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思涵一句“我他妈……”卡在喉咙里,半晌才面色古怪地往里头看了眼,季峋反坐在自己座位上,和后排周子龙在说什么,说到好笑处耸肩笑了起来,一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随意地拿着唐果的小扇子给自己扇风,那粉粉的小团扇,他拿着可真是扎眼。
季峋有点儿洁癖,不,也不是洁癖,就是怪癖,不喜欢别人碰自己东西,也不乐意碰别人的东西。
这会儿倒是拿的顺手。
“对了,你初中在哪儿读来着?”郑思涵忽然想起来。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想法。
“渠镇一中。”唐果有些不自信,渠镇那边特别乱,大家都好像不太喜欢渠镇的学生。
郑思涵又是一句“我他妈……”
三观都崩塌干净了,“别告诉我,你以前跟季峋是同班同学。”
唐果瞪大眼,不是很理解她为什么这么说,眨巴着眼睛点点头,“是的呀!一个班。”
也是同桌呢!
郑思涵抚额,“静静,静静在哪里,我想静静!”
屋里周静静顺风耳,趴出窗户来,“嗯?叫我干嘛?”
郑思涵摆了摆手,“你不是我的静静。”
周静静骂骂咧咧地缩了回去。
唐果挠挠头,回教室去了,路过季峋,看见他依旧塞了一点在裤腰的上衣,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手,轻轻轻轻轻轻地给他扯了一下。
上衣垂下来了,唐果终于舒服了。
季峋还在和周子龙聊新出的枪战游戏,发觉她的小动作,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唐果摆了摆手,意思是没事。季峋挑了挑眉,不知想起了什么,哼笑了声,也没追究,扭过头继续说话。
只后排刚坐定的郑思涵,看见这一幕,又是一句世界观崩塌重建又崩塌的:“我他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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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周末,下课铃刚响起来,所有人百米冲刺,分贝提高了一百倍,楼上拖凳子碰桌子的声音隔着楼层传下来,整栋楼都徜徉在一种解放了的愉悦氛围中。吵闹声震天,屋子里你叫我我叫我,三三两两结伴,大多是跑着跳着走的。
只唐果慢悠悠收拾东西,收拾完起身的时候,才看见季峋百无聊赖地靠在后桌上看她,一个肩膀上挂着书包,早就收拾好了。
唐果扭头的时候正好和他对视,两个人都没动,对视了七八秒钟,唐果才恍然大悟,自己答应让妈妈捎他一块儿回家的。
本来想戳他一下,想起来他的要求,朝着他肩膀拍了一巴掌,“回家?”那一巴掌要拍不拍的,模样相当做作,唐果自己被自己恶寒到了,
季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低笑了声,起身走在前头。走了会儿,又回头看她跟没跟上。
唐果正在思考,自己回家吃点什么,一不留神撞在他书包上,仰着脸无辜看他,“?”
季峋拎着她后衣领,把她推前面去,“你这周末在家还是在你小姨那儿?”
唐果的爸爸是警察,妈妈是一家公司的部门经理,平日里工作特别忙,不一定有时间过周末,所以唐果总是去小姨家过周末和假期。
唐果警惕回答,“应该是在家里,我妈妈说这周会回来陪我。”说完,又犹豫着补充一句,“……不过不一定。”
妈妈放她鸽子的时候太多了。
有时候正吃饭的时候人走了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季峋“嗯”了声,“你要是在家,明天出来,我给你补数学。”
唐果警惕地看着他,委婉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不用了……”
“月考九十分,不用了?”季峋觑她。
“我……”好歹也及格了啊!唐果一下子卡壳了,他那语气里的鄙视太清晰了,伤到了她幼小的心灵。遥想几年前,她的成绩还是傲视他一大截的。
不过那会儿他就拽,明明学习差得要命,上课睡了半节课,起来无聊看她写数学卷子,还嘲笑她一道大题十几分钟就写了个“解:”。
唐果在心里默默腹诽一会儿,垂头丧气地说了声,“哦!”
妈妈要是知道季峋要给她补习数学,肯定很高兴,到那时候,她还是要去的,说不定妈妈还会把季峋请到她家里去。
上次季峋去她家里,还去她的卧室,坐在她的兔子沙发上抱着她的兔子玩偶,嘲笑她粉嫩嫩的小女生审美。
唐果才不想这样的事再发生。
季峋先看到唐果家里那辆白色宾利,拉了唐果一下,两个人往那边去,唐妈妈在听电话,看到两个人,降下车窗,捂着手机听筒笑着问了句,“小峋回爸爸那里,还是爷爷奶奶那儿?”
