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渐深, 烟火逐渐散去。
四处归于平静，唯有车厢内的声音还在淡淡回响。
“三皇子那边估计不会善罢甘休, 后面你有什么打算？”
慕凌靠着某人胸膛, 仰首望着跟前流畅清隽的下颌线条, 担忧地蹙了蹙眉。
自从知道暗卫是自他那边派来，且实力比自己还高时, 慕凌就没再提起流云公主的事。
不过帝族那两兄妹都不是善茬，连她都被高阶武者围堵了数次，池郁作为二人的眼中钉，恐怕受的暗袭最少要比她多出数倍不止。
眼见怀里的人儿小脸上蕴满了心急担忧，池郁不禁低笑。
“庞晏自幼被帝后骄纵宠溺, 成不了气候, 不必担忧。”
他屈膝靠在车壁上懒散低笑着，修长的臂膀圈着她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柔软的手，浑身都透着漫不经心的慵懒气息。
慕凌却不自觉绷紧心神, 兀自攥紧他作怪的手。
“你可别大意, 帝后掌权多年，实力不可小觑。”
帝后执政狠辣, 当初封城夜便是帝后下的令, 那时方圆百里平民武者无数, 世代居住于城的居民们, 仅仅因为帝后要抓住某个疑似屠城的邪魔，一夜间魂归天外，血染百里, 数座城池成了空。
有人说是天降灾难于苍龙，故此邪魔才会屠尽数族城池；也有人说这些无辜百姓之所以枉死，全是因为帝族连夜封城，害得他们上天入地皆无门，所以才会造下如此杀孽。
但不管怎么说，能调动数十名七阶强者，帝后绝对不可小觑。
慕凌沉思间恍然想起前世赫赫有名，在皇权夺位之中强势碾压帝族的神秘组织，眼眸亮了亮，连忙撑着他的胸膛急急问。
“你知道凝渊阁么，听说他们与帝族不对付，或许可以拉拢一用。”
话落，跟前圈着她的身影一顿，随即低笑着垂下头，对着她的脸颊轻轻捏了捏。
“是听说过……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们跟帝族不对付。”
“………”
慕凌被问得一噎，暗下抿紧了唇。
其实凝渊阁这么多年来一直做的是拍卖鉴定等行当，私底下虽然经营着杀生买卖，却极有原则，从不对平民下手。
前世封城时就是凝渊阁强势攻开的城门，令她与数百名城民得以机会逃生，虽然到最后她们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慕凌眼神一黯，缓缓摇头。
“是偶然听说的，不过这些不重要，他们实力不俗，如果你要争那个位置的话，不妨多拉拢他们。”
“唔……”
跟前人懒恹地颔了颔首，眼神却定定凝着她。
“你希望我争那一步么？”
不等她回答，又攥着她的腕倾近几分，带着逼迫沉沉道，“到那个时候，皇权之下无亲友，说不定连你也会被帝后记恨，跟我一样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你不怕么？”
“………”
慕凌感受着头顶陡然压下的沉戾气息，无奈地抬起眼。
“我都被截杀这么多次了，再多几次又有什么分别。”
再说，都曾死过一次了，最煎熬的时候已经亲身经历过，娘亲又是陨落在帝族手上的，即便池郁不做任何选择，她也必须要跟帝族对上。
如今只是对上的敌手实力更强，更难对付些罢了。
慕凌扯了扯唇角，抬手抚平他的眉眼：“不过要是有其它办法的话，咱们还是尽量避着他们的好，毕竟你我现在势单力薄。”
“………”
被那温柔的手心抚过，池郁眸底的戾气不知不觉散去大半。
他神情一敛，忍不住捉住那双绵软的手，垂首凶恹恹地叼了一口。
“只要你乖乖呆着，他们伤不到你。”
“……”
尽管再三不舍，时间还是流逝得飞快。
暗卫远远了片刻，眼看时辰就要差不多了，只得硬着头皮过来提醒。
被圈着的慕凌闻声一僵，忍着羞赧暗下掐他臂膀，见他压着燥意起身，这才压低声叮嘱道。
“帝都不比这里，一切小心……若遇上某个脊背突起，名叫冥翼的人，记得千万不要正面对上。”
“冥翼？”
池郁指关节微不可察地颤了下，随即压着眸底的深意定定望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
慕凌顿了顿，硬着头皮解释。
“其实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里这个人背生黑翼，化为邪魔，屠空了数座城池……”
她微蹙着眉，简单将前世听到的详情告知对方，随后郑重总结，“总之这个人很危险，说不定比帝后还难对付。”
她拧眉说着，脑海也在仔细回忆着先前有关这方面的消息，根本没注意到跟前人因为听到邪魔一词时微不可察的僵硬沉晦。
数息后，跟前黑眸一敛，缓缓抚了抚她低垂的脑袋。
“别担心，说不定只是梦境而已。”
“……”
短暂的相聚过后，两辆马车背道而驰。
