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乔乔这一番言语、举动都让吴泽感到意外。
他看得出,她对他的残缺没有任何嫌恶,眉眼间满是心疼......
心疼?
心疼一个太监。
刚刚亲近被拒后,他心底升起的怒意狠意散得干净,有的是一丝丝无措。
以往依附着他的女子,在与他亲近时,表面再如何娇羞迎合,眼底总是淡漠,在兴起无法得到满足时,眼里都是嫌恶之色。
他看多了,习以为常,那些女子看着还有些喜爱的便多留些时日,不喜欢的送人,或是直接弄死在床上也是有的,而这些全看他心情。
但他从未想到......
一个吏部尚书府上娇养出来的小姐,竟会心疼......他?
是他哄得太成功了吗?
“阿泽,阿泽......”秦乔乔见吴泽拉开自己搂住他的手,静静看着她沉默的样子,心里满是恐慌和难以抑制的心疼,一向容易哭的她,如今眼中已盛满了泪水,她定定的迎着他注视她的眼,认真又郑重的说:“阿泽,刚刚的举动是无意的啊,我喜欢你,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不论如何都喜欢的!”她喜欢一个人,便是从心到身,优点缺点,她全都接受。
在她眼里,喜欢的人是吴泽,那么吴泽是谁,是什么,身体怎么样,她都不在意。
哽咽的声音,让吴泽回过神来,看着含泪楚楚可怜的秦乔乔,将刚刚那丝无措压到了心底深处,又变成了那个对着她便和颜悦色的他。
他抬手轻轻抹掉她眼睛溢出的泪,在她惊喜起来的目光中,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凑近了亲了又亲她的眼帘:“真是爱哭,看得我好生心疼。”
吴泽温柔以待,让秦乔乔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伸手紧紧抓住他手腕,委屈的抿了抿唇,再次说:“阿泽你相信我说的,我喜欢你,便是你,与其他的一切无任何干系!”说完这些,她几乎是豁出去了,她直起腰,拉着他的手去触碰自己锁骨以下:“阿泽,我从未怕你。你别难过.......”后面的话她哽咽了,“我心疼。”
后面几字,让吴泽的心骤然重重的跳起落下,那声音震得他耳朵有些发鸣。
他看着极其认真的秦乔乔,有些慌了,竟抽回手,直起身,直接从榻上下来,背过身去站定,才缓缓吐出口气来。
“阿泽......不信吗?”秦乔乔见他这般避开,她楞住了,声音都弱了下来,再没有勇气去拉他的手。
她胆子本就不大,又多思,对这份突如起来,时间不长的感情,她捧得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就摔碎了这份感情。
吴泽再次吐出口气,才转过身来,目光有意的避开她可怜又艳丽非常的脸,弯下腰,伸手给她整理起凌乱的襦裙,缓缓道:“我信,乔乔说的我都信,你别哭。”
这句话他没有故意压低声音,但太监特有的尖细声音,却格外温柔。
秦乔乔被他的举动弄得愣愣的,回神后,委屈起来:“你不看我。”
吴泽手一顿,无奈的扯了个笑来,索性蹲下身体,抬头看向她:“瞧瞧,都哭成花猫了。”说着话,他拿出帕子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阿泽。”秦乔乔张开手覆到他拿着手帕的手背上,看着他的笑容,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忍不住连唤了他几声,“阿泽。”
“我在。”吴泽笑应了声。
“我不总哭的,别嫌我烦。”秦乔乔低低的说了这句,然后偷偷瞧了瞧他脸色,见还带着温柔的笑,才继续说:“我做错了,说错了,你教我,我都学,你别生闷气,别不说话.......可好?”她真的很喜欢他的,在狱中他来到她面前救下的那一刻起。
这份感情,她很珍惜。
刚刚哭过的她,美眸微红,就好似春日清晨染露的花,只要他伸手轻轻一折,就会乖巧落在他手中,容他把玩。
吴泽的眼神微微一暗,花折了也就生气了。
他竟生出些不舍来。
“好,我都应你。”吴泽含笑应下。
秦乔乔细细看了看他,又如往常那般,心一松,也扬起笑容。
笑得与穿过窗户洒入房内的阳光一模一样。
那日,吴泽离开后,就让人送来了许许多多奇珍异宝,绫罗绸缎来。
其中有许多东西,秦乔乔在秦府时见都未见过。
据管家梁平的话,这些东西,皆是贡品,有的连皇宫......也没有的。
听到后面那话,秦乔乔一惊,她想起以前在外常听的,对吴泽的评价,竟焦急起来。
虽然她没接触过朝政,但也知在这个皇权至上的世界,一个权臣一不小心会是个什么下场,更别说......阿泽还是......外人说起时,总说的是奸宦、走狗......
