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王府如今只有盛王老太妃这一个主子,老太妃既然说跟王四喜投缘,盛王府上上下下就把她当作了贵客一般对待。承影心思缜密,虽然待王四喜热情周到,却没给她丝毫的拘束之感,竟让她在王府之中呆的比林府还要舒适些。
这日子一过得滋润,时间就过得格外快些,一眨眼间就到了腊月十五。王四喜这几天时常陪在盛王老太妃身边,也把自己暗中调查的关于那“白骨杀人案”中的细枝末节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那案中的死者身份并不一般,死者姓张,大名叫做张万鑫。这张万鑫虽然没有官职在身,但在青淮府却说得上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许是名字起得好,这张万鑫果然命中带财,张家原本只是个中等人家,但在他的手上经营一番,竟被他挣出了个青淮府首富来!
那么这个张万鑫究竟是靠的什么发的家呢?这个问题,就连青淮府的七岁小儿都答得出,当地有句顺口溜说得好:张家桥张家路,张家的大船江上浮。张家船张家坞,离了张家行不得路。
这张万鑫就是靠着运输业赚下偌大的家业,整个青淮府的漕运,张家几乎占了八成,在天江流经青淮府这一段,十个码头里有八个都是张家的,余下的两个才是官家的,而江面之上,除了那些破破旧旧的小舟,目之所及的高桅大船也有一多半都是属于张家。
张万鑫如今刚过了知天命之年,他在家里有三子一女,但此人生性风流,外面还养了个外室,也有一个儿子。
这人虽然还算壮年,但膝下子女都已长成,大儿子明年就要到而立之年,二儿子与三儿子也都有二十六七,俱已成家生子。
张万鑫这一暴毙,他的儿子们都不安分起来,为了争财产,闹得整个张家是鸡飞狗跳,那个外室也不知道是得了谁的指点,带着他的私生子找上门去,也要分一份家产!这一出出好戏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到现在还没有闹出个说法!
整个府城的人都把这张家的事儿当好戏看,都说这张家肯定是要败了,他那四个儿子啊,恐怕没一个学到了他的手段!
今日,王四喜正和温老太妃坐在屋里闲谈,她便又说起了这张家之事。
“听你的意思,你是觉得这张万鑫的死,是因为他的巨富招了人眼?”温老太太剥开了一个新烤的花生,放进嘴里香喷喷地嚼了起来。
“这,我也不知道啊!”王四喜挠了挠脸,把剥烤红薯时手上沾的黑灰蹭了一脸:“我只是想着,这些资料兴许对您有用!这个人既然死的蹊跷,事后又有人阻挠别人追查真相。那么,他的死就很可能是有人故意设计,那么,谁在他死后得利大,自然就有更大的嫌疑!”
温老太太看着她小花猫似的脸,有点忍俊不禁。她倒是没想到,这个丫头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居然还有这般缜密的心思。从逻辑上来说,她这话说的不错!
古代人与现代人的思维模式差异太大,现代司法讲究“疑罪从无”,避免冤假错案的出现。可这个时代的人,则是习惯性的遵循“疑罪从有”的原则,先假设一个人有罪,再去寻找证据。
她笑了笑,拿起一块帕子递了过去:“来把脸擦擦,你这都要赶上小黑米了!”
正在和一只碳烤小鱼干较劲儿的小黑米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用前爪按住了小鱼干,疑惑地抬头看了老太太两眼,见她只是看着另一个两脚兽,并没有同自己说话,它不满地“嗷呜”两声,就又继续和脚下的小鱼干搏斗了起来。
温老太妃沉吟了一下,接着道:“你所说之事很有用,但是,这个‘所得之利’到底是什么呢?
商业竞争吗?可这张万鑫既然是垄断了航运业,那么,在青淮府就根本不存在有能力与他竞争的对手,那么,即使他死了,难道另外一家就能得到青淮府的航运业了吗?显然并不能。
难道是争夺家产吗?可是,即便假设是争夺家产,也应该是在他立过遗书之后再下手吧?可是,如此猝死,连遗书都没留下,那么他的儿子们这样争个你死我活,倒不如他活着多尽孝心讨个好呢!”
老太妃的话,王四喜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意思却是明白的,她微皱双眉点了点头:“老太妃说的是啊!到底是什么人能得利呢?”
温老太妃说出这些疑问来,并不是指望直接得到答案,更是为了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两人正在说着话,就听见外面有人来通报,说是林昭前来拜见老太妃。
“一定是看我出来太久了,表叔让大表哥来接我了!”王四喜一边拿着帕子擦脸,一边朝老太妃道,这丝帕擦在脸上格外柔软顺滑,她忍不住多蹭了几下。
“嗯。”温老太妃和善地点了点头,转脸对王四喜道:“这大冷的天,倒是辛苦他跑一趟。过年琐事颇多,你也回去帮帮忙吧!”
“我今日有些乏了,就不见他了。”
承影亲自送了王四喜出门,待来到府外,却见后门除了林府的马车,还停着两辆盛王府的马车。
林昭正站在一旁搓手,见她出来,连忙上前道:“表妹,怎么敢劳老太妃如此破费?”
王四喜不解地看着他,却听承影笑道:“这些都是老太妃赏王姑娘的,有王姑娘在,老太妃这几日笑脸都比往日多出许多,可不是该好好的赏吗?”
王四喜这才知道原来那两辆马车都载满了老太妃给她的赏赐!她忙朝着承影拱手连声称谢,谢完又想起什么,道:“劳烦承影姐姐转告老太妃,我过了年就来陪她!”