之前唐果已经打过电话,唐妈妈还记得,季峋要和唐果一块儿回家去。
想来也是可怜,这孩子很小没了妈妈,上下学从没人接过。三中地方又偏,回趟家地铁都要转个二三十站。
季峋熟练地拉开后车的门钻进去,“景姨把我放路口就行了,真不好意思,又麻烦您了。”
唐妈妈不乐意听这话,斥责他,“跟阿姨客气什么,我听说今年你又和果果一个班,以后就和果果一起,我接她一个是接,接两个也是接。”说完又对准备爬上副驾驶位置的唐果说,“果果也坐后面去,待会儿要载一个阿姨。”
唐果“哦”了声,默默爬下去,去拉后座的门。抬眼,季峋正偏头看她,腿长脚长的,占了大半个座位,完全当自家的车。倒是唐果小心翼翼捋在边儿上坐着,生怕挨到他。
记得有一回也是一起坐后座,那回还有一个姐姐,三个人坐后面,唐果被迫坐在中间,左边是季峋,腿胳膊难免挨在一起,避无可避,下车的时候,唐果觉得浑身都是烫的,他身上太热了。
不自在,极不自在。
唐果板板正正坐着,等唐妈妈挂了电话,马上倾身向前,急切问,“妈妈,这周你在家吗?”那种情绪有点儿复杂,既想妈妈能陪她,又想躲掉季峋的“强行”补课。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妈妈。
林景从后视镜里看到女儿表情,不由愧疚。
的确是她太忙了,总是不能好好陪女儿。闻言笑道:“当然,妈妈答应过你的。”
唐果弯唇笑了起来,虽然觉得有些苦恼季峋,但总归还是开心的。
季峋原本低着头在看手机,这会儿偏头看了一眼唐果,“明天带着数学书,3和4两册,新发那本习题集,你的错题本,还有上次月考的卷子。”他想了想,又问了句,“用不用我去接你?”
唐果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自己可以。”
重度路痴,唐果是个在自家院子里都能走急眼的人才,季峋狐疑盯了她片刻,最后说了句,“行吧!”
唐妈妈问了句,“怎么?”不知道这俩小孩在密谋什么。
季峋解释,“我让唐果明天出来,我帮她补习数学。”
唐妈妈欣慰点点头,“那辛苦小峋了,怎么不往家里来啊?阿姨还能做些好吃的给你们。”
季峋笑了笑,“在家里容易松懈,而且正好周末,做完题我还能带她出去散散心,看看电影什么的。”
正在低头翻书包的唐果瞪着眼睛看季峋,她可没说去和他看电影啊!
季峋偏头,迎上她困惑又惊讶的目光,笑了笑,“不想去?”
唐果还没说话,唐妈妈已经开始数落她了,“果果就是太闷了,多出去玩一玩才好,正好有你带着,阿姨也放心。”
“景姨放心,我肯定照顾好她。”季峋大言不惭。
“你做事啊,阿姨放心。果果她还幼稚得很,没长大。”
“她是单纯了点儿,还是您保护得好。”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互相“恭维”了好一会儿,仿佛唐果才是多余的。
于是唐果没能插上话。等能开口的时候,早已经错失拒绝的良机。
走到半路在法院门口接了个阿姨,是公司法务部的人,今天在旁听一场审判。
两个人一路都在商议案子的事。
唐果隐约能猜到,大约是妈妈为了陪她,在挤时间。不然她不会允许自己一边做私事一边工作。
两个人没谈多久,那位阿姨一个大厦附近下车了,临走的时候手撑着车门,低头对里说:“我觉得,到最后还是得林总您亲自走一趟。”
林景皱了皱眉,说了句,“再说吧!”
女儿还在车上,她不想过多谈论公事。
唐果兀自低着头沉默了会儿,有时候会埋怨妈妈总不能陪她,可也知道妈妈为了她,推了很多事情,原本有能力再往上升一升的,可好几年了都止步不前。
爸爸……
爸爸比妈妈还忙。
林景执意要把季峋送到家,但车子还是只能在巷子口停下来,到这里就进不去了。
季峋下了车,挥手说再见,又对唐果说,“明天九点,别忘了。”
唐果回神,目光盯着那条泛着古青色的长长狭窄的巷道,想起有一回踏着雨水来找他,他正被爸爸教训,跪在院子里,她立在门口,和他四目相对,走也不是,进去也不是。
唐果每每想到他那时的眼神,都会不自觉原谅他所有古怪叛逆张扬跋扈……的个性。
她点点头,忽然友好地笑了下,“哦”了声。
心想,他多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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