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然声响中, 楼面窗壁豁然被重物砸出数道细碎裂纹。
整片课室内雅雀无声,众人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变化, 喉咙仿佛被人掐住般, 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慕凌离得远, 丝毫未察觉到楼上的动静。
她执着教鞭缓慢地行走在队列间,仍在耐心指导着学员运力方式。
而容祁看着全然一副少年心性, 学起武技却似变了个人一般,犹带着稚气的脸都绷得严肃认真,很快便进入状态。
慕凌默默看了两眼,暗下点头。
能用心聆听教导,并举一反三加以运用的学员, 自然更让辅教省心。
至于旁边那几个一直轻慢懒散的刺头……
慕凌轻一抬眼, 径直挡住对方故意往这边挥出的拳势。
而后在女学员难看的面色里,随手将其泛红的手腕推开。
“太慢了,武技重在运力技巧, 而不是只会使用蛮力, 手抬高点,再练两遍吧。”
女学员闻言咬了咬牙, 颇为不服地抬起头。
“只演示一遍, 我们怎么可能看得清楚。”
“就是啊师姐。”
旁边的女学员也跟着轻慢地上下打量着慕凌, 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听说师姐都晋入四阶了, 要不你给我们多表演几段吧,反正也占不了多少时间。”
“……”
众人闻言顿时神色各异地望了过来。
虽说慕凌曾经跟他们在一个班待过,可如今对方身份已经今非昔比, 即便他们想请教,也要挑时间小心翼翼询问。
这几人往日仗着自帝都来对旁人肆意指使便罢了,如今居然指名道姓地要慕凌给她们表演,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这是当人家玩杂耍的戏子呢。
众人兀自评判着,后方站立的容祁也跟着拧眉望了过来。
他微抬起脚,正准备过去解围,后方忽然传来一道压沉悦耳的声音。
“师姐难得抽时间给我们辅教,哪有空闲挨个给你们单独辅导,方才讲的古籍上也明明都有注明,你们再耽搁下去,大家还学不学了。”
说话的女学员越过诸人轻声迈步过来,见几人相继收了声,这才歉然地望向慕凌。
“她们少不更事,还未师姐别计较。”
她浅声说着,穿了精致洁净的白底玲珑靴缓缓在慕凌跟前止步。
面色清正温和,却又带着与生俱来的淡淡书香气。
正是先前江童曾经提过,帝都来人中唯一一位算得上态度友好的新学员,郑思阙。
慕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眼,缓缓勾起嘴角。
“不碍事,既然是实训课,大家有不懂的地方尽管提问,不过武技也是要亲身历练才能有所进步,光问可不行,多想多练才是道理。”
说完,慕凌就着方才的问题,再次教了几人一遍。
似是郑思阙的话起了作用,接下来整节课都顺利了不少。
那几名女学员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拳,眼底却没一丝认真,显然根本看不上这些不起眼的低阶武技。
慕凌默然看着这一切,也没多说什么,只偶尔提点几名学员的手势,顺势说下自个先前的修炼惊讶。
有同级学员提点,诸人修炼的速度流畅了不少,直至古钟声响方意犹未尽地散开身形。
慕凌笑着冲几名道别的学员点了点头,也跟着收起教鞭,缓缓转头往回走。
后方,郑思阙不知跟那几名女学员说了些什么,忽然快步过来,轻声叫住她。
“师姐,等等。”
话落,见慕凌转过身,郑思阙连忙歉然着开口。
“方才的事多有冒犯,不过她们也是心直口快,并没有恶意,我已经教训过她们了,还望师姐别放在心上。”
说完,郑思阙暗下往后瞥了一眼。
身后跟来的几人只好站出身来,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如此诚恳,慕凌自然也带上了缓和的面色。
“无碍,师妹们有心向学,也是好事。”
“师姐不嫌她们聒噪便好。”
郑思阙松了口气,面上也带了点不好意思。
“咱们几个都是刚转过来的,对这边的进程一时有很多跟不上,不知道以后闲暇时间能不能过来请教师姐?”
