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慕凌赶到练武场时, 边缘树丛底下已经聚集了大片学员。
众人争相往某处树根里望，挨挨挤挤成了一个大圈, 但诡异地一丝声响也无。
而站得稍远一些的女学员们, 则在掩嘴低声讨论着什么, 不时惊惧地往人群里望。
慕凌暗下蹙眉，刚走近人群外, 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压得死沉的嘶哑嗓音。
“敢算计老子，你很能耐嘛。”
话落，里面霎时响起拳拳入骨的闷响，血腥味亦迅速弥漫开来。
江童见状缩了缩脑袋，连忙压低声跟她解释：“刚才在楼阁里露面的那个男学员你知道吧, 就是领头带我们去储物阁的那个,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出来就被池郁拖到这里……”
听到这里，慕凌恍然回神。
那个三角眼男子, 怪不得。
先前集训时被攻击后, 她便暗下注意过这帮人，一直提防着对方有什么动作, 没想到的是, 这人竟选择了跟慕莲儿合作。
这是打量着她跟池郁太好欺负, 恨不得把她俩钉在耻-辱柱上呢。
慕凌眸眼微寒, 想到训导师很有可能会过来，忙抬起头。
“我知道了，你先在这等我。”
“哎, 等等。”
江童讶然看着她挤开人群往里走，连忙快步跟过去。
储物阁发生的事热度还没过去，众人看到慕凌诧然出现，顿时自觉让开道，惊疑地看着她走到空地前。
而对面少年仿佛对周围一无所觉般，仍在拎死狗一样把人脖颈扼起，绷满青筋的手肉眼可见地迅速缩紧，箍得对方抽搐着直打颤。
一眼看过去，三角眼男子已经面貌全非，躯体脸部到处青肿一片，左臂还无力地耷拉着，汨汨涌着血。
慕凌看池郁阴鸷着脸还要继续出手，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臂。
众人见状霎时一静，就连江童也忍不住露出担心的表情。
毕竟池郁可是出了名的怪异，这两年被他收拾的学员不知几何，还大都以非残既伤的下场收场，就慕凌这个小身板，若是落到他手里……
江童攥紧手心，心底一时有些后悔。
早知道她就不该看着慕凌跟他有两分交情，累她蹚这趟浑水才是，现在池郁这可怖的模样，有没有理智存在都是问题。
正暗自心惊着，对面阴沉着脸的少年忽地止住了动作。
“他算计你！”
他沉戾说着，眸眼里墨色翻涌，杀意浮沉。
慕凌看着他隐隐要竖起的黑瞳以及脖颈间即将漫延出来的血纹，心神一跳，连忙蹲身挡住诸人目光。
“我知道，他是该死，可你都把人打成这样了，暂且收手吧。”
她低声说着，眼神也努力柔和下来，企图唤回他即将消失的理智。
然而池郁只森寒着眼，扼着人脖颈的手势丝毫未松，反而隐隐有加重的趋势。
慕凌暗下拧眉，只好悄然牵住他搭在膝上的另一只手掌，使劲捏了捏：“你不是说要听我的，现在不听了是不是？”
“——”
池郁手指动了动，终于移开眼神。
他低垂着头，沉眸在膝间亲密接触的手指间停留几息，蓦地松开手。
嘭然声响中，被紧扼的男子终于得到喘气的机会，痛哼着倒地。
莫书杰呼哧着赶来，见此诧然抬首：“怎么搞成这样了，半死不活了都。”
话语刚落，远处便诧然传来晚课的钟声。
慕凌下意识直起身，没想到袖下的手忽然被人紧紧攥住，扯也扯不开。
她面色一僵，只得保持着这个半蹲着的别扭姿势，转头匆匆望向二人：“书杰，你们帮忙叫人来看看，别出人命了。”
“啊哦，好！”
江童蓦然回神，正想跑回去请医者，莫书杰忽然拉住她。
“没事，这不正有人么。”
莫书杰大大咧咧地晃了晃脑袋，随手在还未走远的几名学员身上一点。
“哎，你你你，快过来帮忙。”
说完，麻利地指挥着学员把人往回抬，末了还冲慕凌摆了摆手。
江童也犹豫着望过来：“慕凌，你们没事吧，晚课要开始了。”
“嗯，你先回去，我等会就来。”
“好，可别迟到了啊。”
“……”
江童迅速走远，学员们神色各异地往这边望了望，也相继离开了练武场。
附近恢复清净，慕凌转过头，无奈地看着对面低沉的清隽脸庞：“气也出了，还不放手。”
“——”
池郁只沉默着脸，眼底戾意翻腾，“他算计你，你还帮他！”
“………”
慕凌暗下咬牙，眼见远处巡逻的护卫都在凌厉地往这边扫，连忙反攥起他的手往后跑。
直至跑进昏暗无人的绿植丛里，才压着呼吸止步。
只是，伸出的手却再也抽不开了。
慕凌不禁叹气：“你干嘛，还上不上晚课了！”
池郁没应声，只垂着眉眼紧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眸眼黑沉得看不清情绪。
慕凌看着飞速流逝的时间，只得放柔声音，无可奈何地开口。
“我不是帮他，你才在禁地被放出来多久，难道还想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再进去么？”
“而且今天大家的眼神你也看到了，难道你还要继续这样，被他们当异类一样躲避么？”
“……”
池郁闻言微抬起眸，“那有什么所谓，只要你别避着我就行了。”
他沉声说着，漆黑的眸紧紧盯着她的眼，仿佛那片沉郁的世界里，只承载着她的身影。
慕凌对上他那纯净又偏执的眼神，心底顿时涌起一股复杂难言的犹豫来。
她顿了顿，赫然开口：“如果你一直这样，说不定哪天，我也会因为害怕而躲避你。”
话音一落，攥着她的掌心骤然收紧。
“你说什么？！”
池郁沉戾着脸，蓦然将她扯至跟前，死死矃着她的眼。
那双漆黑沉黯的眸子里，深沉的暴虐戾意墨一样翻腾，黑沉得可怕。
慕凌头皮一紧，连忙压着声加了一句。
“但是，只要你愿意克制一下脾气，我相信除了我，大家都很愿意跟你做朋友的。”
“朋友？”
池郁冷声轻嗤，蓦地倾近身。
“我不要这些。”
他冷眼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沉眸矃向她的眼。
“是不是只要做到这个，你就答应我？”
“……答应你，什么？”
慕凌心底有一瞬间的茫然。
直至听到对方压沉的嗓音响起——
“答应我，除了我，不能亲近任何人！”
池郁话音一顿，忽地倾近身，薄唇停顿在那粉嫩的耳垂边。
“而且，永远也不能离开我。”
“———”
慕凌霎时僵住了身。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恍然想起从前被囚困在魔渊里，进退不得的场景。
慕凌心底打了个寒颤，可面对眼前这个固执得只会不顾一切对她好的少年，她几番犹豫，临出口的拒绝最终还是堵在了喉里。
尽管只是一瞬间，池郁却清楚地捕捉到了她眸底的那丝犹豫，瞬时红了眼。
“怎么，你不愿意？！”
“……”
慕凌摇了摇头，随即压低声，“等你进了三元阁再说吧。”
池郁闻言，眸底的戾意一散。
他低头，亲近地抵着她的额头与鼻尖。
凝着她的眸眼里满是压抑的情愫。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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