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慕凌之后, 后方陆续又来了几名学员。
排在前面的男学员见她在身旁站定，本正暗自欣喜着, 想转过身打声招呼。
这时, 不远处忽然隔空投来一股沉戾目光。
男学员脊背一寒, 察觉有人正阴沉着脸矃着这边，下意识转过身。
待看清池郁那张清隽冷漠的脸, 他心神一颤，刚鼓起的勇气霎时在这森寒目光下消散。
后面的学员见状纷纷低垂下头，默默往后站远了些。
静寂中，三位训导师相继落至练武场上空。
秦越顿在前方，目光威严地扫了众人一眼, 厉声开口。
“魔渊危机重重, 此去以探查为主，落地后只需循令搜索，不必与魔物冲突, 更不可擅自离队, 随意发起攻击。”
他沉声说着，右手扬了扬手里的符箓。
“此乃隐息防御符, 待会尔等自觉戴上, 切不可随意取下。”
“现在, 准备出发。”
说完, 道道符箓瞬息飞起，准确落在每一位学员手心上，空中亦随之响起几道飞禽的嘹亮叫声。
众人诧然抬首, 目光望至头顶威猛盘旋的飞禽，顿时响起一片惊叹声。
等飞禽载着他们凌空而上，众人看着风声里逐渐缩小的学府缩影，目光望着远处一望无际的山河城池，出发前的忐忑霎时被震撼替代。
直至落至幽暗森冷的魔渊底下，众人眼底的兴奋才逐渐消散，相继在魔物嘶吼声里戒备地贴上隐息符。
秦越三人沉眸扫视附近一眼，肃穆望来。
“现在大家以两丈为基准，各自分散，注意随时警惕周围，务必记录下沿途魔物的等阶数量，具体情况。”
说完，三人弹指射出数十道劲气，竟在诸人身上化开一层无形屏障，将附近弥漫的魔雾隔绝在外。
众人顿时松了心，各自领命散开。
此时已临近正午，奈何魔渊底下黑雾升腾，百米之外模糊一片，根本透不进一丝光亮。
众人只得散出神识，小心翼翼地踩着底下枯枝前进。
期间有低阶魔物出没，大伙不敢擅自出手，只默默将周围景象记录入玉简中。
三位训导师则肃然巡视着周围，察觉附近魔物只比平常多了半数，大部分都是低阶魔物，祭出的法器也相继收了回去。
逐渐离开外围区域，附近出现的魔物等阶越来越高。
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池郁跟在附近后，周围出现的魔物好似总比旁人少了许多。
慕凌往两丈外插着裤袋默然前行的身影间望了一眼，眉心微蹙。
其实方才经过的地方池郁大都带她去过，那时这边魔物尚且稀少，大部分都不超过二阶，可如今仅入外围便有三阶魔物出现，深处更不知会有多少，若它们都冲破结界出去……
正出神着，前方土坡里忽然迎面冲来一头三阶魔物。
慕凌下意识往右闪避，等回过神，人已经不知不觉撞入了某道温热胸膛里。
“小心点呀，师妹。”
池郁按住她的肩，胸膛轻微震动着，笑里满是得逞的意味。
“……”
慕凌暗下咬牙。
不等她恼起脸，池郁已经自觉松手，松懒地扯着嘴角往后退。
只是那双投注在她身上、始终没偏移过半分的眸光，热度怎么也消不去。
眼看附近学员已经为此频频望了过来，慕凌只得趁休整的时间把他扯到角落里训。
“你干嘛老看着我，这样影响多不好！”
“……”
池郁屈膝半跪着蹲在她面前，纯净的眸直直望向她。
“我紧张你啊。”
“——”
慕凌心神一跳，表情平静着，心底却羞恼又无奈。
这家伙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想到什么说什么，偏生还坦然地让她难以招架。
正出神着，池郁忽然把分发下来的干粮塞到她手心里。
慕凌看着手里的肉干，蹙眉抬眸。
“你怎么不吃？”
话落，看到他眸光在远处出现的魔物间一扫而过，慕凌不禁拧眉。
“这是外面，你……”
池郁闻言侧头看了她一眼，微扯起唇。
“放心吧，他们看不到。”
即便这样，慕凌还是不甚安心，方才被他那些举动带起的羞恼，也豁然转为担忧。
她略一思忖，伸手把肉干还了回去。
“那你多少吃一点，你看，也不是那么难吃。”
说完，她把手里的肉干一还，重新取出自个那份，撕了小片塞入嘴里。
学府备的食材一向不错，这肉干虽然有些干硬，口感却鲜香劲道。
慕凌暗下点头，就着盘腿靠坐的姿势，随手又撕开一片。
身前，池郁眸光扫过她嫣红的唇，似笑非笑地抬起眼。
“真那么好吃？”
他幽幽说着，伸手轻柔地揩去她嘴角那抹屑沫，而后在她躲闪的眼神里，自嘲地哂了哂。
“你是不是觉得，我只喝兽血，不像个正常人。”
“你嫌弃？”
“……”
说到最后，那道眸光已经黯淡下来。
慕凌哑然沉默两息，叹息着开口。
“没有人嫌弃你，我只是想让你尝试着融入学府，回归正常生活。”
她抬起头，眸光坦然地直望着他——
“想让你摆脱这些束缚，堂堂正正地活着！”
“——”
池郁豁然抬眼，眸里沉戾的光霎时转为惊震荒谬以及一丝不可置信。
曾几何时，也曾有一个人眉眼肃然地跟他说过这么一句话。
当时他只冷笑以对。
像他这种只能游/走在黑暗杀缪的存在，连亲生父母都厌恶鄙夷。
生而为此，现实早就教会他如何适应自己的身份，如何断绝不该有的幻想。
即便遇到她，不可抑制地上了心之后，他也只是贪婪地在她底限范围内小心翼翼靠近，从没敢深想，若某一日她知道真相，会是什么反应。
可现在她却说，想让他回归正常人的样子。
可是，回得去么……
池郁垂下眼，强制压下胸腔里因为她这番话语产生的酸涩晦意，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师妹都这么说了，我敢不听么。”
话落，他垂头，牙尖咬着女孩儿指腹捻着的那抹肉片，带着喉间泛起的苦涩沉黯，一同咽了下去。
温热触觉顺着指腹一闪而过，空气霎时凝滞下来。
慕凌恼着脸缩回手，蓦然抬眼。
“上次你答应了我什么？”
“……”
池郁隐去眸地黯色，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听你的话？”
“嗯。”
慕凌满意地点了点头。
“既然记得，那现在我要多加一条——以后不许随便动手动脚，更不许再这样……”
她话音一顿，若有所指地在他身上矃了一眼，蓦然止声。
池郁闻言默然低垂下眸，半晌才压着声点头。
“嗯，只要你喜欢。”
“我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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