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帝见兵刃逼至眼前,一时躲闪不及, 左腰被长戟刺中, 明黄的龙袍晕出一片殷红血色。
顾湛命王朗带兵保护在场的官员, 自己则拔剑出鞘, 飞身跃至玉阶之下, 和那巫祝正面过了十多招, 刺中他身上三处关节。
禁军一拥而上,同巫祝死战,那巫祝见大势已去, 不顾自身性命也要杀掉元庆帝, 一边勉强迎战, 一边寻找元庆帝的踪影。
元庆帝趁乱躲入供桌之下, 不料明黄的衣摆露在外面,他正欲拉回衣摆,闪着寒光的长戟便刺了过来。
顾湛凤眸一凛, 一剑砍飞长戟,将那巫祝压制于地下。
行宫。
金殿里, 御医进进出出,端出一盆盆血水,看上去甚是骇人。
元庆帝遇刺的消息震动了淮阴官场,金殿外跪着大大小小的官员, 一个个面如土色, 惶恐不已, 等着元庆帝降罪责罚。
禁军将巫祝活捉, 押入地牢审讯。顾湛走出地牢,身上的鹤羽大氅烈烈生风,穿过廊庑,刚好遇上迎面走来的张德玉。
他擦了擦额上的薄汗,笑道,“将军,皇上召您入金殿问话。”
顾湛提前率兵抵达淮阴,本就是为了清扫可疑人等,保障皇帝参禅时的安危,今日贼人假扮成巫祝刺杀元庆帝,顾湛显然要担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
顾湛微微颔首,俊脸上沉眉压目,不怒自威,“皇上的伤可有大碍”
张德玉道,“幸得将军及时救驾,御医说,皇上的伤口比较浅,没有性命之忧,但因皇上腰上有旧伤,恢复起来比较难。需要好生调养。”
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金殿门口,宫婢们挑开万字纹的锦缎帘子,顾湛提步入内。
元庆帝正躺在龙榻上,见他进来,胸膛上下起伏了两下,显然是怒火中烧。
皇后在殿中侍奉汤药,见顾湛入内,抬手叫他免礼。
顾湛敛眸道,“回禀皇上,刺客已经被押入地牢审讯,奈何其性诡诈,无论用何等刑罚,都咬牙不说幕后指使是谁,再拖下去,恐怕就要断气儿了,臣特地来请皇上示下。”
“把他五马分尸千刀万剐他们是故意在这里等候着朕,蓄意谋害朕朕不能束手以待”
元庆帝面色煞白,话说了一半,突然觉得这是极大的不祥之兆,他千里迢迢来到淮阴参拜,佛祖不仅不原谅他,甚至险些让他命丧于此
“顾湛,回京后朕再和你算玩忽职守的罪名,眼下淮阴不可久留,明日便整军出发,火速回京”
顾湛闻言微愕,元庆帝原定十日后回京,届时西北、西南、东南三地的兵马刚好抵达京城,如今巫祝贸贸然打草惊蛇,贪生怕死的昏君想要提前回京,怕会耽误大事。
皇后盛了一勺汤药送到元庆帝唇边,劝道,“皇上,您有伤在身,从淮阴到京城旅途颠簸,不如歇息两日再启程”
元庆帝急促喘息着,猛地推开她的手,瓷勺在地上碎了个稀巴烂,“等不及了传朕口谕,明日便启程回京”
顾湛面无表情地应“是”,出了殿门,脸色骤然一沉,冲身后岑庆低声道,“立刻飞鸽传书,令西北西南东南三地加紧行军。”
元庆帝意外遇刺,行宫中立刻加强防卫,宫人主子们若无要事,一概闭门不出。
来仪馆内,小丫鬟走出厨房,手里的朱漆托盘上端着一盅牛乳炖燕窝。
从小厨房到正殿还有一段距离,鹅卵石小径两侧栽满盛开的木芙蓉,花丛中粉蝶流连,掩映着嶙峋的假山流水。
小丫鬟缓行到花丛旁边,自假山中闪出一个人影儿,问道,“可是殿下的燕窝炖好了”
小丫鬟看清来人,屈膝行了一礼,“原来是红袖姑娘。小厨房里刚出锅的燕窝,婢子趁热给殿下送过去。”
红袖笑道,“我正要去殿中给殿下请安,不如顺路把燕窝送过去吧。”
自打那日陆茗庭起了疑心,红袖便一直在外殿伺候,不曾近身服侍,那小丫鬟知道此事,面上有些迟疑。
红袖微露不悦道,“殿下最不喜欢厨房里的烟火气,你一个小丫鬟,身上烟熏火燎的,若进殿伺候,惹了殿下大发雷霆,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小丫鬟闻言,略有惊惶之色,只得把手中托盘交给了红袖,“那便劳烦姐姐了。”
红袖点了点头,目送小丫鬟转身走远了,见四下无人,才悄悄走到假山里,借着山石的遮挡,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纸包来。
这纸包是三公主命人送来的,让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到陆茗庭的饭食里。
