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回廊转角处便匆忙跑过来两道身影。
看到慕凌呆愣地站在那，两人心底一惊, 连忙快步疾驰过来。
“凌儿, 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吓死娘了！”
妇人颤声说着，蹲身便把女孩儿拢入怀里, 急切地观察她有没有受伤迹象。
旁边的中年男子则沉眸打量着池郁瘦小的身影，肃然行礼：“小女无状，望殿下恕罪。”
妇人闻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小慕凌行礼告退。
三人渐行渐远，风声里隐约还能听到妇人压低的斥责声。
而乖巧趴在妇人肩头的女孩儿则怔然攥着他临时塞回来的糖人, 大眼睛乌溜溜地往这边看着, 直至消失在视线里。
池郁站在原地，默然看着对方远去，眼底的光逐渐敛落。
入夜, 园林附近蓦然闯入数批禁卫, 惊得前来赴宴的世族贵女们娇呼一片。
女官见状不由厉声喝斥：“瞎了你们的狗眼！没看到公主正在宴请宾客么，这也是你们能闯进来的？！”
禁卫首领却恍若未闻, 径直朝前方怒然望来的华贵身影叩首。
“前殿有刺客闯入！我等奉命前来排查, 还请公主殿下配合！”
禁卫话音一落, 园林内顿时哗然惊震, 诸人纷纷惊慌张望着，乱成一团。
混乱里，几道压低的声音在人群中低响。
“君王有令, 所有青卫速度集合，务必揪出刺客！”
“凌儿，你乖乖呆在这，无论听到什么，千万别出声！”
“娘亲一会就来接你……”
“……”
混乱的背景声里，刀剑入骨声此起彼伏。
池郁漠然抽着刀柄，眼看着这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丑恶嘴脸一个个倒在血泊里，他冷然一笑，被诸人视为罪恶的血纹刹那间漫延而起。
身前打扮精致的华贵少女撑着地板惊惧后退着，一向高高在上的面容破天荒陷入恐慌而起的扭曲里：“你这个怪物！父王不会放过你的！”
“呵，那真不好意思——你的父王，正躲在地府里等你们团聚呢。”
话落，园林附近霎时再次溅起漫天血雾。
等慕城二人赶到时，混乱已经漫延至厅堂内。
两人心神一悬，霎时煞白了脸。
混乱中，不知是谁高声喝了一句。
“孽障！你如此恶意妄为，就不怕天谴么！”
“天谴？”
“那又如何！”
池郁沉戾一笑，臂间血纹漫延，豁然挥出两道寒光。
嘭然声响，对面人影骤然一分为二。
而在慕城夫妇撕心裂肺疾驰而来的惊呼声里，厅堂角落的古木桌亦应声而碎，诧然露出底下瑟缩着缩成一团的幼小身影。
池郁黑瞳一缩，霎时飞身上前。
在女孩儿还没看到他这副狰狞模样前，他半躬下=身，顶=着背后凌厉刺来的剑势，把人紧紧搂入怀里。
………
出了厅堂，在座的世族女眷们纷纷含笑拥来。
慕凌看着这些亲近热络的面孔，异常安静地窝在娘亲怀里。
即便这样，诸人依旧忍俊不禁地夸着。
“瞧瞧咱们凌儿，今日还严肃上了。”
“这小模样真跟慕统领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想必日后也是个修炼的好苗子，我女儿若有凌儿半分乖巧，我都要偷笑了。”
“就是不知道以后要便宜哪家儿郎了。”
“哎哟，今儿个可是统领上任的大喜日子，你说这些，仔细慕夫人锤你！”
诸人低声说笑着，全然恨不得把她认回去当干女儿的模样。
也是这些人，在慕家没落的那些日子，顷刻间翻了脸，暗地里看起慕家的笑话。
慕凌默然听着这些说笑声，眼角往抬眸望来的慕莲儿身上扫过，默默等着她们发作。
可直至宴席散去，慕府上下也没传出任何异常，顺利得出奇。
慕莲儿亦一反常态，对她亲近得不像样。
慕凌静心等了数日，始终没能发现任何异常。
爹娘疼爱，亲友和睦。
甚至直到发生意外的那日，爹娘也因她特意发起的高烧而选择留下，完美地避开了那一劫。
唯一的不完美，便是爹爹因此被革除职务而白了的发，以及娘亲忧心苦虑的憔悴面容。
望着爹爹于雪下自饮的孤寂背影，慕凌攥了攥指尖，默默收敛身影。
没多久，一道身影便款款行至石桌旁落座。
慕城看到妻子单薄的身影，霎时皱起了眉。
“柔儿，这里冷，快回屋里去。”
姜柔没应声，反而看着他日渐斑白的鬓角，无奈地按住了他准备举起的杯。
“还喝，你这是做什么，难道还记挂着学府的事呢？”