历史上与这词挂钩的,没有一个是下场好的。
她想与阿泽提上几句,但经过那天那件事后,她现在是不知该说起,总担心着自己那句话会伤到他,便迟迟不敢在他开口,直到她想到如何开口的时候,梁平却过来说,阿泽随二皇子前东临城赈灾去了。
听到这消息,秦乔乔一愣,随即便问:“要去多久?”
“回姑娘的话,督主此去,长则四五月,短则三月,毕竟是赈灾,时间还真不好说。”梁平对秦乔乔的态度是越来越恭敬,毕竟接进督主府里的美人,别的不说,可没一个能在督主府里安然无恙的待满两个月的,眼前这位不光是待足了两个月以上,看督主待她的态度,想来福还长着呢,说不准成督主对食也说不定,他如今敬着自然是没错,“姑娘,督主让小的带话来,说让姑娘莫要挂念,若是姑娘在府里待着闷,也可以到外头走走,他办完事了,便赶回来。”
梁平带来的这话,让秦乔乔心里欢喜,脸上都溢出些许笑来,应:“我知了。”接着她迟疑了下,问:“若我想给他写信,可合规矩?可会麻烦?府里可有人送去?”
这话让梁平心中感叹,这大户人家出来的就是懂规矩,把自己的位置拿捏得到位,行事言语让人挑不出错来,难怪得了督主喜爱。
想着这些,也不碍着梁平回话:“姑娘尽管写便是,小的安排人送去,只是个送信的活,哪里有什么规矩麻烦?督主若是收到姑娘的信,定欢喜的。”
听到可以写信,秦乔乔也高兴:“那便好,真的有劳梁管家了。”
“姑娘客气,姑娘写完信让丫鬟送到前头去就好。”毕竟是后院,梁平也不敢多待,拱手行礼后道:“姑娘,小的告退。”
“秋儿,替我送送管家。”秦乔乔看着秋儿送梁平出去后,便转身进了内间。
小不点还是一动不动的窝在书桌上,秦乔乔走过去,先摸摸它,然后铺开了宣纸,磨墨提笔,想给来不及面对面告别的阿泽写信,但笔提起后,却不知该写什么,直到笔尖滴出墨点落在宣纸上。
“小不点呀,我要写些什么给阿泽好?”秦乔乔放下笔,换了张宣纸后,自言自语起来,“这才离开,我便有点儿想他了,可若是在这般直白的写信告诉他,又有点......没有女子矜持呢。”
絮絮叨叨的话,扰得涬溟睁开了眼,体内的妖力这么多时日才化出几丝,进展极慢,让他近日都烦躁起来。
尤其是看到秦乔乔和那个吴泽亲近时,那烦躁更甚。
这会又听到秦乔乔还在念着如何给那个吴泽写信,更是让他心底起了火气,直接一扇翅膀,先落砚台边,用力将上好的砚台给踹下桌子,溅起的墨水染黑了她的裙摆,这样他还不过瘾,在她惊住的目光下,飞到宣纸上,爪子胡乱抓,将桌上铺好的宣纸抓了个稀巴烂。
“小不点!”秦乔乔在宣纸也宣告‘死亡’后,才惊唤出声。
涬溟翅膀一收,在秦乔乔面前收起翅膀,爪子站得笔直,仰头盯着她,等着这个女子发火,最好是发火到他在这里待不下去!
可等了好一会,她什么举动都没有,反而叹息了声。
秦乔乔收回看涬溟的目光,从椅子上起身,蹲下身,一手捡起砚台,一手将被抓烂的宣纸堆在一起,把砚台放了上去,以免墨水沾染到书桌,丫鬟们收拾麻烦,做好了这些,她才走到边上的水盆清洗手。
一边洗一边说:“小不点你这脾气有些大呀,还有砚台那么重......”说着话,她回过头看了眼还站在那,似乎没反应过来的小不点,“小小一团,你是怎么踹下砚台的?”说着话,她拿过水盆边放着的手帕擦干了手,才走回书桌边,细细打量着小不点那一窝下去就看不见的细细小小的黑爪子,抿唇思量:“你这脚可真有力气呀。”
被盯住脚,盯得有些发毛的涬溟,立马窝了下去,金色的羽毛一下子盖得严严实实。
但窝下去后,他又觉得不对劲了,这动作好似自己在跟她示弱一样,立马狠狠的瞪了秦乔乔一眼。
这女人!
