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抹过药液之后,池郁脸上的灼痕明显浅了许多。
即便如此, 学府里仍是不知不觉地散出他一夜间毁了容的流言。
慕莲儿听着众人交相议论, 想到传言里, 池郁对慕凌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亲近,不由轻勾起眼。
本以为慕凌死撑着面子退亲, 是攀上了什么高枝,没想到她竟如此自甘堕落,好好的傅家不选,偏偏选了个毁了容的平民之辈。
呵,看来还真是高估她了。
念头落下, 慕莲儿悠然转身。
而地火房里, 慕凌想着一路上听到的议论声,心神一时也有些散乱。
这些天池郁难得的听话,会注意克制脾气, 也开始收敛情绪听训导师教导, 就连她每日布置的习字任务也依言写得工工整整。
但这样并不足以让别人对他改观,除了她, 池郁还是没能亲近任何人。
慕凌紧拧起眉, 想到明日便是休沐日, 还需回慕家一趟, 只好收敛心神,继续炼制。
药炉底部,元火热烈升腾, 灼灼催发着药液融合。
慕凌凝神而立,丝丝元火顺着眉心穿过经脉各处,交相汇集到指尖,直透药炉底。
良久,元火之力即将殆尽,被灼烧而过的经脉某处也开始泛起尖锐的痛意,隐隐有裂开的征兆。
慕凌咬牙运起元力,不断修复着,神识也在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炼药炉,紧张看着炉内药液缓慢融合。
在这个间隙里,被不断撑开修复的经脉断绝处渐渐以着微不可察的速度壮大了一丝……
直至识海再次传来剧烈的痛意,密封的药炉内终于隐隐传出一丝香气。
慕凌眼眸一亮,连忙撑起疲惫的四肢,小心翼翼地打开炉盖。
垂眸一望,炉底深处,泛着淡黄色泽的圆润丹丸正静静躺在炉壁底下。
色泽均匀,药味清香,正是一阶丹药!
“终于炼成了!”
慕凌心神一松,嘴角缓缓扬起一抹虚弱的笑。
打坐良久,透支的元力逐渐恢复过来,识海产生的痛意也缓解了大半。
虽然炼制过程耗费神识,不过收获也是可观的。
如今打坐吸收的元气比之寻常多上数倍不说,神魂与修为也因此壮大不少,若坚持下去,突破五阶屏障,指日可待。
收拾好东西,慕凌一大早便出了学府。
而傅府里,慕莲儿看着又消失了一晚才回来的傅宸,忍不住气红了眼。
“夫君,上次你明明答应了这次会陪我的,可自从成亲以来,你不是有事务要忙,就是去姐姐那,难道你就这么不喜欢莲儿么!”
傅宸闻言无奈一笑,连忙将人搂入怀里。
“莲儿怎么会这么想,你我自幼相识,在为夫心里,自然是莲儿最重要了。”
他温声说着,手指轻柔地擦拭着她的泪痕,面上满是温柔。
“你也知道,年底为夫就要去帝都,事情自然也多了些,现在忙成这样,还不是为了我们的以后打算。”
“那,那你也不能总是这样。”
慕莲儿犹疑着嗔了一声,到底收敛了泪意。
傅宸顺势又哄了几句,见她情绪平定,这才取出备好的公文。
“莲儿,阳山矿脉可是岳父在管理?”
“阳山矿脉?”
慕莲儿诧然抬首,语气有些迟疑。
“是倒是,不过……”
话未说完,傅宸已经温声笑着把公文递过来。
“那正好,最近为夫新发现了个小型玄铁矿,正准备赠予夫人作为新婚之礼,不过这块地域与阳山矿脉相邻,若要开采,还需要岳父大人帮忙盖个章印。”
“赠,赠予我?”
慕莲儿听完心底有些不敢置信。
要知道矿脉大都是世家资源所在,以其稀缺程度,即便是慕家也要费好大工夫才能夺得几分掌控权,如今夫君居然说要把整座矿脉赠予她!
她心脉剧烈震动着,待反应过来,忙羞怯推拒。
“这怎么行,夫君如今正是需要用元石的时候……”
“怕什么,咱们夫妻一体,难道还分彼此么。”
他低声说着,手掌轻柔地在她鬓边抚了抚,尽显爱怜。
慕莲儿感受着这久违的温柔,心底不禁泛起丝丝甜意,直至出了房门,撞到往日敌对的张氏主仆,嘴角仍高高翘着,半晌没舍得落下。
擦肩而过时,身后传来压低的冷哼声。
慕莲儿恍若未觉,一反常态地没选择呛声,反而悠然惬意地出了府。
谁料刚迈出傅府大门,一道精瘦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前。
“喲,真巧啊傅夫人。”
来人自诩风流地摇着扇,满含深意地望着她。
慕莲儿神色一变,连忙喝退诸人,冷着脸将人引到偏角处。
四下无人,慕莲儿脚步一顿,目光森寒地望了过来。
“柳裕风,你又来做什么!难道上次我说得还不够清楚?”
