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老太妃笑道:“如果那何家当真是个小富户,纵然家中小有资财, 也未必有什么能让人看得上眼的宝物, 可倘若, 他们家是王族呢?”
“什么王族?咱们家哪儿来的这么一门亲呀?”靖王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突然间,他想起了那何世俊那副带有异域特色的长相, 恍然大悟道:“您的意思是说,他们祖上是西域小国的王族?”
“没错,”温老太妃点点头道:“昭武九姓之一便有何姓,西域何国之人入中原后便以国为姓,改姓了‘何’。而在那灵堂之上,我刚巧看到了一样特别的东西!金纸扎的金羊座!”
她在回顾了温老太妃的记忆后发现, 此地历史, 在宋代以前与温老太妃前世基本重合, 周围分布的国家也大致相同。
而昭武九姓本是月氏人, 旧居昭武城, 后因被匈奴所破,向西迁徙,分为了康国、安国、石国、米国、何国等十几个小国, 这些小国的王族皆姓昭武, 又被称为“粟特人”。后来,诸国逐步消亡,其国人流入中原后,便以国为姓。而这何家人, 便是如此。
“金羊座?那灵堂上纸扎的东西还挺多,我也没注意,这又有什么说法?”靖王问道。
“关于何国,史书中记载不多。但是有一点却是有典可查,跟我们中原王朝的皇帝坐‘龙椅’不同,他们的王座却是金羊座!所以,一个何姓胡人后裔,又特意烧了这代表王座的金羊座给他父亲,这代表着什么,不就呼之欲出了吗?”温老太妃笑道。
“虽然在此地居住已久,已被中原同化,可他们还是心念故国啊!”靖王点评了一句。
“他们是否心念故国倒也未尝可知!我说这些,只是想说明,那何家的确会有能让人眼馋的宝物罢了!”温老太妃继续道:“其实,即便不知他们家的来历,细想来,这何家行事也颇有古怪——比如说,他们家这酒坊所筑的高墙!寻常人家谁会把墙筑得那样高?酒坊里的酒再金贵,难道还怕贼人翻墙去偷不成?”
“嘿嘿,祖母,这贼人若是翻墙只为偷酒,那么大的酒缸,怕是连湛卢姐姐都难扛得动啊!”靖王说着就嘿嘿笑出了声,显然是想到了那副滑稽的画面。
“没错,那酒坊防范如此严密,难道是怕自家的独门酿酒法子被人学了去吗?可细想一下,要防这酿酒的工艺被盗,最该防的,可不该是人吗?可他们家里的工人虽然不多,却没有一个签了卖身契,只是学徒和长工!这说明什么?他们根本不怕那些帮工学走了手艺另立门户!他们防的呀,是知根知底的盗宝贼罢了!”
“祖母,您越说我越好奇了,你快说说看,这何家到底藏了什么宝物啊?”靖王连声发问道。
温老太妃笑道:“这个嘛!容我先卖个关子,那宝物究竟是什么,到底藏在何处,恐怕这何家人的祖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没能好好传下话来!如今,还是要先让那何世杰打消了对我们的戒心,我才好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然后就能亲自验证一番了!”
靖王摸了摸下巴,撇嘴道:“怎么咱们还要取信于那个何世杰?我还疑心他就是那罪魁祸首呢!”
闻言,温老太妃却是但笑不语,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说话间,一座小山就出现在了一行人面前,这山起伏不大,与其说是山,倒不如说是丘陵来得贴切,只见那山顶立着一座不大的庙宇——正是之前温老太妃所说的那个山神庙。
“好了,咱们就先到那儿等着吧!”温老太妃朝那山神庙摇摇一指,马车就朝那里奔去。
这山神庙应是新修缮过,虽是不大,却打扫得干干净净。这“山神”与“土地”类似,大多都是野庙淫祀,所祭拜的也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正神,常是一些当地传说中的精怪之类。眼前这神座之上,那位山神就长了个黄发绿眼满面白毛的非人模样。
靖王少在民间游历,见着这般模样的“山神”也是饶有兴趣,不由道:“这山神怎么长得这样吓人?我看这倒是像个妖怪!”
温老太妃肃色道:“千万莫要信口雌黄!你瞧瞧这庙打扫得如此干净,又是新修葺的,可见本地人心存敬畏,说不定这就是个有道行颇灵验的仙家,小心得罪了他,万一他真显了灵,啧啧……”
听温老太妃说得煞有介事,靖王心肝一颤,连忙举手朝上拜了两拜,口中道:“老神仙莫怪,是本王有口无心!还请您老人家莫要见怪!”
