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路上走走停停一个多月, 当他们终于踏入东武阳地界时, 路旁田间已有辛勤的农人在垦田翻土, 准备春耕事宜。
眼见东武阳城遥遥可见,张易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回头看了眼车队,又看了眼身旁的带甲骑士:“冉都尉, 如今东武阳城已近, 一路太平。如果夏侯将军没什么别的命令, 都尉便回去复命吧。”
“将军命我等护送督邮一行入城,等抵达城下,督邮入城, 我等再行返回。”
……行吧, 军令最重。
前一阵途径濮阳入城休整, 张易在夏侯渊口中更新了不少东郡内外的最新时局消息,其中最引人重视的一条就是青州黄巾之乱。黄巾其势汹汹, 青州的平原、济南两地与东郡离得极近, 一旦闹起事来难免牵连郡内,这支兵马便是夏侯渊增派的护送人手。然而,之后一路东行,张易丝毫没在郡内发现什么黄巾痕迹,民间也无有乱象一派安定——
显然, 黄巾之乱还没蔓延到东郡,而他们过去一年的治政理事卓有成效,郡内清平。
无需镇乱, 身边再围着一队全副武装的骑士就颇令人苦恼了,不仅一路惊扰百姓,车队里的部分家眷也放松不下来。
还是尽快入城为好。
张易一夹马腹,稍稍加快了几分速度。
马蹄声重,即使是在车厢里,众人说话的时候也必须加大几分音量,更遑论是要跟车前十几丈外越跑越远的人说话。见自家大兄完全没听到自己的喊声,张胧眨眨眼,扭头看向夫人。
“也罢,等进城以后再说吧。”姜芸收回视线,拢了拢小女儿的发梢。
“你大兄先前跟我说,他已经提前托人在城里找好了房子,想来不会有错。”
姜芸其实也没什么事要喊张易,想把人喊住说几句话不过是因为心中的忐忑难消。纵她一生至今,这还是第一次来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一路看来,这里又比之南阳凋敝许多……
姜芸看了圈车里的众人,小女儿年少不知愁,阿胭和李氏同样面露不安,另一边的傅家母女等人看上去却只有新奇期待之情。姜芸在心底叹了口气,遥遥望向车窗外越来越近的城墙。
巳时过半,车队一行人终于进入东武阳县内。
既然把家小都接了过来,张易自然不会让人跟他一起挤郡衙后院。衙中后院那点地方住一群单身狗还行,不过也有家在外县的官吏拖家带口一起住,日子过得看起来极为窘迫。早在出发之前,他就已与邻近街上的一户人家谈妥买卖屋院的意向,只是后续全托给了戏志才代为交易。
眼下,张易便让马车停到新家门口。
“阿母,我们以后的住处就是这里。你们且先在车上坐会儿,我去看看里面被打理的如何。”
“好,阿母知道了。”隔着车窗,姜芸朝张易一点头,打量着眼前这座屋院。
因为没有预料到会来这么多人,张易买的这座屋院不大,不过让所有人暂居几天也是够的。院分前后两进,东边一排厢房,西边两间矮屋并一棵不知名的大树。树下屋旁原先净是杂物,现下全数都打扫的干净。甚至,戏志才还留了一个兵卒在这里守门。
在兵卒的带领下检视过屋子里外,张易点点头,让对方去给戏志才送了个口信,又让马车上的一干人等入院进屋安顿。
至于他自己……张易犹豫了一瞬,还是决定先在衙里歇几天。就新家里现在什么物什都没有的架势,想彻底安顿下来势必还要好些天,他还不如住在衙里省事。
“家里阿母随意安置,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可以找胡黑,他对县里的情况都熟。至于傅老丈、殷匠那几家,只是暂时让他们这里住两天,我回衙后再会安排。”
“我知道,阿易你且去,家里的事情不用操心。”虽然心里还不甚安定,但姜氏更心疼儿子来回奔波辛苦,替他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褶皱,催着他回衙休息,“我让香兰跟着你,过去以后先沐浴更衣,用些热汤热饼再憩。过两天等这边收拾好了,阿母再让人喊你。”
“若是衙里不忙,我今晚就回来。”告别姜氏,张易重新翻身上马,往县衙方向行去。
*
一别几月,县衙内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不,还是有的。曹老板平常所住的主屋大门紧扣,连个侍卫都没有,显然正如夏侯渊先前说的那样因青州黄巾之事被召至州中商议,到现在还没回来。
张易瞥了一眼记在心里,却没心情现在就去探究。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到自己屋里,看着婢女香兰跟在卫兵后面进进出出的忙碌,任由他们安排着洗漱沐浴。一切折腾完,他只觉得整个人焕然一新,从头到脚都舒服了不少。
身心舒畅之下,张易倒在榻上结结实实的睡了一个下午……
应该有一个下午?