“啧,装什么装。”
柳裕风看着她这身雍容华贵的打扮,心底鄙夷一笑。
手一伸,展现着假山旖-旎风采的留影石豁然出现在眼前。
在慕莲儿惊震大变的神色里,他邪肆地迈近两步,蓦然探入她衣襟。
“是不是很眼熟,我看我们有必要回味一下,当晚的风采……”
……
慕莲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慕府的,一路上,她都在惊惧惶恐地缩在马车里,艰难而又抗拒地驱逐着方才那股恶心感。
临走时柳裕风噩梦般的威胁声还在脑海里回响,慕莲儿一下马车便急匆匆跑到魏兰芳房门前,想要向母亲求助。
可看到她满怀亲近地拉着慕凌的手正说着什么,慕莲儿面色一顿,豁然转头离开。
房内,魏兰芳和蔼地拍了拍慕凌手背,连声感叹。
“凌儿,没想到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想当年你娘还在的时候,我们俩还讨论着给你们俩许个什么人家,没想到……”
她话音一顿,面上闪过深切的自责愧意。
“傅府的事,是我们慕家对不起你,可莲儿这个死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慕凌啊,你要怪就怪我好了,有什么事千万别闷在心里。”
“……”
慕凌淡淡笑了笑。
“怎么会怪您呢,姐姐能得偿所愿,凌儿自然也为她高兴。”
“唉,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要是莲儿有你一半听话,事情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魏兰芳感慨地说着,顺势关心了下她的学业进度,这才讲到正题。
“说起来你也不小了,虽然前一家无缘,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
说着,魏兰芳就讲起前几日刚上过门的魏族亲戚,满口夸赞。
“那儿郎长相倒是周正,祖籍还是帝都人氏,修为也在大四阶快五阶了,这么好家世的男儿,现如今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凌儿,不若有空,伯母安排你俩见见?”
“……”
慕凌闻言一默。
魏兰芳说的这户人家,前世倒是有听过。
修炼天赋是不错,不过人却是个痴傻的,全靠家世丹药堆上四阶得了个好名头,却三十余年也没娶到妻。
就这样,魏兰芳也好意思提?
慕凌心底嘲讽一笑,淡淡抬起头。
“多谢大伯母为凌儿着想,不过学府任务着实过重,凌儿□□乏术,成年之前实在无心考虑这些。”
“嗯,也对,还是学业重要。”
魏兰芳面色一僵,想到她如今学着炼药,慕家很有可能会用到她,也不敢再勉强。
话头渐渐淡下来,魏兰芳顺势送了些元石,关心几句,便任由她回了房。
等慕凌回学府那日,魏兰芳亲自起身,关切地扶着肚子送她出府。
“凌儿只管静心入学,休沐日记得多回来看看你伯父。”
慕凌看了她挺起的孕肚一眼,微微一笑。
“嗯,我会的。”
当然要回来。
慕家吞下去的东西还没拿回来,她怎么可能放着不管,任她们逍遥度日呢。
……
回到学府,慕凌跟往常一样,早早来到灵田边。
原本几名女学员正说着什么,看到她出现,特意加大了声。
“听说陈月师姐已经炼制出一阶药剂,投入试用了。”
“这么快!师姐才入阁多久啊!”
“那可不,师姐可是亲传弟子,哪像有些人,光有什么亲和力,声势那么大,还不是要跟我们一样干杂活。”
“在那位手底下,能坚持这么久也不容易,你可小点声吧。”
几人自顾自说着,目光在慕凌身上瞥了两眼,又默契收了回去。
慕凌默然听着她们议论,浇灌灵草的手势却速度不减。
说起来这里除了她,大部分都是其他宗师名下弟子。
先前这几位还没什么异常,不知为何,在她觉醒元火之后,这些明嘲暗讽的声音便多了起来。
若换作从前,慕凌也许还会争辩一二,可现在……
慕凌抿抿唇,想到师尊恒古无波的神情,心神莫名静了下来。
料理完灵田,慕凌径直回了课室。
出乎意料的,桌旁空落无人,一直等到正午,池郁才沉着眉眼迈了进来。
看到女孩儿坐在窗边翻着书册的沉静身影,池郁脚步一顿,没由来地升起一股心虚。
然而慕凌只沉默坐着,并没看他一眼。
池郁轻咳一声,随手拉开椅落座,然后状似漫不经心地搭上她椅背。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
女孩儿翻过一页,默然。
池郁静静凝了她半晌,见她没反应,只得压着懊恼情绪倾近身。
“好吧,今天我是有事……”
“下次我不这样了,好不?”
说完,池郁双手扳着女孩儿肩膀,强制把人转过来。
慕凌开始还保持着平静,被他这么近距离一盯着,霎时恼了脸。
“看什么看!既然课业对你不重要,还上来干嘛!”
“……”
池郁无奈失笑,“是不重要。”
话落,见女孩儿蓦然瞪了过来,池郁连忙放柔声音轻哄。
“课业不重要,但是你重要!”
“所以,别生气了,下次我保证不这样。”
说完,池郁倾近身,极快地在女孩儿额上亲了一口。
慕凌开始还保持着平静,被他这么近距离一盯着,霎时恼了脸。
“看什么看!既然课业对你不重要,还上来干嘛!”
“……”
池郁无奈失笑,“是不重要。”
话落,见女孩儿蓦然瞪了过来,池郁连忙放柔声音哄。
“课业不重要,但是你重要!”
“所以,别生气了,下次我保证不这样。”
说完,池郁倾近身,极快地在女孩儿额上亲了一口。
“!”
训斥不着反被偷亲,慕凌顿时气得咬牙。
但想到先前的打算,她眸眼一凌,顺手拉出写好的字条。
“错了就要接受惩罚,既然这样,以后习字任务就改成这些。”
池郁讶然一瞬,缓缓扯过字条。
“每日必须到膳食堂吃饭。”
“日行一善,为学员伸出援手。”
“这都什么东西……”
池郁哑然又无奈地抬起头。
跟前,慕凌恼着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对峙半晌,池郁啧然一声,挫败地叹了口气。
“凌凌,与其研究这些,不如……”
作者有话要说:池郁:与其研究这些,不如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
慕凌:…………
慕凌:看到那副门没有,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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