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恍然一瞬。
正准备赶人回去, 却忽然被紧密拥住。
后方，池郁缱绻地圈着她的腰, 埋在脖颈里的嗓音低沉发哑。
“凌凌, 我可能要外出一阵子。”
“……”
慕凌身形一僵, 准备扯开他的手蓦然顿住。
算起来，进入学府已经快一年了。
苍龙入学时间长, 假期也足有两三个月之久，池郁这时候忽然说要外出，恐怕多少也是为了那些一直没告诉她的身世。
慕凌略一拧眉，极轻地嗯了一声。
“难得空闲，的确该出去走走。”
她应得干脆, 池郁反倒莫名生出几分气闷, 圈着她的力道也骤然收紧。
“你还真应了。”
“——就没有一丁点儿舍不得？”
他轻哂着，牙尖泄愤似地在她耳垂边咬了一下。
“——”
慕凌心神一颤，半晌才压着羞恼, 无可奈何地抬起眼。
“又不是见不着, 而且你别以为我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不管在哪里, 先前的约定都不能作废——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吧？”
“……”
池郁眸眼沉了沉, 俯首埋得更深一些。
“你说的, 我都记得。”
“………”
缱绻地磨了一阵, 池郁才压着眸放开她，几步消失在院外。
出了学府，池郁面上深黯的情绪一收, 蓦然沉冷起眉眼。
“都办妥了？”
角落侯立的黑影连忙躬身。
“回主上，鱼儿已上钩。”
……
看着池郁走远，慕凌原地怔了片刻，半晌才收敛心神，转望向手里的陈旧古籍。
在晋元，功法大都分为天地玄黄四种等阶，这其中，天阶功法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更难得的是，师尊给的这本古籍着重开扩淬炼，囊括了元力以及元火的修炼之法，正适合她这种经脉有异的元火之体修炼。
本以为师尊能破格收她为记名弟子已是不易，没想到师尊背后给予的，远远不止这么多……
慕凌压着絮乱的心神，抬眸往师尊住的地方望了半晌，这才盘腿坐于温泉边，缓缓翻开书页。
按凝元经的记载，先天元火本与丹田元气同源，大可一并相行。
慕凌深吸口气，按经书所言，小心翼翼地牵动火苗与元力，往奇经八脉而去。
随着二者徐徐运行，附近浓郁的元气顿时纷涌过来，渐渐在她身旁凝聚出小片元气雾。
在这些元气被迅速吸收的同时，慕凌体内经脉也终于因为元力不断壮大而鼓胀起来，痛得她直冒冷汗。
慕凌咬着牙关竭力坚持，一路按着经书所示而运转着，渐渐适应了这股疼痛。
天色渐暗，附近一丝声响也无，院里越显沉寂。
慕凌始终无知无觉，兀自沉浸在修炼里。
再睁眼，天色已然大亮。
慕凌诧然回神，察觉断绝的经脉末梢果真撑开了些许，不由露出喜色。
但这兴奋也仅是一瞬之间，察觉时辰已不早，慕凌赶忙洗漱收拾，跟往常一样侍弄好灵田，再回到地火房整理材料。
等看到师尊案桌上展露的少女画像一角，慕凌略微怔了怔，忍不住多望了眼。
执事托着丹药瓶走进来，神情淡漠着开口。
“那是上一任亲传弟子，也就是宗师亲女，程悦。”
“上一任……师姐？”
慕凌讶然抬首，眸眼看着画中与自己略有几分稍似的女子，眼神微恍。
执事点了点头，目光沉锐。
“不错，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程丹师早已故去，日后在宗师面前，切勿随意提起。”
“好，多谢执事提醒。”
慕凌心神一震，赶忙收回目光。
等出了石室，她侧头回望一眼，心绪微乱。
怪不得师尊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眼神总有些许不对，原来是因为她跟师姐略有神似。
但搜遍从前的记忆，印象里并没有程悦这么一个人，也无从得知她的事迹……
罢了，只盼师尊看到她，别触景生情才好。
慕凌抿了抿唇，迅速抛开这些杂念，转头迈向地火房，继续控火炼药。
时光渐渐流逝，很快到了即将开府的日子。
这两个月，慕凌一直辗转在地火房与小院之间，每日除了接受师尊检验，控火炼药，晚间也在温泉里如饥似渴般吸收期间充沛的元气，修为渐渐临至四阶顶端。
而池郁不知在忙什么，果真没再出现，传音符倒发来不少。
慕凌听完最后一道传音，无奈一笑。
这家伙神出鬼没，不知到底在忙什么。
回魔渊，看着也不像……
正疑惑着，慕家忽然发来传音。
“二小姐，夫人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您可赶紧回来吧！”
“生了？”
慕凌眼帘微抬，嘴角轻扯了扯。
等慕家举办满月宴的时候，慕凌跟师尊言明情况，先行回了慕府。
此时慕府内早已布置好宴席，宾客们欢聚一趟，都在含笑恭贺着慕鸿夫妇。
“慕家主，这下慕府总算是后继有人了，老郑我在这先贺喜了。”
一名中年男子朗声说着，抬手便让随从捧来了贺礼。