“咋能不记挂啊，为夫半辈子都……”
慕城感叹到一半，又粗声笑了笑。
“为夫只是感慨，苍龙培养我多年，临到头来却没能为苍龙做什么事，就这么老去，于学府，于帝国有愧啊。”
他话音一顿，忽地侧过头来，轻轻握住她的手，“不过即便重来一次，为夫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再重要，也比不上咱闺女的命重要！”
“知道你还这副模样，若是让凌儿看到，她又该多想了。”
姜柔嗔声说着，到底没舍得生气，没两下便被哄得靠入对方肩膀里。
慕凌站在偏角处，深深看着二人亲密依偎的身影，心口酸胀得发疼。
她默然站在暗处看了良久，直至天色昏暗，才红着眼眶隐去身影，缓缓往回走。
出了园林，经过的每一寸地方，都承载着记忆里最美好的回忆。
慕凌默默看着，就这么空落着手，孤身出了慕府。
直至远离连城，迈入城外迷茫薄雾里。
慕凌才恍然回头。
再见了，爹，娘。
是女儿不孝，自私地逼着你们留下来。
即便是虚幻，可您们对女儿的沉沉爱意，女儿都能感受得到，也万分珍惜。
可如今是时候回去了……
慕凌紧咬着唇，深深看着前方渐远的城门一眼，毅然踏入薄雾中。
再抬首，人已经站在排行榜外，被道道目光注视着。
“慕凌，你终于出来了，我都担心死了！”
江童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小脸上满是兴奋，“你看你看，拿到榜二了！慕凌你可真棒！”
“嗯。”
慕凌含糊应了一声，迅速收起幻境带来的影响，侧目往前方望去。
出乎意料的，池郁仍然稳稳排在符箓榜榜首的位置，而被撸=下榜单的傅宸，也重新爬回了榜二。
此时此刻，前者正沉戾着脸，黑眸盯着她泛红的眼眶，不知在想着什么。
而他的背，则似是被什么贯穿一般，浸得背部暗红一片。
见她目光望去，江童啧然摇头：“这炼心路也太恐怖了，幻境竟也能实质伤害到躯体，还好我没进去。”
说话间其余考核者已经相继出了水镜，医者亦迅速拿起伤药，匆忙救治着神识使用过度而昏迷过去的考核者。
眼见池郁冷着脸拒绝医者的救治，慕凌深一咬牙，顿时瞪了过去。
另一边，慕莲儿也在咬牙切齿地看着炼药榜，恨不得把她抽筋剥骨。
第三！又是第三！
陈月也就罢了，慕凌不过三阶修士，凭什么比她高！
她忍着恨意默然站着，察觉宗师已经接连站起，准备测试血脉之力，连忙收敛神情。
前方，三个水晶圆球陈列在案。
执事肃穆扫了诸人一眼，厉声开口：
“炼心路考核结果已出，除昏迷学者以外，诸位还有最后一次机会，若血脉亲和力达到中上阶，皆有可能入选，现在，请行至至测验石前。”
说着，他身形往后一退，六位宗师亦注目望来，神色皆转为肃然。
按先前的行例，首先上前的都是三榜榜首。
慕凌看着陈月从容上前，没两息便辉映出灿烂的红光，顿时蹙起了眉。
在帝国里，除武者之外，想要成为术法宗师，唯有迈入药、器、符三列。
而成为术法宗师，最不能缺少的条件之一，便是五行亲和力。
普通人体内要么修炼天赋与亲和力皆无，要么有天赋而无五行之力，能二者相兼的，万中无一。
故此，帝国才会对术法宗师如此敬重，后者屈指可数，地位亦超然。
本以为还能有一丝竞争之力，可看到宗师们对陈月满意的样子，后面再想入选，恐怕会有些难度。
慕凌凝神想着，后方观望的学员们亦诧然惊震，直至看到其余两榜榜首测试光芒黯淡，这才恍然回神。
这才对嘛，要是个个都这么逆天，这叫他们普通学员怎么活。
眼看池郁面无表情地下了石台，江童等人不禁讶然低呼。
“怎么会这样，若是让那个混蛋超过，那就糟了！”
话音刚落，傅宸便在众人注目礼，优雅迈上台阶。
他躬身行着礼，神情温和而自信着，伸手便按向晶石。
只是下一刻，本该绽放光芒的晶石忽地颤了颤，一丝微光升起，蓦然覆灭。
傅宸面色一僵，另一只垂立的手霎时紧握。
不可能！
明明在家时他早就暗下测试过，不可能会这样！
他怒然想着，手掌不死心地继续按了半晌，直至诸人神色各异地望了过来，才铁青着脸松手。
后方，执事高昂的声音响起。
“傅宸，亲和力，低阶。”
“下一位——慕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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