似是怕慕凌为难,她低声说完,又急忙道。
“若是师姐课后繁忙,那就算……”
话还没说完,慕凌已经淡淡点了点头。
“实训课前后都行,有不懂的话直接找我就行。”
“那麻烦师姐了。”
郑思阙面色一喜,赶忙躬身退下。
等几人也相继走远,江童匆忙追上来,犹豫着拉住了慕凌的衣袖。
“慕凌,对不起,都是因为我,她们才……”
“说什么呢。”
慕凌揉了揉她发顶,眼底情绪不辨。
说是因江童而起,可方才第一眼踏入课室时,那几人眼底的敌意明明是直冲着她来。
不过说来也怪,不管她还是江童,家世都属于没落之流,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与帝都世家结仇。
而莫书杰已经请了长假,多日未曾出现,也不可能会牵连到她们身上,那这些人……
她兀自沉思着,听到江童说话声响,方匆忙回过神来。
江童没注意到她的神情,犹在感叹着。
“说起来郑思阙还是帝尊亲系后辈呢,没想到性格这么谦和有礼。”
“帝尊亲系?”
慕凌讶然抬眸。
“对啊,不然你以为那几人怎么那么忌惮她。”
江童啧然感叹着,随即压低声。
“帝后你知道吧,她爹就是帝后的兄长,流云公主的舅舅,听说她这次也是跟着兄长转学过来的,叫郑什么来着?”
江童拧眉思索了一会,胡乱摆了摆手。
“不记得了,好像跟你不是一个班,但修为也挺高的样子。”
“是么。”
慕凌浅声应着,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蓦然飘忽了一瞬。
两人说话间已经临近岔道口,江童连忙收住话头,匆忙跟她挥了挥手便蹦跳着往另一道方向走。
慕凌也收敛神情,徐徐走向中级班课室处。
途中有学员神色匆匆地往下跑,途中看到她时脚步明显一滞,随即加快速度慌乱着跑开了去。
临近课室时,走道两边的学员更是眼神古怪地看着她,默默让出了道路。
但无一例外的是,不管课室内外,都异常的宁静。
慕凌微蹙起眉,抬眸扫了他们一眼。
带着心底的疑惑,她抬起手,缓缓按住门把手。
也是在这一刻,课室门忽然被人自内猛然拉开,露出池郁那张阴沉桀骜的脸。
像是被慕凌突然出现而触到,池郁面上沉冷的神色一收,蓦然低垂下眼,自觉挡住了身后的场景。
他抬起手,长臂撑着门沿,声音犹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狼狈。
“这么快回来……咳,辅教顺利么?”
“顺利。”
慕凌抬眸看了他一眼,缓缓踏前一步,“你挡着我了。”
她低声说着,抬手就要拨开他的臂膀。
附近暗下观望的学员们也跟着蓦然提起心弦,压着紧张默然对视。
说起来池郁还是初级学员时他们就听过他的大名,大伙私下议论几句,并没怎么当回事。
没想到往常一向专横的刺头今日都吃了亏,被磕得头破血流也没敢硬撼。
而池郁显然也跟传言中一样,脾气古怪得可怕,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到他的爆发点。
不过,像慕凌这样的小美人,应该从来没看到过他那副狰狞模样吧。
正暗自想着,跟前忽然投来一束沉戾的眸光。
众人脊背一僵,连忙收敛神情,纷纷往外散去。
周围恢复清净,课室内外顿时静寂下来。
池郁眼神一松,顺势带上门把手,绷着的手转按上女孩儿肩头。
“不是该吃午膳了,走吧。”
“……”
慕凌定定看着他。
“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么?”
“……是没有。”
池郁拢着她肩的手势一顿,蓦然低垂下眼。
伴随着这个动作,课室门被女孩儿一推而开。
临窗那排狼藉坍倒的桌椅也豁然展露在女孩儿眼前。
慕凌沉眸望了临空窗口上明显被重物砸出的龟裂痕迹一眼,长靴踏过地面散落的桌椅碎片以及古籍书页,蓦然顿住脚步。
身后,池郁眸光黑沉地看着她的反应,默默等着她质问或者生气这些意想中的反应。
可女孩儿只抬眼看了两息,随即轻叹了口气,转身拉起他的手背。
“有没有受伤?”
“——”
池郁心神一跳,豁然凝住她的眼。
慕凌见他没应声,直接翻转着他的掌心,上下打量一眼。
见那长了薄茧的虎口处赫然横着一道血痕,慕凌微拧起眉,下意识取出止血药剂小心涂抹,嘴里也在半恼着训。
“都多大人了,怎么还这样,好在只是小伤……”
她恼声说着,捻着药液落下来的指腹力道却轻柔无比。
池郁看着她蹙眉凝视过来的专注模样,心底仿佛被什么触动般,缓缓染上几分如掌间触觉一样酥酥麻麻的绵软感。
心绪浮动间,黑眸里凝聚的暗色也不自觉跟着柔软下来。
而慕凌还在蹙眉抹着伤药,等那道血痕完全止住,她抬起头,无奈地望向他。
“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池郁:凌凌,我可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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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耷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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