“几月不见,子恒难道是认不出为兄了?”
“……几月不见,志才兄看来过得颇为闲适。”
戏志才的朗声调侃终于将张易头脑里的迷蒙睡意彻底驱散,张易盯着他在阳光映衬下似乎白胖了一圈的脸孔看了会儿,按了按额头掀被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眼下是何时了?”
“将近酉时。我让公厨里给你留了饭。”见人清醒过来,戏志才啪的一声收拢手里的竹简,将一边架子上的外衫递给张易,“子恒看上去清减了一些。”
“途中不幸生了一场风寒,不过已经痊愈半月有余。”张易不想讨论生病的事情,一边穿衣一边看向戏志才,头一件说的是陶家酒肆,“我去的时候他家早已关门闭店,青酒不得,只讨来了两壶杂酿的果酒。”
“襄城也被波及了?”
提到家乡变故,无人能不动容,张易也不瞒他,略说了几句自己的路途所见。颍川一郡,襄城的地理位置几边不靠,情况其实算是好的,虽然粮食紧张一些,但县城里还有人气。
当然,这是在孙刘相斗之前。张易能确定刘表这次一定会赢,却不确定这两方的战场会波及到哪些地方,南阳首当其冲,可江夏、颍川等地也不安全。
东郡也收到了孙坚南下进攻荆州的消息,听到张易的话,戏志才从襄城变故中收起心,交流了几句,面色有些意外:“孙坚之勇天下皆知,没想到子恒竟是更看好刘表?”
“孙文台勇则勇矣……”
张易脸色不变的摇摇头,虽然他也不知道是在摇什么,后边该接什么话。
沉吟就对了。
孙坚和刘表是最典型的一武一文,张易也觉得孙坚在纸面上的胜率更大,可两人的结果偏就是就是一人英年早逝,一人稳坐荆州……反正坐了挺久。
“孙坚军中行事确喜冒进行险,但刘表帐下的那些将领无一是他敌手,除非刘表精心设伏,或者袁术又出昏招。”戏志才讲着讲着自己收了声。袁氏这兄弟二人常有出人意料之举,他还真不能直接定论。
“不提孙文台,志才可知青州之事?”
“那里如今一团乱,袁绍、公孙瓒两方角力,谁也顾不上黄巾,怕是要耗上几个月才能稳定下来。”戏志才知道张易是想问什么,以指蘸水为墨,在桌上弯弯绕绕的画了幅一分为二的青州地图。
“青州前刺史焦和病逝,现下却是有两个青州刺史并存,一者田楷,为公孙瓒所属,一者臧洪,为袁绍所属……”
“公孙瓒如何能觊觎青州?”张易越看越糊涂,忍不住打断道。
臧洪这人他知道,讨董结盟时站出来对天盟誓的正是此人,会附到袁绍旗下并不意外,可公孙瓒和田楷,幽州之地并无与青州接壤之处,要块飞地作甚?
戏志才瞥了张易一眼,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微妙表情,看的张易有些莫名。
“年前,袁绍表麾下公孙范为渤海太守,公孙范此人与公孙瓒同族,叛归幽州。”
“……”张易的表情不自觉和戏志才同步了。
“也罢,那现在平原国的国相是谁,又是哪方属下?”青州再乱,东郡现在除了被动抵御外也插不上手,多关注几分相邻郡地的情况才是正经。
青冀局势尽在戏志才脑中,他想也不用想:“刘备刘玄德,据说亦是宗室,为田楷所表。”
“!”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张易转过身背对戏志才,假装要找铜镜梳理发髻。
只是短暂离开东郡几个月而已,他到底是错过了多少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琼庭、小道童今天炼丹了吗 1瓶;
孙坚死的也就比孙策好看点,攻打刘表一路势如破竹,最后在山里追击败军的时候被一箭射死……
虽然讲“跟我冲”的领导比讲“给我冲”的领导更值得追随,但如果是在战场上,“跟我冲”真的需要点幸运值护体。讨董的时候孙坚幸运逃过一次,这次就栽了。
曹操也有这毛病,不过一个是病情不重还知道找好护卫,一个是幸运值真EX。
像刘备那样兄弟护体普普通通平平安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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