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温老太妃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开口道:“这话我就听不懂了!这女子怀孕之初, 胎位不稳时, 本就有落胎的危险。若是因为太医院没有发现贤妃的症状, 没有及时调理保胎,最终贤妃流产, 怎么又要大理寺介入调查?倘若这不是自然情况,而有实证说贤妃是被奸人所害,那皇帝为何又去斥责太医院?”
她边说边摇起了头来,嘴里没说,心中却暗忖,皇帝这倒像是急了眼了!不管贤妃到底是否真是被人所害, 皇帝都不该如此失态啊!他若要做明君, 这“奖罚分明”便是其中一项, 断不可只凭自己心意行事。
温老太妃的辈分放在这儿呢!她敢这样说话, 旁人却不敢对陛下的旨意置喙, 众人噤若寒蝉,只有靖王近来把自个儿这颗胆养得十分肥硕,又仗着皇兄不在面前, 便顺着话头道:“可不是嘛!祖母您说的对!皇兄他这可算是有点迁怒他人了吧?”
但说完这句话后, 他又把话锋一转:“但是吧!说起来我也能理解皇兄他的这种心情!毕竟嘛,后宫…… ”
说到这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胆儿肥得有点过头了,便立刻收住了话头, 只是摇头不语。
温老太妃细细一想,便明白了他这剩下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兴庆帝姜元辙如今三十有二,虽说已过而立之年,然而,至今为止,他的膝下除了一个位份不高的昭仪所出的一个皇子,再无其他子女。而这位皇子如今也不过才刚刚五岁,在如今这幼童十分容易夭折的年代,说句不好听的,一个五岁幼童,只能堪堪算作半个后嗣!
作为封建社会里一个真·家里有皇位要继承的男人,兴庆帝这传宗接代的压力可真是不小!
但说来也巧,就在出了孝期不到半年,宫内就接连传出了喜讯,先是德嫔李氏把出了喜脉,接着,年近三旬的皇后娘娘庄氏也传出了喜讯。
兴庆帝龙颜大悦,多次称赞德嫔淑慧娴德,福泽深厚,不等孩儿落地,就升了李氏的位份,不但将她升至妃位,还直接将众妃之首的贤妃名号给了她。
可这被寄予了厚望的胎儿,在母亲腹中呆了还不足三个月,就匆匆离开了人世,这让兴庆帝如何能不恼羞成怒呢?
这突如其来的一件噩耗,将原本准备在外面潇潇洒洒游历一番的温老太妃打了个措手不及!
老太妃长叹一声,这正是“本想风风火火走天涯,奈何孙媳掉了娃”!想起传说中那黑暗狠毒的宫斗情节,又想到如今还身怀六甲的皇后,她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去四处游玩呢?她可是刚给人家亲祖父面前许了愿,要好好襄助一番的啊!
她一拍巴掌,向靖王道:“得了,咱们即刻便启程回京!”
闻听此言,承影立刻有条不紊地安排了起来,她最是善解人意,早就猜到温老太妃闻听此讯必然要下令立刻回京,索性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只待老太妃一声令下,便开始操作。
这也正是温老太妃与皇帝大大不同的之处,正所谓“皇帝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掉脑袋”!身为九五至尊,最忌讳的就是让人摸清他的心思,虽然朝堂之中没有一个人不在揣测上意,可同样,也没有一个人敢光明正大地表现出来!
但温老太妃却挺喜欢这种被人了解的感觉,这样万事替你着想的妥帖人,实在省了她太多的功夫。
虽然温老太妃想要立刻启程,但还是有些事需要交代一下,她瞧瞧跟着承影出来的赤霄,问道:“之前要你去查的,那个与何家接触过,想万金求宝的粟特人,可有什么消息吗?”