凭心而论,自从拨到茗嘉殿里伺候,陆茗庭待他不薄,但她宫外的弟弟妹妹都被三公主捏在手里,两次三番以弟弟妹妹的性命要挟她,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三公主吩咐下来,纵使她不忍心,也不得不做。
思及此,红袖眼眶微红,她颤抖着打开纸包,把里面的白色粉末倒入燕窝中,然后端起朱漆托盘,复往殿中行去。
珍果一见红袖出现在内殿,便变了脸色,“你怎么在这儿殿下说过不准你入内殿伺候,莫非你忘了么”
红袖笑道,“皇上意外遇刺,刺客虽然捉拿了,可谁知道有没有同党呢这担惊受怕的节骨眼,婢子不敢放不三不四的人进来,这些端汤送水的事情,还是自己人来做更妥帖一些。”
珍果见她出于一片好心,神色不似有假,讪讪接过她手中的托盘,“理是这个理,可既然殿下下了令,咱们还是遵从的好,以后这些近身服侍的事情不用你经手。”
红袖眸色黯了黯,屈膝道,“是婢子唐突了。”
珍果挑开帘子进了内殿,陆茗庭听到动静,扬声道,“皇上怎么样了可怪罪顾湛了”
方才得知元庆帝遇刺,她去金殿中探看,御医说元庆帝要静养,她便没有多留,更没有见到顾湛。
她穿一袭绯色如意祥云纹的褙子,正坐在案后的黄花梨木圈椅里,捏着一管玉笔誊抄佛经。
许是心里牵挂着他,一页妙法莲华经抄的心烦意乱,平时极擅长的蝇头小楷怎么写都不满意,一连团了七八张螺纹洒金纸,皆胡乱扔在地上。
珍果放下托盘,笑道,“听说皇上召见了将军,却没有怪罪将军,还令将军整军,明日便启程回京,殿下不必忧心。”
“明日”
陆茗庭有些惊讶,默了默道,“皇上大抵是被刺客吓怕了,如今皇上的御驾在外,身边可用的只有顾湛,若是把他治罪,回程的路上再遇刺,便无人能护御驾周全了。”
皇上忌惮他,又不得不倚靠他。
她一脸忧色,若有所思,就连手中的玉管笔坠下一滴墨汁也未曾发觉。
话音刚落,小凌子从外面快步进来,笑道,“殿下,将军命岑侍卫递来消息,今晚他率禁军巡视行宫,无暇来看望殿下,让殿下莫要为他忧心。”
陆茗庭听了这话,一颗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来,心头满是温软的甜蜜,樱唇绽开一抹笑道,“知道了。”
珍果从托盘上端下一盏牛乳燕窝,笑道,“殿下先用燕窝吧,牛乳炖的东西,一凉就腥了。”
陆茗庭端起瓷碗,拿瓷勺轻舀了一口,燕窝炖的入口即化,牛乳的醇香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
她刚吃了几块牛乳酥酪,此时又喝牛乳燕窝,顿觉有些腻的慌,眉头微皱道,“许是小日子快来了,胃里难受的很,这燕窝有些吃不下,珍果,你先端下去吧。”
珍果应了是,又叫小丫鬟捧上金盏金盆,服侍陆茗庭用清水漱了口,才吹熄灯盏,服侍陆茗庭就寝。
夏夜微风徐徐,外头金明池里传来蛙声阵阵,皎皎月色透过轩窗,在床帐前投下一片摇动的光影。
陆茗庭刚躺下,便觉得胃里堵得慌,翻了个身,觉得胸口似有团火徐徐烧起来,一路顺着四肢百骸越燃越旺。
半梦半醒间,五脏六腑仿佛扭缠在一起,她浑身酸痛难忍,意识也渐渐朦胧起来,她觉得自己不太对劲,想挪动身子,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
她心头有个不好的猜想,勉强支起身子,试图把床边的玉如意推下去,好弄出点响动,引起珍果的注意。
她还没嫁给顾湛,不明不白的死了算怎么回事
珍果并未陷入沉睡,听见里间的窸窣动静,扬声叫了两声“殿下”,见陆茗庭迟迟没有回应,一脸疑惑地披着衣裳起身,端着烛台拨开帘子,往床边走去。
烛光一照,珍果才察觉不对,陆茗庭极其痛苦地趴在床头,瓷白的脸上冷汗密布,惨白的吓人,一双桃花目也失了焦般,浑浑噩噩地望着来人。
“我难受”
话未说完,一线暗黑的血从她唇齿间蜿蜒淌下,顺着下巴砸在月白绣牡丹的锦被上,汇成一朵凄艳的濡湿殷红。
“哐啷”
珍果扔了灯盏,抱住她惊骇地大叫,“殿下殿下快来人啊,叫御医”,,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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