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彤并没有被送到天帝的宫殿内,而是被带到了省经阁。
省经阁里算是天帝的办公室外加书房,里头有很多天界藏书。木彤到这里之后,就去见了这里的主事。
主事他看她的眼神里带着惋惜和同情。而后也没有多说话,直接领着她在省经阁走了一圈,让她熟悉省经阁的周围。
省经阁这个地方也算是十分重要,天帝书房和办公之处,里头藏着的典籍不知几何,甚至还会藏有一些修行上的禁术。所以没有一定的身份,还真的进不来。
木彤在璇玑宫的时候,经常听润玉去省经阁,原来这就是他常来的地方。
“这里就是这样,你是新来的,也不用你做其他的。平日里整理整理典籍就够了。”主事对她道。
木彤听后,道了一声是。
主事见她满脸懵懂,心有不忍,不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木彤送走主事,看了眼四周,人人都当她是只对自己将来会发生的事茫然不解的小羔羊。却不知道她对天帝的心思早就了如指掌。
没办法,她见过的男人真是不少。男人这种东西,只要见多了,哪怕他一个眼神,都能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干什么。
果然她没猜错。
天帝这个狗男人,果然一如她见过的那些中年想要花花肠子的男人一样。把她调到省经阁,而不是直接放在寝宫旁边。一来,远离天后视线,免得稍稍有个心猿意马就被家里的黄脸婆抓正着,二来,办公室偷情,格外刺激。
这些老男人年纪大了,年轻时候憋屈的不行,手里有钱有权了,就想和年轻漂亮的女孩来一场所谓的爱情。
说白了,其实就是馋身子,真是下贱。
木彤见多识广,男人的那些招数七七八八左右不过就那几样,她经历的多了,就知道怎么回事。
她是不打算和天帝有什么的,原因无他,她和男人,要么图利,要么图色。润玉好歹年轻貌美,还有个天界大殿下的身份。她自然是乐意。
可是天帝……
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牙口算不上好,哪怕天帝到现在样貌还行,身材也很可以。但她真的没有啃老牛的习惯。
更重要的是,和天帝在一块,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天帝以前有过侧妃,但是那些侧妃全被荼姚以各种手段废黜,废黜也就罢了,偏偏荼姚还要赶尽杀绝,把废黜了的天妃都给弄死。
而天帝还需要天后这把刀,就算天后弄死再多的小妖精,也不见他有任何表示。
和天帝搞在一起,别说好处了,自己一条小命能不能保下来都还是个问题。到时候鸡飞蛋打,哭都来不及。
不过眼下倒不是她不愿意就能躲过去的。
润玉是个君子,而天帝却是个混蛋。
来省经阁还没多少时日,她就已经开始怀念在璇玑宫的那些日子了。璇玑宫的的确确冷清了点,但在璇玑宫内,她就是一霸王,润玉把她捧在手心上,不管她想要什么,都会尽力给她办到。
果然这神比神,可真的不行。
木彤走到书架上,看着满架子的书简。鼻子里轻轻呼出气。
璇玑宫自从夜神遇变之后,越发沉寂。
润玉将自己锁在寝殿里,足足有三日不出。这三日内,他不见任何人。
直到紫方云宫的仙侍奉天后之命,带着天界和龙鱼族的两套丧服过来。他才从寝殿里出来。
润玉选了天界礼制的丧服,紫方云宫的仙侍带着龙鱼族的丧服离开后,润玉一把将那套丧服给掀翻在地。
彦佑过来的时候,正好见着被润玉掀翻的那套丧服砸在地上。
彦佑挑了挑眉,他知道木彤被天帝所夺,润玉情伤甚重,还没来得及好点,结果天后那个毒妇又过来用丧服来刺润玉。恐怕润玉这心里难受的很。
“守孝在心,并不在这些形式,你对干娘的孝心。干娘在天之灵,一定会欣慰的。”
鲤儿左右看了看,没见到木彤,“怎么没见着嫂嫂啊?”