黑色的豆豆眼瞪人,人是看不出来的。
秦乔乔笑眯眯的伸手摸摸它的羽毛:“刚刚小不点是不是在生气呀?我吵到你啦?”对于小不点的力气大小,她倒没多想,这可是她从小养到大,最为亲近的朋友呢。
这话让涬溟身体一僵,冷静下来后,他也知刚刚的举动......幼稚得可笑。
但他想不明白,而他也不是会细思这些小事的人,既然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很自然的默认了秦乔乔说的,她吵醒了自己,自己不悦这个理由。
“别生气哦,是我的错,晚上我让秋儿准备好吃的肉给你,当作是我的赔罪可好?”秦乔乔见小不点扭头不理她,便陪着小心的哄。
待秦乔乔哄完小不点,天色已暗,她也暂时没去想如何给阿泽写信了。
又过了十来天,秦乔乔斟词酌句写出的信才送了出去。
梁平安排人去送信后,看着秦乔乔准备领着丫鬟回后院后,讨好的开口:“姑娘,这几日风和日丽的,可要去府外逛逛?”
秦乔乔是个能宅得住的人,但也有着少女心性,毕竟两辈子她都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对外头许多事物,她都好奇得很。
听到梁平这话后,秦乔乔眼亮了起来:“可会麻烦?”
“姑娘说笑了,这哪里会麻烦?”梁平笑眯眯的说道,“姑娘可有想去的地方?小的给您安排马车人手。”
去哪呀?
秦乔乔想了好一会都想不出除了云德寺外第二个熟悉的地儿,重生这么多年,她能去的地方,真的是少之又少,有点气馁的说:“去云德寺吧,我想祈福。”为还在赈灾的阿泽祈福。
想到阿泽,就想到他待她温柔的言语举动,她心里又欢喜起来。
“是,小的这就去安排。”梁平应下,接着笑问:“姑娘,是今日去还是明日?”
秦乔乔抬头看了看晴空万里的天空,笑了下:“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说完,有点不好意思的问:“可安排得过来?”
“姑娘放心便是。”秦乔乔的体谅话,让梁平很是受用,待她的态度越发的好。
既然可以出去,秦乔乔便欢欢喜喜的带着秋儿回了后院换了一身衣服,她本性还是很爱美的。
且如今不是在秦府,阿泽待她好,衣食住行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衣服首饰,阿泽几乎每天都会让人送来新的,她就算一日一套衣服,都可以一直不重样,不像是在秦府那般,一套喜欢的裙子,沾了雨水都会心疼......
有人疼宠的日子,与无人疼宠的日子,真的是天和地。
今日要出门,秦乔乔挑了一套艾绿色白色相间的襦裙,这颜色一上身,便令秋儿晃了眼。
她自是知晓自家小姐容貌艳丽,可当她穿上这颜色衣裙后,艳色褪尽,反而有种仪态轻盈,脱俗出尘之感。
窝在书架上的涬溟,懒懒的睁开眼,看了眼秦乔乔的模样,便移开了目光。
这女子长得好,他早早便知了。
只是太蠢,容颜出色带来的祸可比福多。
他如何想,秦乔乔一无所知,她转了下身子,显然对这身打扮也是极满意的,她其实蛮羡慕气质出尘的女子的,等阿泽回来,定要再穿一次与他瞧。
“秋儿,就那玉簪便好,无需繁复的发饰了。”秦乔乔挑了一对碧色玉簪。
“是,小姐的眼光可真好。”秋儿帮她插上玉簪,笑道:“小姐可真好看。”
听到夸赞,秦乔乔也高兴,还有点儿不好意思,毕竟自己刚刚也颇为臭美的:“好了,咱们该出去了,要去云德寺呢。”
“是是,小姐您慢点......”
督主府里送秦乔乔出行的人不少,但与之前秦府出行的排场一比,也算得上低调,毕竟督主府出来的马车,内里奢华用的是玉器和绸缎,可外面瞧着却是极为朴素的。
马车缓缓出了城,往云德寺而去,在临近云德寺的路上,马车一颠停了下来。
秦乔乔疑惑,秋儿立即撩开车帘子问:“发生何事?”
这次出行的护卫头子,策马过来,然后回道:“姑娘,马车轮子坏了。”顿了下,又道:“小的这便让人回府换辆马车来。”
“好。”秦乔乔点点头,然后撩开车窗帘,一看离云德寺也不远,便道:“离云德寺也不远,我先走过去,换来的马车待会来接就成。”
“是。”护卫头子见去云德寺也就几步路的事,便应了下来。
秋儿拿出面纱给秦乔乔戴上,接着挂起车帘子,先行下了马车,然后扶着秦乔乔下来。
护卫头子扫了眼马车突然坏掉的轮子,也没多停留,指了人回去换,带着剩下的七八个护卫下马,牵着马跟秦乔乔后头。
因着人多,秦乔乔走起路来,也不敢跨大步,规规矩矩的,慢慢的走着。
待他们到了云德寺山脚下时,迎面走来一个容颜极其俊美的书生,他也领着不少护卫,一看到秦乔乔便停下了脚步,直直看着,然后惊喜的拍手道:“姑娘可是秦三小姐?!”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