慕鸿含笑谢过，举止虽一如往常谦虚，面上的笑容却始终未落下过。
正厅里，一干妇人们也围着魏兰芳，满脸堆笑地夸着。
“这麟儿可了不得哟，爹爹是五阶武者，姐夫是禁卫领队，就连族姐都是大学府里的炼丹师，这以后可不知要便宜了哪家女郎喲。”
“可不是么，瞧这小子，长得也壮实着呢。”
妇人们含笑说着，时不时过来逗弄她怀里的麟儿。
魏兰芳嘴里应着‘麟儿还小，禁不得夸’，可眼底心底的欣喜得意几乎都溢出了眶。
往常旁人背地里没少嘴碎过她生不出儿子这件事，私下里她也没少担心过慕鸿在外面有没有养了别的贱蹄子。
可如今有了麟儿，别说什么贱蹄子，即便是慕鸿再抬回来一个，她也有底气把人给撵出去。
魏兰芳暗自想着，两眼看到怀里正睡得沉实的儿子，目光越发慈爱。
慕莲儿侧坐在旁，随眼往这边望了望，面色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欢喜。
旁边站着的妇人见状赶忙笑着望了过来。
“说起来傅夫人好久没露面了，不过说起来也是，傅家家大业大，傅夫人年纪轻轻便独自接管这么一大家子，着实不容易。”
妇人温声说着，自认为赶上了对方心底的话头。
可慕莲儿听完却兀自拧紧了手心里的帕巾。
说是她管家，其实大小事务管事还不是照常听命于她那名义上的婆婆。
且夫君自从入了帝都便鲜少回来，甚至还传言说他那边有了娇香软玉在怀，她怎么可能坐得下。
正出神着，余光看到慕凌徐徐走来，慕莲儿攥了攥手心，匆忙应了那妇人一句，转头便直望向慕凌。
“慕凌回来了啊，来，快到这边坐。”
“……”
慕凌脚步一顿，浅声应了是，随即坐落在旁。
众人目光霎时转移过来，看向她的目光大都带了善意。
“这位便是慕二小姐了吧，几年不见，都出落得这么俊了。”
“听说已经入了三元阁，如今不知是几阶炼药师了。”
妇人们说到这里，面色都不觉带上了刻意的亲近。
慕莲儿闻言适时笑了笑：“哪有那么快，慕凌才进去半年不到……”
说着，她似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关切地望了过来。
“说起来我还没来得及问，上次宗师说的经脉断绝不知好了没有？慕凌，不管情况如何，你可千万别瞒着我，我那虽说没有多珍贵的丹药，但只要能帮上忙，姐姐一定给你找。”
“………”
众人听完顿时讶然相视。
原先只知道慕凌进了三元阁，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些弯弯道道。
要知道经脉断绝治愈的可能屈指可数，慕凌这样，还能当炼丹师么？
看到众人诧然望来的眼神，魏兰芳微拧起眉，暗下掐了慕莲儿后腰一记。
慕家现在正是上升的时候，好不容易多了个炼丹师的名头，莲儿现在拆台，也不看看时机。
可不等她说话，慕凌已经淡漠着点了点头。
“确实还没好，有劳姐姐费心了。”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慕莲儿险些没控制住心底的愉悦，眉眼关切地拍了拍她的手。
“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咱们也不着急晋阶，先养好身体再说。”
言外之意，慕凌这次估计也是没希望晋入炼丹师行列了。
众人眼底的热切不着痕迹地淡了下来，话头都少了些许。
慕凌顺势告退，直至行至后园某处才顿住脚步，温顺着行了礼。
园中驻足的中年妇人闻声缓缓侧首，见是二房遗留的小女儿，面色微缓。
“是慕凌啊，都长这么大了……”
说着，妇人在侍女的搀扶下，继续往前游览而行。
慕凌抬起头，见她有意放慢脚步，连忙跟上。
园中清幽，此时诸人都聚集在前厅，附近人影稀少，唯有几人的脚步声在响动。
妇人缓慢观赏了一会儿，方缓缓止住脚步。
“算起来我也多年未曾踏步过这里了，慕凌，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难处？”
她沉声问着，望过来的眼神却和缓而探究，仿佛在透过她感慨着什么。
慕凌望了她身旁侯立的侍女一眼，见她对其信赖有加，索性直言。
“听说族长最近正为族学募捐，不知可有此事？”
“是如此，你的意思是……”
妇人眼神微变，望向她的目光凝重了不少。
慕凌却淡然笑着，压着声倾身过来低低说了几句什么。
而那道压低的声音里，妇人豁然抬起眼眸，肃穆而探究地看向她。
“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
慕凌依言抬首，眸光清澈。
“再清楚不过。”
作者有话要说：池郁：总觉得哪里不对。
媳妇该不会把自己卖了吧，凝重脸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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