见状,温老太妃心中暗笑,这熊孩子常常如此口无遮拦,她也该找机会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
正在此时,只听外面有人道:“老太妃,听见了湛卢传来的暗号,目标已经出门了!”
温老太妃立刻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跟上去吧!”
…………
今夜虽是细细的下弦弯月,但月光皎洁遍洒大地。走在野外,耳边不时传来尖利的怪鸟鸣叫,何世杰不免心怀忐忑,可依然步伐坚定地朝约定的地方走去。
话说,他以前只知道自家祖上是从西域而来的粟特人,却从未想到自家还有王族血脉,直到父亲身亡,兄长才不得不和他透露了真相。同时,也告诉了他一个惊人的秘密——之前有故国之人前来相认,并告诉了他们:何国王族中传承下来一件秘宝,根据他多年的追查,那秘宝就在他们家中,倘若他们肯拿出秘宝,对方愿以万两黄金相求!
何世杰身为读书人,哪怕自命清高,可听到万金之巨,依然不免心动神摇,可他们家祖上虽然曾经称王,如今不过是一介庶民,倘若何家有宝的秘密被人知晓,恐怕正如小儿抱金砖过闹市,立时就要招来杀身之祸,甚至家破人亡也未可知!
偏偏先有那位嚣张跋扈的盛王府石管家登门求酒,后有盛王老太妃上门避雨,对方究竟有何企图简直昭然若揭!
于是,二人议定,让兄长趁第二日高僧来做法事之时,避开众人耳目去酒坊内寻找宝物,而他则替兄长打掩护,假装对方已经外出,引开众人视线。
却不料,兄长却同父亲一样意外身亡,令他不禁怀疑——难道是先祖见他们想要出卖传家之宝,才会降下惩罚吗?
然而,最重要的是,他只听兄长说起家中有秘宝之事,还未曾得知那秘宝究竟是何物,细节如何,对方便已经罹难。
他正一筹莫展,二位贵人又再次登门,那位靖王殿下更是一副立刻就想将他送入大牢的模样。如今,他真是骑虎难下,无论是换那万两黄金,还是献宝求生,也都要他先找到那个宝贝才行啊!
就在他六神无主之时,正好又收到了故国之人的密信,信中言称,对方已经知道了何家之事,所以要与他面谈。
见信之后,他心中有了计较,这个故国之人肯定知道秘宝的详情,何不向对方问清那秘宝的具体模样,他不就能早日寻到宝物了吗?
他越想越心急,不由加快了步伐,突然,他耳边出现了一阵风声,一个高大的阴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掩住了月光……
“住手!”随着一声娇喝,那黑影被踢得一个踉跄,接着,又有几个身影从四周冲出,上前一起制服了他!
何世杰被这突然出现的变故吓得倒退了两步,直到看清了来者何人,才哆嗦着朝他们行礼道:“盛王老太妃,靖王,学生给二位请安了!”
说完,他又借着月光,看向那被制服的黑影,月色下,他不由得惊呼出声:“王叔!怎么是你?”
温老太妃见他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摆手道:“何秀才,莫要惊慌!我们可不是贪图你家的宝物,而是帮你抓‘家贼’来了!”
听到“宝物”二字,何世杰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道,他们果然知道了!又想到那盛王府的老管事石大命,亦是昭武九姓之一,恐怕他从不知何处听说了风声,向自家主子告了密也未可知!
想到这儿,他哭丧着脸,连连拱手道:“老太妃明鉴,学生不敢欺瞒,学生祖传的那件‘宝物’至今都没能找到!家父、兄长更是皆因寻此宝而丧命!若是学生侥幸能够找到‘宝物’,定然为二位献上!”
见他这副模样,温老太妃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世道,好人难当啊!
靖王却不管这个,气得指着他的鼻子就骂起来:“呸!我们是什么人物,怎会贪你家的东西?说是宝物,恐怕只是你家祖上没见识,把个破烂当宝贝罢了!真是蠢货一个!一家子都是蠢货!”
何世杰被劈头盖脸一通骂,反倒冷静了下来,再偷眼看看被按在地上面目狰狞的王叔,心里琢磨了一下,这才反问道:“您说帮学生抓‘家贼’,莫非是说,王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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