林昭在一旁看得是瞠目结舌:这个表妹居然还真是讨着了盛王老太妃的欢心!这话说的,就好像这王府是她说来就来的地方一样!
承影笑着点头,站在门前目送他们离开,待马车过了拐角消失不见,她刚要回去,就见一人骑着一匹青骢马打巷子口飞驰而来。
那人下了马,将缰绳与马鞭递给迎上前来的小厮,未语先闻笑:“哈哈哈,祖母她老人家果然能掐会算,竟算得出我今日要来,让姐姐提前迎我来了?”
承影定睛一看,除了靖王还能是谁?
靖王的发髻有些凌乱,几根发丝不受管束地炸在一旁,鼻尖冻得通红,连说话都带着些嗡声嗡气,额头上看着乌蒙蒙的,竟不知是从哪里沾来的灰烬。
他这个狼狈模样把承影吓了一跳,连忙上前行礼,接着便关切道:“殿下怎么连车也不坐,竟骑马过来?这么冷的天,着了凉可怎生是好?”
靖王一脸的神采风扬,随意摆摆手,一边往院内走,一边接过了她递来的手炉:“欸,坐车多慢,我这边有好消息要报于祖母知晓,哪里耐烦坐那个!”
温老太妃刚听见丫鬟通报靖王来了,就见那青年走进屋来,拱手问了安,他就眉飞色舞地拉长了声音道:“孙儿来给祖母报喜啦!孙儿我也算是不负所托,那火、药失窃案呀,让我们给破了!”
“哦?”闻言,温老太也是精神一振:“这才刚过了四天,案子就破了?也算是神速了!来来来,快说来听听!”
靖王撩衣坐下,便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述起来。
这次真不是靖王殿下自吹自擂,这案子能破,还真有他几分功劳。
话说那神机营,乃是京城御林军三大营之一,驻扎在京城北郊的卫山山麓之下。此处乃是一个三面环山的山坳,只有一条独径通往营外。
这神机营中除了日常驻守军队的训练,还建有专门研究火器的工坊,其中有不少尚未对外展示的绝密设计。因此,此地守卫森严,就连头顶上飞过一只鸟去,也要射下来看看。
这也让那火、药失窃一事显得十分不寻常:那么多火、药,究竟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消失的呢?
而秦钰是今年才被兴庆帝升做了大理寺卿,他办事老辣稳妥,深得新帝的倚重。
秦钰带着众人到了神机营后,首先就对火、药失窃当日值守之人进行了一番盘查,并仔细查看了进出营地的记录。
但那些人能悄无声息地盗走火、药,事情做的自然十分干净!秦钰从值守之人口中并没有问到任何有用的信息,而仓库的库管也早已畏罪自尽,进出营地的记录之中,当日更是没有任何人进出营地!
说到这儿,靖王就跟说相声的憋着劲儿要抖个大包袱似的,停了下来,向着温老太妃挑了挑眉毛:“祖母!您看看,这事儿是不是够邪乎的?明明没有人进出,这□□偏生不见了!”
温老太砸吧一下嘴,沉吟道:“这营地的出入记录当真详实无误吗?神机营这么多人,吃喝拉撒必是免不了的。所需的粮食还好,难道疏菜蛋肉等物还能储藏许多不成?别的不说,那泔水总是要日日倒出营外的吧?这些,那记录上可都一一记载了?”
靖王一滞,跟被戳破了的气球似的,一下子丧气无比:“祖母!您就不能让我先得意一会儿吗?怎么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哦?是你发现了其中端倪,然后找到了贼人吗?”温老太眼睛一亮,没看出来,这孩子还挺机灵啊!
“呵呵,”靖王挠挠头,讪笑几声:“差不多,差不多,这个疑点是秦大人先发现的!不过,您孙儿我也出了力啊!秦大人说要查那送菜的农人,还有运泔水的人。我一听这话有理,就亲自领着人去追查!谁料,我一去就发现了不妥,卫山人烟稀少,但那官道上偏偏就有两道轮印格外深,我一琢磨啊!这莫不就是贼人盗取那千斤火、药所留下的痕迹?”
“于是,你沿着那痕迹,就顺利抓到了贼人,找回了失窃火、药?”温老太问道,她怎么觉得,这案破的,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
“这个嘛!贼窝的确是找到了!”听到这话,靖王正在得意的脸上出现了些许遗憾的神情:“只不过那贼人冥顽不灵,见事情败露,竟然选择了鱼死网破!把那□□全都给引爆了!”
“啊!怎么样?有没有平民伤亡?”温老太一愣,她没有研究过这个时代的□□,并不知道它的具体配比、威力如何,但既然能做成□□,想必威力也不会小,更何况是上千斤!哪怕只有TNT当量的十分之一,也足够把一片城区炸的房倒屋塌了!
“祖母放心!我们赶去的及时,贼人们只来得及炸了他们藏身的屋子,啧啧!足有三进的房子,竟是烧成了个残垣断壁啊!还好,他那房屋是在城外,周围都没有什么邻居,并不曾伤到无辜平民!”靖王说着说着,似乎是想起了那火起时的恐怖景象,这才感到一阵阵后怕。
不过,那股心悸很快就被兴奋所取代,这可是他第一次办差,竟然就遇到此等万分凶险之事!
这样一想,他忍不住又激动起来:“这不,等那火一熄,我立刻就快马加鞭来给您报信。皇兄那边怕是还没您老得信儿早呢!”
“这下啊,皇兄可以安心过这个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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