鲤儿那日见着木彤被带走,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当是木彤去别的地方,还会回来的。
这话一出口,彦佑立刻就变了脸色,他伸手想要捂住鲤儿的嘴,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彦佑满脸尴尬的去看润玉,见着润玉眼尾染上了一抹哀红,他心里叹口气,“现如今事已至此,大殿就不要再往心里去了。只能让自己更难过而已。”
彦佑不觉得那朵霸王花离了润玉,就会过得不好了。那个女子,长得一张花容月貌,偏偏还不是那种徒有其表的木头美人,风情心机脾气一样都不缺,不管到哪里,恐怕都能过得好。
其实他觉得,木彤走了也好。这种美貌风情心机一样都不缺的女子,若是野心勃□□来,简直比男人都还更难对付。
润玉和锦觅有婚约,万一她也掺和在里头。他和锦觅是知心好友,锦觅的心性他是知道,万一木彤真的掉头过来对付锦觅,恐怕锦觅就算靠着水神,也要吃她不少暗亏。
走了也好,至少少了木彤,将来锦觅也少了许多可能的糟心事。
只是这话是不能对着润玉说的。
“多谢。”润玉眼尾泛红,他只是轻轻道谢。话语里并没有要将彦佑这话听到心里的意思。
彦佑怕小泥鳅接着说什么和木彤有关的话来,他让小泥鳅到外面玩。
等鲤儿出去之后,他看向润玉,“你如今有何打算,天界乌烟瘴气,留在这里也不过是更难受罢了,倒还不如离开天界,和我与鲤儿,一起云游四方,做个逍遥快活的散仙。”
“不必了。”润玉开口,他坐在那里,静静开口。
“难道你还真的想要在这污糟之地留下去?”彦佑问。
润玉坐在那里,他抬眼起来,彦佑下意识觉得现在的润玉和以前的那个温润的夜神大殿不一样了。
“一口起不来,我如何安身。如今恐怕就连做闲云野鹤,恐怕也只是一种奢望了吧。”
彦佑见状,一时间无话可说。
彦佑没想到润玉竟然和簌离一样,把这些仇恨全都记下来了。
当初他就是看着干娘沉湎在复仇之中,不可自拔,甚至要牵连无辜,令他杀了旭凤。他这才想要把润玉也拉入局中,好让干娘清醒。现在干娘去世,润玉却也陷入复仇的旋涡中了?
彦佑知道润玉已经下定决心,将簌离生前叮嘱他交给润玉的东西交给他。
润玉将奁内之物看过,将奁合上。
眼里满是清泪。
彦佑将装着鸟族翼渺州兵力布防图还有梦陀经等物的奁盒交给润玉之后,借故离开了。
邝露在殿外踟蹰徘徊了半晌,才犹豫着入内。现在璇玑宫少了另外一个人,她却依然还是瞻前顾后,不敢主动。
她入内,见着润玉依然站在那里。
“殿下……要不要休息一会?”
这几日,润玉将自己关在寝殿内,谁也不见,同样的,也不让任何人进去。
她知道夜神为何会如此失魂落魄。
邝露在天界长大,又是太巳仙人的掌上明珠,关于天帝那些传闻也听了不少,被天帝看上的仙子,下场都不好。木桶既然入了天帝的眼,下场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殿下对此根本无能为力,若是强行去把木彤带回来,只会触怒天帝。殿下如今的处境原本就艰难,若是真这么做了,恐怕会更坏。
更何况,殿下已经有正宫天妃。为了一个小仙侍,得罪陛下,根本就不值当。
所以邝露没有把木彤临走要她带给殿下的话说出来。同为女人,自然知道那话要是一说出来,殿下必定会更记挂木彤几分。
既然事情已经如此,那么也没有必要说出来。就算说了,也不过让殿下更难过罢了。
“邝露,你退下。”润玉道。
邝露看了润玉一眼,心头酸涩,到了一声是,步到殿外。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润玉跪坐在簌离画像前。
杀母之仇,夺妻之恨。怨恨和哀伤淹没了他,同样的也打醒了他。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他和太微或许有那么一点父子情谊,哪怕比不上旭凤,也应该是有的。
可真相却是娘亲是被他所骗,生下了他。并且放任荼姚无罪灭龙鱼族,若不是他去阻拦,三万洞庭水族,也不过是太微眼里的蜉蝣罢了。
甚至对他,除却制衡天后和鸟族的作用之外,根本没有别的可言。彤儿也是说夺走,就夺走。
他要变强,强大到所有的人都臣服他。如此他才能为娘亲和龙鱼族复仇,才能夺回保护他爱的人。
太微也好,荼姚也罢。他要他们为他们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润玉手指曲起持起面前摆放的天界礼制孝服,穿在身上。
他要报仇,在积蓄力量之前,他必须忍。
木彤在省经阁很是清闲了一段时日,这里的主事见她乖巧懂事,将所有该注意的叮嘱过一遍之后,也不怎么管她了。
有几分任由她自由发展的意思,这个正得木彤下怀。
木彤有意和省经阁其他仙侍打交道,那些仙侍不管男女,一个半月下来,木彤都能和他们有了些许交情。
仙侍也和她说了些许太微的习惯。木彤都记在心里。
倒是太微若是真的和她对上,也还有应对之策。
另外时常要她来省经阁打扫,其实打扫也没什么打扫的,反正一个除尘咒下去,什么都干干净净的了。
木彤胆子大的很,天帝的书房不是谁都能进的,润玉是因为天界大殿下,所以才能常常进来,其他人若是没有身份足够的人带进来,恐怕进不去。
她干脆每日在除尘打扫之前,会看一点。
在省经阁里的书籍,很多都是润玉的书房里没有的。她会借着打扫的机会,翻阅里头的书。
多看书是有好处的,她在璇玑宫的时候,就喜欢往七政殿旁边的侧殿跑。比侧殿里藏书更丰富的省经阁,自然是没有太多的理由放过。
省经阁里藏书众多,她先是看了一些水系术法,记住要诀之后。见着那边火系的术法典籍,她迟疑一二,还是拿了起来。
她一路看下去,不觉有人站在她身后。
“你在看什么?”