池郁看着女孩儿车身逐渐远去的身影，眸底残存的缱绻情绪一敛，豁然冷下眉眼。
“查，是谁泄露信息！”
“是！”
车身外恭敬一喝，骤然远去。
车帷落下，池郁摩着女孩儿临行前留下的丹药瓶子，眼神沉黯。
背生双翼？
原来魔化到极致是那个样子么……
他凝眸沉思着，神情晦暗不明。
其实按他以前的性子，怒极之下大开杀戒屠城什么的，根本一点也不意外，可他现在连自己都预测不出以后会变成何种丑陋模样，她却能窥见天机……
池郁眸眼一凝，想到她说那些话时忧急不安的样子，指关节豁然攥起。
不能再等了。
这魔气，必须彻底压制！
……
休沐日过后，学府又恢复了噪杂与生气。
临近年底，各级学员都在赶着修炼学习，为年底大考而竭尽全力，走进学府，处处皆可看到学员们提书苦读，仗剑狂练的勤奋模样。
江童好不容易熟背今日的课业挤出时间找慕凌吃晚膳，见她等饭的空隙都不忘看炼药古籍，不禁怨念地撅起嘴。
“慕凌，你真的不再留读一年了么？”
莫书杰闻言猛地灌完碗里的汤，连连附和。
“对啊对啊，院长大人说你很有潜力，再读两年极有可能突破高阶，进入总院呢。”
说到这里，莫书杰又忍不住得意炫耀，“其实我已经申请入驻皇城，帝都那边也批准了，你们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到时能再见面呢。”
“就你？真的假的？”
江童讶异地睁大眼睛，慕凌也意外地看着他。
莫书杰见状嘿嘿一笑，面上仍装着无所谓的样子耸耸肩。
“反正离大考也没多久了，我就实话跟你们说了吧，其实龙卫那边有我们家族的人，这次招取预备队员，特意给我留了一个名额。”
“哇哦，那你以后可是威风凛凛的大侍卫了耶。”
江童忍不住掩嘴惊叹。
慕凌也跟着笑贺。
“恭喜了，我想跟着师尊专心学习炼药，就先不考虑这些了。”
“啊？那太可惜了。”
“我还想着再留一年呢，你们都不在，那多无聊！”
莫书杰平日对池郁言听计从，对慕凌倒一般，见此只是感叹几句，并未多说什么，倒是江童忍不住怨念地连连抱紧她胳膊。
不过此时离大考尚且有一段时间，江童嘟嚷了一会便抛开了心事，没多久又嘻嘻哈哈跟两人玩闹着离开膳食堂。
慕凌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打闹离去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随即快步往分阁方向走。
临近分阁，小道旁却迎面走来几道身影。
为首的姑娘身形苗条纤雅，一身袅袅白裙，将那秀致的脸庞映衬得高洁柔美，贵气天成。
旁边随行的女学员们则含笑朝她说着什么，姿态讨好，一眼便能看到个中地位高低。
但几人看到慕凌出现，大都顿了一息，随即又轻慢着撇开眼神，唯有陈月望了过来，朝她淡笑着颔了颔首。
慕凌恍若未觉，继续漠然前行，见她如此神色，走过去的女学员忍不住提高声音讽笑了声。
“有的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区区记名弟子，居然想要进总阁！”
“炼丹阁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别说三阶，有的人恐怕二阶都考不过吧。”
“你可别说笑了，你以为人人都像陈月师姐这样，年方双十就拿到三阶炼丹师铭牌了，这可是总阁长老都赞叹的天资！”
女学员们讽笑着回头瞥了瞥，紧接着传来陈月愠怒的斥责声，这才收敛几句。
慕凌听着她们的挑衅言语，半疑不解地拧了拧眉，随即继续往前走。
等行至地火房见着师尊，她方明白方才几人那轻慢的话语为何而来。
程素真见着她先是淡淡检查了下她的经脉，察觉末梢断裂的经脉已经修复大半，紧紧有撑开的征兆，这才收回神识，随眼示意。
“这枚令牌拿着，大考之日携之参加炼药考核。”
“是。”
慕凌下意识接过来，等看到这刻着自个名字的金纹令赫然是亲传弟子令的样式，顿时惊震抬首，“师尊，这是？”
“嗯？不想去？”
跟前翻阅着药籍的身影投来淡淡一瞥。
慕凌心底冲天的欣喜悦意一敛，连忙恭敬伏首。
“多谢师尊！弟子一定珍惜这次机会，绝不给您丢脸！”
“……”
程素真面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变化，缓缓颔首。
“以你的水平，考入总阁不是什么大问题，平常心即可。”
总阁？
那岂不是可以进帝都，离那人更近一步。
调查爹娘的死因，也更为便捷顺利了！
慕凌眼眸一亮，豁然振奋心神。
作者有话要说：准备换地图啦，最后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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