不能点小倌儿作陪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算什么道理
陆茗庭泡在浴池里,望着水面漂浮的一簇簇花瓣,越想越来气,不知不觉,竟被弥漫的水雾打湿了眼眶。
珍果服侍她穿了寝衣,烘干一头如瀑的青丝,直到坐到床榻上,陆茗庭依旧眼圈红红,暗自气恼。
珍果不知两人在外头经历了什么,看她这般模样,试探着问,“殿下,可是和将军置气了”
“我怎么敢和他置气”陆茗庭眼神委屈,盈盈的泪珠儿悬在卷翘的眼睫上,鼻尖也一阵酸涩。
话音刚落,来仪馆的殿门陡然被拍响,珍果开门一看,竟是去而复返的顾湛。
置气这种事情伤人伤己,他面上不冷不热,实则心似油煎,前脚出了来仪馆,心底的酸涩越发难言,步调一转,竟是不管不顾地走了回头路。
陆茗庭瞪了他一眼,“将军不是不想同我说话吗大半夜的过来做什么”
顾湛垂眸幽幽望着她,寒着一张俊脸不说话。
迈着长腿走进了,把她拦腰抱起,打横抱在怀里,在她臀上啪啪打了两巴掌。
听起来响声大,其实他没用什么力气,陆茗庭又是惊又是羞,整个人都被他打懵了,眼泪蹿到眼眶,整个人桃腮登时泛上两抹红霞,一直蔓延到了耳后根去。
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男人摁住,哑声问,“还敢不敢了”
两人离得极近,他的呼吸就萦绕在耳边,陆茗庭躲开他质问的目光,气恼道,“敢不敢什么将军不把话说清楚,我可猜不出来”
顾湛被气笑了,咬了下牙,把她翻了个个儿,掐着一抹细腰,死死把人按在床上,“敢不敢和别的男人亲密,敢不敢做小倌儿的入幕之宾”
她刚刚沐浴过,一袭轻纱半遮半掩,樱唇上抹了玫瑰唇脂,周身沁着一股子甜腻花香,好似上古神话中成精的花妖。
他这一番动作,把她睡袍的衣襟都摇松散了,她桃腮红的如虾子一般,不服输地问,“那将军还敢不敢去找歌妓听曲儿了将军若敢,我自然也敢。”
顾湛自觉失态,拧着眉头看她,启唇说,“我大半夜火急火燎赶来,不是和你吵架的。”
他默了片刻,艰难开口道,“我幼时长于高门世家,出入风花雪月之地实乃寻常。从前也见过许多歌喉出色、舞姿动人的女子,更见过不少内外兼修,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这些都没什么可瞒着你的。”
他如此坦荡地说出这些往事,丝毫不屑于遮遮掩掩。
陆茗庭听的眼眶一红,心头又酸又涩,大颗的泪珠顺着白腻的桃腮滚了下来,顾湛看的心痛,握住她的手,声线里透出寂寥的底色,“听我说完。”
“年幼时我不知情爱为何物,自然谈不上动心。少年时家中突逢变故,我无心于郎情妾意,更不曾对哪个女子倾心。直到遇见了你。”
少年时他揣着仇恨度日,知道功成名就是对继母最好的报复,便咬着牙用肉身垒出赫赫功勋,如今他一手遮天,威风堂堂,无人敢不敬他、不尊他。可御座之侧,岂容猛虎安睡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易招人嫉恨,想要他的项上人头的人层出不穷,他不是任人宰割的圣人,只能拿出狠辣手段对付那些穷凶极恶的政敌。
这些年他的心思愈发缜密老辣,手段也阴阳兼具,并非清白干净之人。每日站在御座之下,面如威威天神,心中却是一滩无澜死水,被肮脏的勾心斗角之事挤满了,便再也容不下一丝的情爱女色。
可偏偏她是例外。
幼时开蒙,读到汉乐府的诗词,“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又读到“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当时涉世未深,不识愁滋味,只觉得先人用词夸张,满心的不以为意。没想到如今回头看,才知道当时年少轻狂,不懂得真心挚爱的分量之重。
认定她之后,他便想和她携手一辈子。此生无论刀山火海,还是仙境桃源,都再也不想松开。
顾湛的性子素来沉冷,很少一次说这么多话,这副倾诉衷肠的样子更是少见,
陆茗庭安静了片刻,借着微弱的烛火亮光,一寸寸抚上他俊秀眉眼,含着泪光,抿了抿樱唇说“我信你的,也知道不该计较莺娘的事,可我心里难受的很,不听使唤一般”
“我同茗儿一样。”
顾湛双臂撑在她两侧,凤眸黑沉沉地望着她,哑声道,“你说要去见灵均公子,做灵均公子的入幕之宾,可当真”
“说笑之言,当不得真。”
陆茗庭连连摇头,一双玉臂讨好地搂住他的脖子,把粉唇送上去,在男人下巴上亲了又亲,“玉春楼里的小倌儿满是脂粉气,我可不喜欢那样的男子,将军这般英武的男儿才是我的心头之好呢”
顾湛勾唇低笑了一声。两人离得太近,几乎肌肤相贴,她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动嗡鸣。
他俯身咬住她的唇瓣,恣意攫取她唇齿间的如兰幽香,顺手抽出她发间的玉簪,泄了一床的如缎长发。
红帐中暧昧升温,两人气息交缠,渐入浓情之处,她食髓知味,浑身像被架在火上炙烤,只得软着嗓子求饶,“湛郎”
顾湛翻身覆上她,尝尽蚀骨销魂的滋味儿,动作不加收敛,声音也沙哑的不像话,“心肝儿,再唤一声。”
来仪馆外,夜色浓稠,一人鬼鬼祟祟地绕过守夜的珍果,凑到寝殿的小轩窗处,听到殿中的声响,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巴。,,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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