木彤回头见着头戴金龙冠,身披金白袍服的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他面上含笑,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书。
木彤反应迅速,手里的书简立刻掉落下来。她满脸惶恐不安的给太微行礼,“小仙见过陛下!”
这个时候还是打扫省经阁的时辰,她来省经阁近乎一个多月,太微也过来处理政务,但她都没有过来。
终于还是忍不住要出手了吗?
老男人们一贯的这种招数,欲擒故纵,把你放到眼皮子底下呆着,然后某一天,给你来场“偶遇”。
这招数,她都已经见识过几次了。再给她用上,她只觉的好笑。
太微看着低头行礼的小仙侍,他看见被她撞落在地上的书简,他一伸手,原本落在地上的书简顿时落回到他的掌中。
太微展开了看,发现上面是一些火系术法。
他眉梢一扬,“你在偷看?”
木彤哪里听不出太微话语里的揶揄调笑之意,不过这个时候她就该装作一只无害的小绵羊。
“小仙在清扫过程中,无意……看、看了一眼。”
她的话语不由自觉的低下去。
太微看过去,她低着头,只能看到一点点额头,还有那么一点点俏丽的鼻头。
看过去楚楚可怜,如同一朵水莲。惹人怜爱,和梓芬相似了几分。
“罢了,本座念你新来,这次不怪罪你了。”
低头的小仙侍偷偷抬眼,很快俯首下来,“多谢陛下。”
“本座记得,你原本是璇玑宫中的人?”
木彤对太微的明知故问,只是低头应是。
“既然是夜神身边人,应当修行水系术法,怎么对火系感兴趣。”
木彤嗫嚅两下,眨了眨眼,“小仙因为没见过……所以……”
她答的慢慢的,脸上浮上犹豫和慌乱。
沾上了水珠的水芙蓉因为惶恐不安而轻微颤抖。
“罢了,你先下去。”太微道。
他是花丛老手,知晓不可操之过急,对她道。
木彤点头应是,她到外面,几个仙侍见着她,“仙子回来了。”
木彤含笑点头,现在她已经没有什么事,太微处理公事的时候,另外有人服侍,用不着她。
这个时候,她是可以做自己的事。离了润玉,其实她依然可以在天界活下去,只是比不上在璇玑宫那般逍遥自在罢了。
她下意识往姻缘府去,太微现在端着架子,打算给她设套引她上钩,老男人年纪大了,喜欢和年轻女人玩一些所谓的情趣。以太微的天帝之尊,估计是想玩什么爱情游戏。
木彤没什么太多节操,节操这玩意对她来说可有可无。只是太微给不了她好处,她也不想白白给人作践,完了最后腻了,就让黄脸婆来收场,把她收拾的连渣都不剩下。
没点好处,还想让她和他你来我往?开玩笑。
她往姻缘府走去,姻缘府是天界仙子们都会去的地方,或是求红线,又或者是别的。是最好的各种消息来源。
她挑了一条小道,突然听见蹄子榻在地上的声响。天界养坐骑的神仙多,张果老儿的那头驴子就喜欢到处乱跑,她都见过好几次。
然而一头长着晶莹触角的小鹿出现在路上的时候,木彤一把抱过它,“哎呀,你怎么在这?”
木彤忙着在省经阁熟悉环境,打点人际关系,一个多月里她都没怎么出来过,自然也见不着魇兽。
魇兽被木彤一把抱住,呦呦的叫了两声。木彤在魇兽的身上摸摸,“怎么感觉你瘦了,难道没有好好吃饭?”
魇兽呦呦叫了两声,蹭了蹭她的脸。
“是他叫你来的吧?”木彤手放在魇兽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摸着,“你告诉他,他要好好保重,小心天后。”
“我一切都好,今天在省经阁弄掉了书,陛下都没有责罚我呢。”
“让他放心,不要担心我。”
魇兽眨眨大眼,像是听明白了她的话。点点了鹿头。
木彤笑了,在魇兽的头上亲了下,“乖。”
魇兽羞涩的回蹭了下她。
润玉在璇玑宫守孝,天后让他在璇玑宫守孝三月,闭门不出,连布星挂夜的神职也一并免了。
没有夜神布夜,长夜失辉,不见半点星光。
润玉坐在庭院里,魇兽从外面跑进来,撒开蹄子欢快的跑到他面前。
润玉见着魇兽,脸上露出稍许笑容,“你回来了,可见到她了?”
魇兽呦呦几声,润玉面上的笑容带上了几分开朗的味道,可是听到后面,他脸上的笑容蓦地凝结,泛着一股凛冽的冷怒。
魇兽是神兽,对危险最是敏锐。
它不解,可是润玉周身的压抑和怒火让魇兽不禁的害怕。
魇兽呦呦两声,掉头跑掉了。
魇兽跑掉之后,只剩下润玉一个人在空寂的庭院里。他持起桌上的茶杯,他侧首看向茶杯,任由心里的怒火和嫉妒汹涌在躯体里蔓延。
润玉清瘦修长的五指收紧,顿时玉白的茶杯化作齑粉,随着舒展开的优雅五指纷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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