赤霄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说话时就连小酒窝也不见了,她沉声回道:“回老太妃的话,这人就跟凭空出现一般,真真是风过不留痕!若当真如那何世杰所言,此人能够一掷万金求购宝物,就绝对不会是无名无姓之辈!但在我大周,有粟特血脉的大商贾可并无几人,奴婢一一核查,却是将他们的嫌疑尽数排除掉了。或许,那人只是无意之中得知了那宝物的消息,前来欺诈一番的旁门左道罢?”
“嗯,嘱咐你的人手看着点那何家,倘若有那人的消息,倒不妨探个究竟!”温老太妃点了点头,她虽然觉得这人来历古怪,但也没有功夫在此地纠缠了。况且,如今那宝物在自己手中,就算那人再出现,也不会再去为难那何家!
什么人能随时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呢?现代时,是有钱又有闲的人,在古代,嗯,也一样!不过,除了有钱有闲,还得多加一样——得有身份。
楚越府的知府刚听说盛王老太妃回了封地的消息,心中暗喜不已,只叹这是老天开了眼,凭空给他掉了个大佛来,可他这还没摸到盛王府的大门呢!却是先收了几个盛王府送来的贼犯,其中一个,还是那盛王府的老管家,人称“石半侯”的石大命!
他能有这个绰号,乃是因为此人行事嚣张跋扈,仗着自己是盛王府的管家,行事竟是比他这个知府还要威风。所以有人说,楚越府盛王封地之内,他都能算半个侯爵了!
对此人,楚越府知府早就看不顺眼了,如今看他落难,那免不了幸灾乐祸一番,但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免多想了一层——老太妃若是想处置自家的管家,尽可以自行解决。又为何偏偏要将其送往自己这官府之内呢?
虽说律法上严禁私刑,但那也分对什么人啊!更何况,这些身份尊贵之人,最不喜自家隐私被外人所知,所以,多数达官贵人对待自家犯事的下人,多半都会私下处理,哪里会光明正大送入官府呢?难道说,老太妃此举还有什么深意不成?
他正在这儿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拿这烫手的山芋该怎么办时,却得知盛王老太妃又要回京了!他一边为老太妃出具路引文书,一边暗自郁闷,这佛脚自己还没来得及抱上一抱呢,可就要擦肩而过,再也够不着了!
但好在得了个准信儿,他倒是知道了那送来的几个人该怎么处理——秉公办理即可!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起码不必担心猜错了老太妃的意图,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天江之上,望着那一艘大船破浪而去,一直在岸边目送的楚越府知府叹了口气,再次哀叹一声自己命运不济,便打道回府了。
他这边刚在后衙下了轿,就看到一脸焦急的通判正揣着手等在路边,一看到他,通判立刻上前来拱手行礼道:“府君!大事不好了!盛王老太妃叫人送来的那个害主的老奴,突然暴毙了!”
“什么?”知府大吃一惊,旋即追问道:“他是怎么死的?犯了急症?还是说,被人杀害?!”
通判苦着脸道:“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啊!属下已经叫了仵作前去验尸,想必很快就有结果!可这,无论他的死因是什么,现下咱们该怎么跟盛王老太妃交差呢?”
听到这里,知府反倒松了口气,他叹道:“好在如今老太妃已经回了京城,她老人家想必也是一时兴起,才会惩奸除恶抓了个毛贼!倒也未必非要知道后续,那贼人的口供可曾画押?”
通判连忙道:“他一送来,属下是连夜就审过了的。供词证据一应俱全,全是做实了的!”
“那就好!只要案子结了,那便是不负老太妃所托。只是,这人死的蹊跷,倒也不可不查!你还是要尽快将那贼人的死因查出,避免再惹来麻烦!”
通判连忙道:“属下明白!”
这二人在府衙内密谈之时,却不知,就在温老太妃那气派的官船之后,悄悄跟上了一艘中等大小的私船,那船舱之内,一个绿眼白肤的男人正席地而坐。在他身前,几个赤足的胡姬,正跳着妖娆的胡旋舞。
他随着舞曲节拍正轻轻拍着手,口中还跟着哼唱,但眼神却透过这些舞姬,望向了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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